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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節

  葉顏忽然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碟子和叉子嘩啦啦直響,幸好旁邊沒人,才沒引起注意,倒是把保鏢嚇了一大跳,葉顏抬手示意自己沒什麼事,見他們都沒上前,於是壓低聲音又說:「明天中午,游輪會開到哪兒?」
  頻道裡一片安靜,蘇雲時低頭嘩啦嘩啦打字,很快給出答案:「臨近公海海域。」
  李樂婷拉著金冉的手走進保齡球館,果然看到范致國一個人在那裡揮汗如雨地打球。
  金冉腳步停了停,忽然冒出一句:「公海海域,這個詞我怎麼總覺得在哪裡聽過?」
  葉顏把最後一口蛋糕塞進嘴裡:「港片裡都這麼說,船開到公海海域,殺了人沒人管。」
  「什麼片?好看嗎?」
  李越霆提問的重點完全錯誤,一邊把腰上的圍裙解下來,他穿著最廉價的白色T恤和藏藍色短褲,腳踩一雙人字拖,戴一副黑框眼鏡,頭髮亂糟糟跟鳥窩差不多。這個打扮,再加上他稍稍修了一下五官,於是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完全是個生活不得志的屌絲形象。他順手從盆裡抽出根洗好的黃瓜咬在嘴裡,晃晃悠悠往外走,跟對面的廚子打招呼,說著一口流利的粵語,意思是廚房太熱,他出去甲板上透口氣,抽根煙就回來。
  蘇雲時合上電腦:「我查了登船乘客名單,當中沒有馮千秋,估計用的也是化名。」
  李越霆卡嚓卡嚓嚼著黃瓜,靠在甲板的欄杆上吹風,瞇著眼睛往海上看去:「這年頭,誰出來行走江湖用真名啊?」
  「我總覺得,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蘇雲時抬手按了一下心臟的位置,不知道是不是思慮過重,他這兩天的心臟總是不太舒服,幸好藥一直帶在身上。
  李越霆把黃瓜吃完,拍了拍前襟上的水,點了一支煙,夾在指尖卻不抽,眼神深邃,好像在思考些什麼:「把人騙上船殺人滅口,好像有點……呃,大材小用?不對不對,大失所望?」
  葉顏只覺得黑線掛了滿臉,李越霆最近一定是成語字典看多了:「你想說,大費周章?」
  李越霆彈了一下煙灰,眼神挺誠懇的,只不過葉顏此刻看不見:「好像是這個意思吧?」
  蘇雲時默默吐槽一句「完全詞不達意」,然後表示了贊同:「從之前幾個富商的遭遇看,確實這次他們對范致國,把事情搞得有點複雜了。如果只是要殺人滅口,何必要費這麼大的勁?」
  李越霆說:「難道他們還有別的陰謀陽謀?」
  葉顏特真誠地回答:「這個真不知道。」
  李越霆想了想,實在沒什麼頭緒,於是又說:「誰把范致國的資料再發我一份,我再研究研究。」
  蘇雲時大手一揮,直接把一份簡單扼要的資料發到了他的微信上,李越霆把煙掐掉,拿著手機邊走邊看,范致國改過名字,而且資料不全,因為那時候電子檔案還沒那麼發達,所以很多事情,尤其是他們非常想知道的從前那部分,都是空缺著的。
  「生平資料、興趣愛好、家庭住址、股票不動產、就醫記錄……」李越霆一邊走一邊看一邊嘟囔著,蘇雲時和金冉兩個黑客聯手,基本上快要把范致國的老底都掀了。
  可是到底哪裡不對勁呢?
  李越霆想,總感覺哪裡怪怪的,他的第六感向來十分靈敏,可是這一次,他把事情從頭到尾想了好幾次,硬是找不到破綻在什麼地方。
  既然如此,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目前來看,他們最為重要的任務是晚上的舞會,要想辦法控制住范致國,並且將他保護起來。
  晚上的舞會在游輪的甲板上舉行,露天游泳池旁排開一字長桌,上面堆放著精美餐點和水果。李樂婷和金冉一組,在葉顏周圍活動,隨時瞭望並向她通報情況。蘇雲時仍舊躲在暗處總控一切。李越霆換上了服務員的白襯衫黑馬甲以及銀色面具,端著裝了香檳和果汁的黑色托盤,在現場四處遊蕩。
  「范致國喜歡收藏圍棋,格格,我在你房間的保險箱裡放了兩顆雲子,圖片剛發到你微信上。他一定會感興趣,到時候你就找機會,邀請他到你房間裡去坐坐。」
  蘇雲時慢條斯理地說,葉顏看了一眼剛收到的圖片,一黑一白兩顆溫潤的雲子擺在湛藍色錦盒裡,色澤明亮動人,果然是難得一見的珍品。
  「范致國酒量不行,估計有個三五杯紅酒下肚,應該就可以套話了吧?」
  李越霆對葉顏的酒量十分有信心,雖然她平時很不喜歡喝酒,但是事實證明,從小就跟著爺爺品茅台、嘗杜康的葉顏,基本上可以憑真本事灌倒兩個李越霆。
  第一次得知這個真相的李越霆當時腦海中只想到一個人,那就是《蕭十一郎》裡的風四娘,永遠喝著最烈的酒,笑容明媚動人,爽朗又不失溫柔。
  假如活在古代的話,葉顏也一定是那樣一個恣意瀟灑的俠女吧?
  葉顏完全沒把喝酒這件事放在心上,隨口應付上來搭訕的路人甲乙丙丁,然後慢慢往范致國的方向移動。
  金冉和李樂婷手挽手在一旁分吃一個布丁,看似秀恩愛,實際上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葉顏周圍的一舉一動都逃不出他們的眼睛。
  金冉的手中還握著手機,他隨時監視著游輪的航行路線,另外,他還接入游輪保安的對講頻道,可以及時獲得船上的各種動向。
  李越霆在人群中穿行,不經意間目光已經環視一圈,馮千秋並沒有出現在這裡,直到現在為止,他還沒有露過面。
  他心念一動,背過身低聲問蘇雲時:「你能檢索一下船上的乘客名單嗎?」
  蘇雲時立刻回復:「怎麼檢索?」
  李越霆想了想答道:「擁有單獨的套房,年齡40歲以上,亞裔,沒有女伴。」
  蘇雲時抬手在鍵盤上敲擊關鍵字,他們上船之前已經弄到了乘客名單,但是並沒有在當中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
  「沒有。」
  很快蘇雲時回復給他一個明確的結果,李越霆瞇起眼睛看向不遠處的范致國,他正在與葉顏交談。葉顏把手機遞過去,似乎是在給他看雲子的照片,范致國果然露出了十分感興趣的神色,連聲追問起這兩枚雲子的來歷。
  「《徐霞客遊記》中記載,棋子出雲南,以永昌者為上。雲南盛產瑪瑙和琥珀,用這兩種材料製作成的雲子晶瑩剔透,白子微帶翠綠,黑子厚重,最正宗的雲子產於明代,如今傳世的只有一副半。」
  葉顏侃侃而談,卻在最為關鍵處欲言又止,給范致國留下無盡想像的空間。
  實際上蘇雲時給她的這對雲子是仿製的,只不過他的手藝精妙,如果不仔細分辨,絕對可以以假亂真。
  葉顏開始有點理解蘇雲時的師傅當時的顧慮,如此精湛的技藝,假如再得到那套工具,恐怕會引來更多如同馮千秋那樣不安好心的人的覬覦吧!
  范致國的臉被一副國王面具擋去了大半,露在外面的眼睛放著光,就像是獅子看到了獵物一樣。
  葉顏隨手把手機揣進口袋裡,故意笑著轉移話題:「可惜啊,我只弄到了兩枚而已。」
  「兩枚足矣,這兩枚,絕對可以算得上是價值連城了!」
  范致國所有的好奇心都被吊起來了,於是對葉顏的態度也越發禮貌:「冒昧地問一句,這兩枚雲子,何小姐有轉手的打算嗎?」
  葉顏歪著頭,裝出一副不怎麼懂的模樣:「真的那麼值錢嗎?我是在國外一個小拍賣會上淘回來的,老外不懂,才花了三萬八千歐元,聽范先生這麼一說,這錢我倒是花得很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