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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節

  女汩坐了起來,目光遠遠地望著夕陽。其他三個人也坐了起來,看著一日之內,就失去了家國帝父的女汩,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迎面而來,直到夕陽半沉,夜風從大地深處刮起。
  「我要去一個地方。」女汩突然開口了,既像是對著自己,也像是對著幾個同伴,更像是對著正在撲來的空曠夜色。
  「長宮想去哪裡?」女姰怯生生地問,感覺女汩的眼神堅定得讓人害怕。
  「河藏。」女汩說。
  「去那裡幹嗎?」女姰問。
  「找到元圖,然後,嫁給他。」女汩說著站了起來,喚過正在吃草的馬,跨了上去,然後一策動,馬匹向前奔起來。
  「我們呢?」女姰問季後。
  季後看了看陸離俞。
  陸離俞沒有說話,也喚過了自己的馬跨了上去,朝著女汩的身影追了過去。
  「我們呢?」季後問女姰。
  女姰笑了一下:「你去哪裡,我就跟到哪裡,至少,現在是這樣……」
  季後於是抱著女姰上了馬,自己也跨上了一匹。
  「從現在起,你就是我的啟。」騎在馬上的女姰說。
  「什麼?啟,那個獨目人的名字?」季後沒聽明白。他一直以為啟是一個名字,那個曾經守在女姰身邊的獨目大漢的名字。
  「它不是一個人的名字。它是夏國神君身邊的一個職官。」女姰臉色微紅地說。
  「什麼職官?」季後好像有點明白了,他騎上了馬,和女姰齊頭並進。
  「一個保護我、陪著我,一起走上很久的職官。從現在開始,我就叫你——啟。」
  季後覺得到了這個時候,不需要點頭了。他用力一拍女姰的馬,自己也一夾馬緊緊跟上。
  前面,就是騎馬向前的女汩,以及跟在後面的陸離俞。
尾聲
  蒼梧城外,數十里之外的一座高山上,站立著一個人,正是崑崙虛的女使漪渺。
  她曾經和女汩道別,說是青鳥來信召她回歸崑崙虛。其實,崑崙虛女主要她留在蒼梧觀察戰局。
  等到玄溟攻佔蒼梧之後,漪渺乘著女汩送她的鳧奚,朝著崑崙虛飛去。
  鳧奚日行千里,果然不虛,數日之後,漪渺就到達了崑崙虛頂。崑崙虛頂上,是九頭開明神獸駐守的崑崙虛宮。漪渺將鳧奚交給前來相迎的崑崙女侍,這批女侍都是符圖相招,進入崑崙虛裡,終身不得離開。看到漪渺歸來,都是一臉羨慕。
  「女主呢?」漪渺問。
  「在宮裡,老地方。女使快進去吧。」
  漪渺點點頭,走進虛宮。虛宮的深處,女主在等她。漪渺施禮完畢,就將自己所見所為一一講了起來。
  講完之後,女主問她:「蒼梧城裡,有一座少司祠,牆壁上有一異象,你見到了麼?」
  「見到了。我到蒼梧城不久,女汩就領我觀瞻神祠,還特意指點我去看牆壁上的異象。」
  「她說了,那是什麼麼?」
  「她說,她不知道。她說,能知其物的人,只有真正看到過這樣一個東西的人,他畫下他看到的,然後傳給了雨師始祖,雨師始祖就把鑲嵌在神祠裡。」
  「你呢,你想過它會是什麼?」
  漪渺沉默了一會兒,開口說:「懸燈。」
  女主點點頭:「對,這就是我河海澤荒四地,一直都在尋找的——懸燈。可惜,看過的人都不知道這兩根線到底表示的是什麼意思。」女主說到這裡,自嘲地笑了笑。
  「瀛圖之地,自遠古之時起,就有一個傳說。」女主繼續說,「瀛圖的存在,是一個循的存在。所謂循,就是指每過一段時期,瀛圖就要毀滅一次。然後,瀛圖就會重新開始,從一片蠻荒再到今日繁華似錦,然後又是一次毀滅。如此循環不斷。據說,只有一種辦法,可以幫助人們逃出循難。」
  女主把目光投向遠處,好像那個東西,就在她的前方:「就是一盞懸燈。懸燈據說會在末日之時,出現在兩座高聳的雲闕之間,所以,又叫雲門懸燈。自從有了這個傳說,瀛圖的戰爭都是為了尋找雲門懸燈。沒有雲門懸燈的指引,瀛圖的一切,無論是人、神、怪,一切的一切,都會走向毀滅。」
  「我們這個循開始以來,只有一個人領悟到了懸燈的秘密。這個人,就是太子長琴。太子長琴的來歷,你應該知道。因為是感一琴聲而生,所以太子長琴從生至死,一直都在尋找琴聲的始處。可惜,他始終未能如願,但在尋找中,他卻發現了找到雲門懸燈的方法。」
  「方法據說分為兩個部分,稱為懸燈兩部。一部藏在神鬼天地的隱修之所,外人莫能得知;一部就分藏在河海澤荒四地之中,稱為始祖四地,都是四部始祖魂歸之地。兩者互為參照,需要合在一起,才能領悟其中奧妙所在。」
  「藏在隱修之所的那一部,實際上就是藏在一件法衣裡面,所以稱為法衣部。神鬼天地,一直相傳,太子長琴裡的法衣部有無上之法,其實就是懸燈的尋找之法。」
  「我明白了。」漪渺說,「玄溟的無支祁之所以要強娶雨師妾長宮女汩,真正的目的其實是想從澤國開始,窮遍河海澤荒,找出隱藏在始祖四地的另一半方法,然後與神鬼天地的一方,能夠找到法衣的一方聯手,將懸燈兩部合在一起,最終破解懸燈之謎,他就能脫離循難。」
  「是的。」女主一笑,「這人要是一心想娶女汩,說不定女汩就答應了。可恨的是,他真正的目的,不過是以娶女汩為借口破解懸燈之謎。女汩一清白女子,真不知觸犯了哪條,一生的姻緣,竟然只是無支祁的一個借口。」
  「雨師澤國的遺跡,是不是那個少司祠的異象?」漪渺問。
  「怎麼會是那個?」女主笑著說,「如果是這個,那還打什麼仗,請無支祁過來做次客就可以了。他作為客人,進了雨師妾,肯定會被邀請觀瞻禮樂宮。他愛看多久,就看多久,就算想把這塊東西帶回家去,帝丹朱也許會答應。雖然於國體有損,但是為了一國安寧,恐怕也不會捨此求戰。秘密不在那裡,而在懸澤裡面。所以,他才非要攻進蒼梧不可。」
  漪渺點點頭,繼續問道:「河海澤荒四地,澤是雨師妾,雨師妾的始祖魂歸懸澤,所以懸燈遺跡是藏在懸澤裡,那麼河藏之地、玄溟之地,還有我荒月支之地,遺跡何在呢?」
  女主說:「其他幾個地方,連我荒月支在內,也是始祖魂歸之地。河藏的遺跡就藏在一個叫離木的地方;我荒月支國的遺跡就藏在崑崙山中;玄溟遺跡藏在一個叫歸虛的地方,都是難以到達的所在。無支祁想要進入歸虛,只能借助隱船,可惜,隱船據說隨著他的始祖一起消失不見了。河藏離木據說浴火方能重現。試問,世上的哪一棵木頭,能在火中重現,不被火燒成灰才怪。至於我崑崙虛,你應該知道是什麼情況。」
  漪渺知道,荒月支的懸燈遺跡肯定藏在崑崙裡面。自從女魃再造崑崙之後,魂歸崑崙之後,崑崙就隨著女魃始祖消失無蹤了。現在她們所在的崑崙,其實只是崑崙虛而已。
  女主接著說:「太子長琴將懸燈半部分分散置放在四個始祖魂歸之地,幾乎就斷絕了常人求進之心。唯一的方法,就是來自那件法衣。無支祁敢於進攻雨師妾,大概是他已經有了把握,能夠得到那件法衣了。」
  「漪渺有一事不明。」漪渺說,「太子長琴是修行之人,與世間之事無涉,怎麼可能將尋找懸燈的方法分藏在始祖四地?」
  女主回答道:「據說,太子長琴獲得懸燈之謎以後,河海澤荒四位始祖曾經聯合出兵,攻打太子長琴的修行之地,逼迫他交出懸燈之謎。太子長琴擔心殺戮過甚,不願與人間開戰,所以與四位始祖達成了協議,將懸燈之謎分散在四祖死後的藏身之地。並且告慰四位始祖,循難之事,他們有生之年都不會發生,所以不需為此大動干戈。」
  「太子長琴還說,循難之時,自有兩界之人降臨此地,破解懸燈之謎,帶著四部後裔齊出險境。懸燈之謎分在四地,就是不讓一家獨佔,而是要四部齊心協力才能破解懸燈之謎。沒想到,到了今天,卻是這樣一個局面,真是辜負了太子長琴的一番苦心。」
  漪渺開口問:「太子長琴悟出此法,顯然是有濟世之心。既然有濟世之心,為什麼不全盤托出,反而又要故設難關,讓人代代徒勞不說,還會因此頻起爭端,生靈塗炭。」
  女主笑道:「看來你是離開崑崙虛的日子太久了,已有濟世之心。」
  漪渺趕快否認,說是一時執念,望女主恕其妄言。
  「你我情同姐妹,說說無妨。」女主顯然沒當回事,繼續說,「我想,大宗師此舉肯定是有原因的。人人都能得到的東西,最後很可能只有一個人才能得到,就是集世間所有邪惡於一身的人。大宗師的懸燈之術,若被這一人得到,後果如何,可想而知。那時,即使生靈塗炭,也無法挽回萬一。他會杜絕所有的獲得的道路,甚至,不惜以所有人的性命為代價,來換取他自己一人脫離循難的機會。即使沒有懸燈,戰爭恐怕也是難以避免。為了一個女人,甚至為了女人身上的一件首飾,戰爭都有可能發生。」
  「兩界之人,又是怎麼回事?」漪渺問道。
  女主說:「這個人,就是能夠領悟太子長琴懸燈之術的人。有人揣摩了太子長琴的一個遺訓,發現這條遺訓實際上隱藏了一個字,暗示能將兩部合一,最終領悟太子長琴的懸燈之術的人,應該是一個兩界之人。關於兩界的具體含義,就是眾說紛紜,有人說是陰陽兩界,有人說是神鬼兩界,有人說是天地兩界……」
  說到這裡,女主問漪渺:「那個符圖,你給了女汩沒有?」
  女汩點點頭。
  女主看樣子是徹底放心了:「這個符圖,就是能幫助我們找到兩界之人的符圖。之所以會叫你交給女汩,跟女汩的來歷有關,她是唯一能幫助我們找到兩界之人的人。」
  「女主當初吩咐我的時候,我還以為就是女汩。」
  「不是,」女主搖了搖頭:「符圖靈性,遇到兩界之人,就會符身合一。女汩沒有,你去和女汩告別的時候,應該留意到符圖還在她的身上,沒有與她相合。我們要找的是另外一個人。」
  女主站了起來:「接下來,我們要做的,就是找到這個人,這個符身合一的兩界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