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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節

  噫哉汪洋兮,一燈浩茫,攜之雲門兮,與子徜徉。」
  唱到一半的時候,她唱不下去了:「長宮,你哭了?我唱得有這麼好麼?」
  「我不是自己哭。」女汩抹了一下眼睛,「我是替一個人哭。我認識一個人,她看不到自己想看到的。我跟她說,沒關係,雖然看不到,但是你可以聽到。只要你願意,你想聽到的,我就能讓你聽到。」
  女姰本來想問,你說的那個人,是不是裡面的太長。但是一個女人抽泣的聲音讓她無須再問。她想應該是那位太長。襯著靜寂的夜色,抽泣聲特別清楚、特別淒涼。
  女汩拉住她的手:「以後,我會告訴你的,現在,我們走吧。」
  路上,陸離俞騎馬靠近了女汨,問:「她說了麼?」
  女汩點點頭。
  陸離俞鬆了一口氣,說道:「這下,蒼梧城應該能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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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煉術士黔荼走進無支祁的軍營,看到的是懶散。玄溟士卒三五成群,七零八落,或躺或坐,連像個人樣站著的都沒有。黔荼小心地走在大腿、胳膊的空隙,不過,再怎麼小心,還是免不了一個失腳,踩到一支胳膊上。
  胳膊的主人立刻翻身站起,揪住黔荼的衣領,揮拳猛擊。黔荼沒有招架,也沒有還手任憑士卒攻擊。
  士卒很快就停下來了,因為痛得受不了。每當他凶狠的拳頭擊打老頭時,他自己承受重重的拳擊。位置、力度,和他擊打老頭的一致。砰砰的聲音,更像是從自己的身上發出來的。
  「我自己在打我自己。」玄溟士卒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
  士卒不信邪,又朝著老頭兒猛力揮了幾拳,結果是他自己跌倒在地,像被什麼人狠狠擊倒一樣。其他士卒開始還一旁看戲,看到這裡都覺得有點不對勁。大家紛紛站了起來拿起刃器,把老頭兒圍了起來。
  這時,有人大喊一聲:「讓開,帝在此。」聲音一落,士卒趕快散開肅立兩邊。無支祁帶著幾個女刺,穿過中間走到黔荼面前。
  無支祁蹲在地上,看了看跌倒在地上的士卒,搖了搖頭,然後站起身來,衝著黔荼打招呼:「術士以前都是深夜才會光臨,今天怎麼回事,大白天就到我這裡,還把我的士卒揍得半死?」
  黔荼鞠了一躬:「想親眼敬睹帝的軍容。」
  無支祁笑了笑,拉起黔荼的胳膊:「恐怕讓術士失望了。這幾天,歇得有點大了。你看到了,結果就是軍容不整、士氣散亂。再不攻城,估計這幫人都快忘了自己是來打仗的。術士來得正好,我們找個地方聊聊。」
  無支祁把他帶到一艘矗立地上的船邊,這就是他圍住蒼梧城之後歇腳的地方。
  無支祁雖然已經深入陸地,但還是住不慣陸地的房子。於是,一艘船就被運到了蒼梧城下。當然,這艘船不是無支祁平日起居的那艘仿隱船。那艘船太大了,根本搬不動,無支祁選了一艘比較輕便的、易於拆卸的,一千多個士卒攜帶船的部件到蒼梧城下,然後組裝起來。無支祁的軍令是三日之內,他就得住到船上去。
  術士上船之前,仔細查看了各個構件連接的部位,不禁大為讚賞:「從北海之地,漂流到此,還是緊密無損。玄溟之舟,果然堅如磐石。」
  「可惜這裡是陸地,看不出這些船的優勢。到了海上,才是我玄溟舟艦的天下。」
  黔荼點點頭,隨著無支祁進入中艙,這是無支祁平日議事的地方,女樸正跪坐在一端,好像在想著什麼心事,看到無支祁領人進來,也不起身恭迎。黔荼看到女樸,停住了腳步。
  「女樸是我心腹之人。術士儘管安心,請落座。」
  黔荼在另一端坐下,正對著無支祁,無支祁的身邊是女樸。等到大家都坐好之後,無支祁問:「上次臨別之時,術士提醒我警惕水中的女神。所以,我現在只敢圍住蒼梧,不知是否該進攻。今天,術士光臨,又有什麼指教?」
  「黔荼此番前來,是有一事相問。帝若進攻蒼梧,所懼者,除了水中的女神,是不是還有其他?帝的軍隊跑城二十餘里,這不叫圍城,而是望城。是否還有其他原因?」
  「倒真讓你說著了,其實不是我怕,是我手下的士卒,一想到要面對此物,就心生畏懼。我也無可奈何。」
  「所懼何物?」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明知故問?」無支祁問。
  「我是明知,然後故問。」黔荼說,「就是想看看帝對這件事到底瞭解了多少,是不是和我知道的一樣?」
  玄溟的士卒所懼的就是蒼梧的城牆,城牆高聳堅硬,體量巨大,遠遠高於他們見過的所有城牆。如果光是高聳堅硬,士卒們也不會怕到不敢靠近,畢竟都搏殺過多年。讓他們對城牆心生畏懼的,是攻到蒼梧時發生的一件事。
  最先到達蒼梧的是相氏部族,帝丹朱剛剛退回蒼梧關上城門,他們就追到城牆下。那時,天色剛剛昏黑,城牆上還來不及佈防。
  相氏部首相兌覺得自己建頭功的時候到了,連忙命令幾個士卒騎馬繞城查探,看看哪裡防備最為薄弱。士卒發現西邊的城牆佈防最為薄弱。相兌一聽大喜,馬上分兵,一路留在原地佯攻吸引守軍;另外一路,他親自率領趕到西邊薄弱處。
  相兌觀望了一下,發現城牆上露出一個帶飛簷的屋頂,他判斷這個地方可能是守衛用來供奉神靈的,難怪守備薄弱。他馬上叫士卒備好攻城的器械,這些器械都是隨身攜帶的,只需要組裝起來就行了。不到片刻,幾架攻城的梯子就準備好了。
  相兌下令悄悄地爬上城,不要驚動了另外一處的主力。眼看不少士卒就要攀上城牆,周圍一點異常都沒有。相兌一陣欣喜,只要第一批部隊登上城牆,就等於成功一半了。正在這時,爬上城牆的士卒像下鍋的餃子一樣,一個接著一個地跌落下來。
  相兌大驚。他是個有勇力的人。他馬上跳下馬跑到梯子邊爬了起來。片刻之後,他爬到了梯子上端,再跨一步,就到了城牆裡面。
  但是這一步,他跨不出去。城牆裡正對著他,靜靜地站著一個神色慘白的男孩。他還沒來得及看清男孩的模樣,男孩伸手朝他一指,他就往下跌落。在跌下去的那一會兒,他下意識地朝兩邊看看——每架梯子的對面,都有一個一模一樣的男孩站著……
  「後來,我才知道,」無支祁總結說,「這道城牆有一個名字,叫做嬰牆。據說城牆修築的時候,總是不斷地坍塌。後來修建城牆的人想了一個辦法,在城牆的底部活埋了一個男孩。此後,藉著男童精魂的保佑,城牆修好了,而且堅固異常。為了告慰男童,在城牆的西面,修了一座神祠。相兌倒霉,就選了那個地方攻城,到現在還躺著,好像全身的骨骼都碎了。」
  無支祁說得一臉痛心,相兌是他最得力的手下:「我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就下令離城二十里駐軍。此後,我一心盼著術士到來。」
  「謝帝眷念。」
  「我記得諸穆之野,你是用了屍軍,正好可以以邪制邪。屍軍呢?術士還沒埋吧?」無支祁想起黔荼說過幾天之後,就會埋掉屍軍。
  黔荼歎了口氣:「本來想用屍軍為帝換一件攻城利器,沒想到走到半路,被我門兄給截了。只好兩手空空,就來見帝,實在不好意思。」
  「沒關係。」無支祁安慰道,「我手下也有幾個願意捨命的士卒,選幾個給你,你如法煉製就是了。」
  黔荼搖了搖頭:「即使煉了出來,也無濟於事。蒼梧城裡,可能有一個鬼方的方士,此人會厭火國的定屍火訣,我就算煉出屍軍,也會被他定住,如果再有若木削,屍軍反而會被他控制來進攻我方。」
  「那可怎麼辦?」無支祁看著黔荼,意思是,那你還留在這兒做什麼?
  「後來一想,何必外求,帝自有利器,有此一物,何愁蒼梧不破?」黔荼說著,從自己的懷裡掏出一件東西,是一個器械的模型,放到桌上,輕輕推到無支祁面前。
  無支祁一眼就看出來了,這是何物,只是有點不敢相信,能夠靠這個攻下蒼梧。他沉吟了一會兒,終於開口問道:「拋石機?這就是我的利器?」
  黔荼的臉上露出了莫測高深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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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姰自從從小少司祠歸來之後,一直想找女汩問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