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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節

  季後有點吃驚,他哪裡知道,黔荼曾經在箕尾方出入過多次,裡面有些什麼人都一清二楚。
  「神鬼天地,都出大宗師門下,到了今天,也算有同宗之義。我是地煉門少言山的門師黔荼子。按禮,你是我的晚輩,應該前來參見才對。不過,現在不是談禮節的時候,我只想請你讓一下路。」黔荼打算快點了結此事,因為熏華草的氣息越來越淡了,再這樣下去,他今晚就要撲空了。
  季後默默施了一禮,然後直起身來,一點讓步的意思都沒有。黔荼子想,看來又得打了。打倒不怕,怕的就是被纏住,抓不住想抓的人。他突然啞然失笑,我有利器在手,幹嗎還跟著兩個小輩糾纏。想到這裡,他念了一個屍訣。片刻之間,身邊就出現了密密麻麻的殭屍。
  「只要一聲令下,就是這群屍鬼陪你們玩了。還是讓開吧,我不想跟鬼方結怨。」
  屍鬼出現,陸離俞有似曾相識之感,片刻之後,他就想起來了,這些人就是跟他一起待在死牢的那群死士。他更確定了,帝丹朱就是敗在這個人的手上。
  黔荼見兩人沒有反應,心想,別浪費時間了。他又念了一個屍訣,退到一邊。屍軍朝著季後兩人撲了過去。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卻讓他瞠目結舌。殭屍逐漸圍成一個圓,然後盤腿坐了下來,圓圈的中央,升起了一盞藍白的火焰,定在半空,殭屍們仰起頭來,空洞的眼神直直地盯著火焰。
  黔荼衝進圈內,裡面空蕩蕩的,季後和陸離俞都沒了。他念了幾句屍訣,曾經指哪打哪的屍軍,卻一動不動。
  「鬼方門的定屍火。」這是蹙開子的聲音。蹙開子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黔荼身邊。「幸虧對方沒有若木削在手,否則的話,現在這群殭屍撕來撕去,就是老弟你了。」
  黔荼轉身,看著蹙開子,一臉疑問。
  「我有個煉獸,叫並封,」蹙開子解釋了一句,「今晚沒有回洞,我出來查看究竟。沒想到遇到這麼一場。」黔荼正想回話,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他攤開手掌,那株枯熏華也不見了,大概是剛才跟陸離俞握手的時候,被陸離俞順走了。
  這下可慘了!殭屍定住了,他叫不動;枯熏華丟了,要找回帝丹玄女兒的下落,也是不可能了。
  蹙開子走到殭屍的面前,量著成色,讚不絕口:「不錯,不錯,用這些,肯定能煉出上好的異獸。」
  黔荼子衝著蹙開子長揖及地:「門兄,事情緊急。如有喚起殭屍之術,萬望助我一臂。要想攻下蒼梧,找到進入懸澤的方法,破解法衣之謎,完成我地煉宗師的囑托,沒有這群殭屍,萬萬不行。」他的語調一改往日的狡獪奸邪,變得誠懇急切。
  「喚起殭屍,靠你那幾個屍訣,當然不行了。」蹙開子一點也不客氣,「還是得靠我大言山的地循余火。」
  蹙開子伸出手掌輕輕一抖,一把硫磺奇焰就出現在他的掌中。他把焰火往屍軍圈中一送,那盞藍白的火焰,一下就顯得十分羸弱,很快就被硫磺奇焰吞噬。
  蹙開子再一揮手,硫磺奇焰朝自己飄來。屍軍也開始起身,一齊走向蹙開子。
  黔荼子大喜,衝著蹙開子又是一個長揖:「多謝門兄,來日攻下蒼梧,一定會將屍軍一個不少交付門兄。」
  蹙開子表情古怪地看著他:「我只說喚醒屍軍,可沒說交到你的手上。既然是被我喚醒的,從此之後,這批屍軍就是我大言山的東西了,與你少言山無關。攻不攻得下蒼梧城,是你黔荼子的事。宗師既然交給了你,你就自己去想辦法吧。哈哈,送君千回,終有一別,我得回去繼續修煉了。你可別打什麼鬼主意,我認得你,我滿山的煉獸就不一定了。」
  黔荼子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看著蹙開子領著屍軍,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他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進攻蒼梧的時候,最需要的東西,只有通過屍軍才能得到。同這件事相比,沒有枯熏華還算不了什麼。
  更糟糕的還在後面。攻下蒼梧獲取通入懸澤的方法,是地煉宗師交給他的任務。如果失敗了,地煉宗師會是什麼反應?他一想起來,就不寒而慄。神鬼天地,四門宗師之中,為人最為狠辣的,就是地煉宗師地剔子。即使到了門師一輩,一旦觸怒了地剔子,也難免殺身之禍。
  地煉門有氣御之法。氣御之後,真氣環繞的部位,刀劈不進、水火不入。宗師一級,能夠氣御全身;門師一級,則只能氣御要害,一般來講,都是脖子這個部位。那日諸穆之戰中,帝丹朱劈不掉黔荼的頭,原因就是黔荼子脖子上的氣御所致。因此,對地煉門師而言,氣御被卸,就離死不遠了。
  曾經有一個門師,觸怒了地剔子。地剔子就卸掉了他脖子上的氣御。被卸掉氣御的門師,剛一出門,就被自己的門子一刃劈掉了頭顱。
  黔荼子很清楚這件事。因為一刃劈掉這位門師的門子,正是他本人。
  劈掉自己的門師之後,黔荼子就被地剔子提拔為少言山的門師。黔荼子成為門師之後,立下了兩條鐵律:第一,絕不觸怒宗師;第二,少言山自此之後,不再收授門子。司泫上次衝上少言山,見到幾個充當雜役的門子,其實都是黔荼子用木器幻化而成,用來料理修行雜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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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後他們和黔荼糾纏的時候,女汩、女姰兩人已經離開了廢宅,騎著馬在夜色中疾馳。
  她們是從睡夢中被季後喚醒的。季後簡單講了一下情況,有人要來抓女姰,請女汩趕快帶著女姰離開。
  女姰很吃驚:「抓我做什麼?」
  女汩卻很鎮定:「你們看清楚了,來人是那個叫黔荼的人?」
  女汩對黔荼是有印象的。那日開戰之前,她印象最深的就是這個呼天搶地、要衝頭陣的老死士。後來,施法布字的時候,她翻來翻去的,也是寫有黔荼兩個字的木簡。
  女汩領著女姰,從廢宅的後門出去。兩人快馬疾馳,一時也來不及思考去處。騎了一會兒之後,身下的兩匹馬,好像變得不安分起來,掙扎著要離開路邊。兩人好不容易拉住馬,驚異地對看了一眼。兩匹馬甩頭奮蹄,就是掙扎著要離開這條道路。
  女汩愣了一會兒,恍然大悟:「放開韁繩,讓它們跑。」女姰雖然不明究竟,但是還是聽話地放開了韁繩。
  沒了束縛的馬,開始撒著歡地奔跑在夜色之中,不一會兒,就把兩個人帶到一片開闊的平原。前方,燈火閃爍,兩匹馬衝著燈火跑去。
  很快,就跑到了一座小神祠前,仰頭嘶鳴了幾聲站定,似乎在說,就這了!
  女汩招呼女姰下了馬,說:「這兩匹馬都是我帝父軍中的識途老馬。剛才,它們應該是看到回路了。所以,才會帶著我們往這裡跑。這裡是到了哪裡,我也不知道。既然帝父的軍馬熟悉這裡,這裡離蒼梧城應該不遠了。」
  女姰好奇地看著眼前的神祠,問:「這好像是個神祠,做什麼用的?」
  女汩說:「這是少司祠,是專為我們這樣的人準備的。」
  看到女姰一臉茫然,女汩就解釋了幾句,少司祠是為了祭祀懸澤女侍而修建的神祠。懸澤女侍被認為是雨師妾少女的佑神,所以又名少司神。祭祀她們的神祠,就叫少司祠。雨師妾部的女子,尤其是貴族女子,到了待嫁年齡之後,就要別居各地的少司祠,直到嫁人之前。每年一次少司祭儀,就是由這群少女來負責的。
  「至於祭儀進行的時候,她們會祈禱些什麼,我就不知道了。」女汩笑著說。這些事情上,她倒是一點也不忸怩。
  「這樣說來,住在裡面的人都是些少女?」女姰問。
  女汩點點頭。
  「你呢,你也是待嫁之齡,你也住在這樣的地方?」女姰問。
  女汩臉有點微紅,待嫁之齡這個詞還是讓她有點不好意思,說:「是的,我住的少司祠在蒼梧城裡,我帝父的玄宮旁邊。裡面很大,就我一個人住著,悶死了。進了蒼梧之後,你就跟我一起住吧。」
  女姰點點頭,盯著面前的神祠,心想,裡面住的不知是哪些花樣女子。她正想問女汩要不要進去看看,還沒等兩人邁步,兩匹馬又仰頭嘶鳴起來,叫得甚是歡暢,好像遇到了什麼熟悉的東西。伴著嘶鳴的,是神祠門被拉開的聲音。
  女姰覺得應該是裡面的少女,聽到聲音開了門。她一臉期盼地朝祠門看,裡面待嫁的女子是何等的嬌容。女孩子對另一個女孩子長相的興趣,有時候會比男子還要強烈。
  門開了,出來的卻是一位已至中年的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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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年婦人看到門前有兩個相貌醜陋的小女丐,也是一臉驚異。正想開口,那兩匹馬開始鬧騰起來,又甩脖子又擺尾。中年婦人走到馬邊伸出手去一一安撫,順便掀開馬鬃看了看脖子上的火印。等到兩匹馬被安撫得低眉順眼,她轉身對兩個小女丐說:「沒想到過了這麼久,它們還記得我。你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