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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節

  帝丹朱不得不拿出玄珠一問。
  他走出密室,回到自己的洞中,招來幾個侍衛,命他們各處傳令勘察一下,最近是否有異人出現,若有,即將此人帶來,他要親自仔細查問。幾個侍衛答應一聲,準備出去,又被帝丹朱叫住了。
  帝丹朱補充了一句:「尤其是要留意衣著奇異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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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離俞被扔進死牢之後,一時顧不上許多,開始昏睡起來。他太累了,
  等到他醒來的時候,他才發現,死牢是個山洞。他把自己看到的長宮,和記憶中的郁鳴珂反覆對比,始終不能確定。轉眼又一想,就算她是郁鳴珂的化身,又能怎麼樣?就算我認定她是郁鳴珂,她會承認麼?一見面就想殺我,然後踢我、斥我、欺我,現在又把我扔進死牢。
  他看了一下周圍,發現關進這個地牢裡的,除了自己以外,還有幾十個人。
  看到他醒來,幾十個人看著他,一副同病相憐的樣子。其中一個人歎道:「又來了,一個死士。」
  「死士,是什麼?」陸離俞已經飢腸轆轆,但從這些人的表情來看,死士這個詞,好像性命攸關,還是先別管吃飯了。
  一個靠牆而坐的人開口了。此人年紀蠻大,鬚髮斑白,長臉皺皮。陸離俞感覺此人的長相猶如一張老樹皮,後來才知道,自己的感覺很準確,大家就是把他叫做老樹皮。
  老樹皮慢慢地說:「雨師妾作戰,必要先祭始祖,祈求始祖保佑。死士就是用來生祭始祖的人。前次開戰,已經生祭了一批。我們這批人,估計也就只能活到下次開戰了。」
  此言一出,其他幾個人也唉聲歎氣起來。
  陸離俞想知道得更多一點,就問:「我們會怎麼死?活埋,還是砍了頭再埋?」
  所有人的回應是面面相覷,但似乎是在暗示,要像你這樣說的死法死掉,那還算祖先有德了。
  「難道是分屍,或者是活剮?」依陸離俞對古代刑罰的瞭解,這大概是最嚴厲的兩種刑罰了。一刀一刀把人活活地割完,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奇招?
  「你不是雨師妾的人?」老樹皮問。
  陸離俞搖了搖頭。
  「哦,那自然是不知道了。」老樹皮拍死了一個飛到胳膊上的史前飛蟲,拈起來看了看,然後接著說:「雨師妾的祖師是葬在懸澤之中,據說,只有生馬的精魂才能上去。我們的死法就是裹在一張馬皮裡,然後放在火上,活活地烤死。雨師妾的人相信,只有用火慢烤,才能把生魂烤出來,隨著煙氣一道升向懸澤。」
  「懸澤?」陸離俞一時還擔心不到裹馬皮這件事,吸引他注意的是「懸澤」這個詞。
  他記得在那個山洞裡,女子給他唱過一首歌。這首歌的第一句就是:「陟彼懸澤兮……」當時沒有多想,以為就是一種遠古文學的修辭手法,難道還真有這樣的所在。他趕忙問:「懸澤?是什麼樣子的?是懸在空中的一個澤地麼?」
  老樹皮搖了搖頭,說:「沒人知道,也沒人見過。」
  陸離俞說:「肯定有人見過吧?死士不都是獻給懸澤上的始祖麼,肯定是要在懸澤附近進行了?」
  「不必。」
  「為何?」
  「始祖不在懸澤那裡,就在這裡。」
  「就在這裡?始祖難道從懸澤起身,隨軍來到這裡?」
  「不,」老樹皮還是搖了搖頭,「始祖仍在原地。」
  陸離俞摸了摸老樹皮的腦袋,確定老樹皮沒有發燒,然後一作揖:「你這話我該怎麼聽啊,又在那裡,又不在那裡,玄荒時代的人,說話怎麼會這麼繞?」
  老樹皮這才把事情的原委講了一遍。
  據說,部落之所以叫做雨師妾,是因為守護部落的神,是名為雨師的遠古帝王的妾。雨師本身有掌管天地雲雨變化的神力,死後就葬身懸澤。
  雨師臨死之前,留下遺囑。為保帝王的血緣完整不變,他生前的兩位妃子,一個叫霄明,一個叫翥光,也須隨他一起沉入懸澤。此後,兩位妃子環繞帝身,日夜守護。
  直到有一天,帝王的屍身會裂開,從中升起一個新生的帝。這個帝就是始祖的重生,始祖完整之身的重生。重生的帝就會被兩位妃子護送出懸澤,並成為雨師的繼任。等到一天,重生的帝老去,就會主動地沉屍懸澤。一個新的帝又會從雨師的屍首上再生。
  聽到這裡,陸離俞總算是明白了:「這麼說來,現在的這個帝,就是始祖的一代化身。要祭始祖,只要當著化身的面,把我們塞進馬皮,活活烤死,也就等於是祭獻始祖了。」
  老樹皮點點頭:「是這個意思。」
  陸離俞心想,這樣一來,我就算曬成渣,也見不到那個叫懸澤的所在。
  「這樣說來,能見到懸澤的,大概只有一個人了。就是當今的雨師妾帝。」陸離俞繼續想。
  「現在這個雨師妾帝,叫什麼?」陸離俞問。對方告訴他,叫帝丹朱。
  「那個長宮呢?」
  「你見過她啦?」老樹皮看著陸離俞急切的樣子,呵呵一樂,「是不是血統高貴,儀態萬方。雖然我的賤命,可能就會因她而亡。如果她答應嫁給無支祁的話,這場戰事也就免了,我們也就不會被人抓來做死士了。不過,無支祁這個人,真是荒淫無道,後宮養著一大批美女不說,還想著到雨師妾來撈一個……」這人一扯起來就沒邊了。
  陸離俞不得不打斷了他:「我只是想問問,長宮叫什麼名字。」
  「女汩。」老樹皮說。
  「哦。」陸離俞得到了答案,後面老樹皮講了些什麼,他再也聽不進去了。
  他一直不清楚自己所處的這個時期,到底是什麼時期,現在還是如此。在他所知道的神話中,帝丹朱實有其人,兩個妃子和死於水中的帝王,也有類似,只不過都和今天聽到的不太一樣。帝丹朱是傳說中堯的兒子;死於水中的帝王,遠古神話裡也有,就是大名鼎鼎的舜。傳說中,完全是兩個人。
  今天聽到的,好像是把他以前知道的都揉碎了,然後按照另外一種模式,重新又拼接起來,人雖然還有,但是前後上下的關係完全變了。帝丹朱成了舜的化身?這是怎麼回事?
  陸離俞正想著,一個注意了他很久的人善意地提醒他:「你好像挺操心些你不該操心的事,何必呢?趁著現在還有時間,多吃點多睡點。想什麼都多餘,最後,還是馬皮上身。」
  陸離俞心想,也對,還是靠著牢壁歇會兒。
  他剛進地牢的時候,實在是累,什麼都沒留意。現在一靠著石壁,一種特殊的感覺從背後傳來。他轉過身來,盯著他剛才靠過的部位。視覺的觀察也許有偏差,但是觸覺是不會騙人的。他伸出手去摸了一摸,基本能夠確認,剛剛靠過的牆壁不是石壁,而是一塊水泥……
  水泥,這可是他所來的那個世界才有的東西……他的腦子裡,剛剛理好的順序又亂了。他躺不下去了,順著水泥往前摸,看看能不能摸到些更多另一個世界的痕跡。讓他失望的是,摸到地牢的盡頭,能發現的痕跡,就只有一處,就是剛才自己身後發現的那塊水泥。
  他打算放棄了,抬頭四處觀望,卻又發現了另外一個不同的地方,就是地牢本身。
  他一直以為地牢是一個天然的洞穴,但是仔細觀察之後,他覺得這個判斷是錯的。天然的洞穴內部本身的形狀,應該是不規則的。這一洞穴的內部卻接近於一個完整的拱形。不規則的地方也有,但是拱形的輪廓還在。之所以會顯得不規則,很有可能是長期的水氣侵蝕,使得原有構築拱形的材料剝落流失,最後完整的拱形,就只剩下一塊殘破的水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