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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節

  石杖上的那條刻著的蛇,突然脖子一伸,嘴一張,銜住了葉刃。
  幾乎就在同時,陸離俞嘴一吐,雙手一揚,三把葉刃朝著氐宿迅疾地飛了過去,後面還跟著蛇吐出的第四把。陸離俞一點也不擔心自己的出擊會偏離方向。他有限的動物學知識告訴了他,蛇的出擊一向是以精準著稱。
  氐宿徹底震驚了,根本來不及躲避。片刻之後,四把葉刃齊齊插在身上,每一把都是致命的部位。他搖晃了幾下,就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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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後衝到氐宿跟前,一刃插了下去。他擔心,四把飛刃還不能結果對方的性命。等他鬆手的時候,他覺得自己這一刃,插得好像有點多餘。
  氐宿的身上已經插著三把葉刃,還有一把飛過他的脖子。季後一刃之後,氐宿只能無力地躺著,喃喃自語,不斷重複兩個字「意外」。他一出氣,脖子上的血就噴得更快。
  「什麼意外?」季後本想斥責一番,但是被這話搞糊塗了。
  「他不是來找我們的,所以意外。」陸離俞已經走了過來,聽了一會兒,好像聽明白了。他手中已經拿著石杖,石杖上的蛇又恢復到了石雕的狀態。
  「那是……」季後還不明白。陸離俞便伸手指了指簷下的花。
  季後恍然大悟。氐宿大概是被花的香氣吸引到了這裡,沒想到剛好遇上了他要殺的人。難道他知道花的意思?
  「我今早出門,半路上就發現了他,隨後發現他朝著我們住的地方走來,我當時還想,他怎麼會發現我們,原來……」
  陸離俞蹲下來,用一塊帛布紮住氐宿脖子上的傷口。氐宿一點道謝的意思都沒有,抖動的手指著屋簷:「熏華草,誰送來的?」
  「你想見的人。」陸離俞說。
  「她說過什麼?」氐宿繼續問。
  「她想見你。」陸離俞說。
  氐宿眼神發愣,看來死期不遠。他從身上拔下一片葉刃,顫顫巍巍地遞向陸離俞。陸離俞接過來,點了點頭:「放心,一有機會,一定轉交。」
  氐宿轉眼看著季後:「箕尾血債,非我所為,另有其人。後兄若想雪仇,請記此言。」
  「不是你……那是誰。我想起來了,是一個女人,對麼?」季後本來還有點憐憫,這時只覺得此人無恥到了極點。事情一開始,他就宣稱有個女人,先是謊稱這個女人殺了門器,殺了瘋方,然後還謊稱那個女人刺傷了自己……到了這個地步,還死不認賬。
  氐宿點點頭:「是一個女人,戴著青銅面具。」
  季後氣得無語了:「死到臨頭了,還在狡辯,現在又來一個青銅面具!門器師不是你殺的,門余師,還有瘋方師以及其他門子,都不是你殺的?」
  「門器倒是該殺,瘋方不該發瘋,鬼方循聖,什麼玩意兒?」氐宿說完這幾句謎一樣的話,眼睛就閉上了。季後氣得想要揪起氐宿,但是被陸離俞攔住了。
  陸離俞摸了摸氐宿的脖子,簡單說了兩個字:「死了。」
  兩人在氐宿的屍體旁邊靜默了片刻。季後站了起來:「我們趕緊離開這裡吧。今天早上得到一個消息。玄溟的部隊剛剛遭受重創,現在四處抓人。互人的商旅已經空了。我們也得抓緊。」
  陸離俞答應了。兩人匆匆挖了一個坑,把氐宿的屍體扔了進去。
  陸離俞想,既然氐宿是被一束花吸引到這裡來的,那就把花也扔下去,就算是替他陪葬……他剛想到這裡,就發覺自己遲了一步。季後已經走到簷下,取下插著花的陶瓶,走到坑邊,舉手想要扔進去,猶豫了一下之後,又收起來了。
  「這是幹嗎?」陸離俞問。
  「此人雖然酷苛,殺人如芥,但也算是一有情之人。此花乃其故人之情,回歸故人,應該是其所願!」季後喃喃了幾句,然後避開陸離俞的目光,陶瓶連花一起裝進了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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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後牽著旄馬,背著一個包裹,裡面主要是他從箕尾方里帶走的神位石,也就是供奉太子長琴的神位石,現在又得帶上花。季後擔心花會枯死,所以連陶瓶一塊,他晃了晃陶瓶,裡面還有水,也就沒再加了。陶瓶和神位石沒法放在一起,季後把包裹改成了一個搭褳,搭在肩膀上面。前面是裝花的陶瓶,後面是神位石。
  陸離俞記得離開箕尾方的時候,季後還拿走了一塊卷軸一樣的東西。季後打點包裹的時候,他蹲在一旁看著,沒看到卷軸。他正想提醒一下季後,是不是丟在什麼地方了,能找到的話,最好找出來帶上,免得以後後悔今天這麼匆忙。但是看著季後神色緊張的樣子,覺得自己問什麼都是多餘。
  季後理好包裹,牽著旄馬,吆喝一聲,走出了院門。陸離俞拿著石杖,跟在後面。
  互人已近空城。出了城之後,連神色倉皇的路人也看不到了,除了在他們前面的不遠處,不緊不慢地走著的一隊人。可能就是季後所說的,正在離開的一隊商旅。
  「現在該怎麼走?」陸離俞問。
  「跟著前面那隊。」
  「他們知道路?去你說的砥山方的路?」
  「不清楚,不過,跟著他們至少能知道下一步可以歇腳的地方在哪裡。」
  陸離俞心想,也對,商旅走南闖北,熟悉地理人居。即使是史前時期,大概也不例外。外人看似險惡的道路,在他們歸里,其實就是一條隱僻的通途。
  考古的證據表明,最早進入北美大陸不是哥倫布,而是四處尋找財路的商人。從現有的各種證據來看,商人進出北美大陸的次數,已經遠遠超出人們原來的估計,開始的年代,也遠遠超出了人們的預期。考古學家得出的結論是:在北美大陸和歐亞大陸之間,一直存在著一條隱秘的商業通道,它的歷史甚至可以上溯到史前時期,但是,這條道路的具體行進路線,只有某個商人團體知道……
  陸離俞的暢想被季後打斷了。他問陸離俞:「你口接葉刃的本領哪裡學來的,還有那條蛇是怎麼回事?」這個問題,讓陸離俞重新意識到現在的處境。
  陸離俞告訴了他是怎麼回事。在山洞的時候,一個女人告訴他,他的身後有條蛇,洞裡還藏著一條蛇。關於藏著的蛇,女人還講了一句話,他印象深刻,「它吃得太飽了。」
  後來睡著的時候,他感覺有條蛇咬住了後背。此後,他一直在想,蛇幹嗎咬住自己的後背。他要找到答案,只能靠石杖。因為季後告訴過他,幻器為具。季後覺得他在撓癢,其實是他一直想復現當晚蛇咬他背的情景。
  「終於,有一天,我的智商告訴我,那條蛇不是在咬我,它是在吸我的血。」
  「不過,對這個發現,我並不滿意。」陸離俞接著說,「後來我又很困惑。吸了一個晚上,我的血應該干了吧。那我還能活麼?但我為什麼一直活著,雖然病得要死。然後,我想起那個女人講過的一句話,另外一條蛇吃得太飽了。我這才真正明白,那天晚上其實有兩條蛇咬過我的後背。
  一條蛇咬我,吸完了我的血;另外一條蛇咬我,則把身上的血全部捐給了我,現在我身上再也沒有人的血了。」陸離俞舉起手,看了看手上的血管,「都是蛇血。」
  「我現在的身體已經靈敏如蛇,不知道這是鬼方的什麼異術?」他轉過頭去,詢問的眼神看著季後。
  「我鬼方好像沒這麼一種邪術。」季後聽得兩眼發直,喃喃地說。
  「哦,」陸離俞有點失望,「總之,那條蛇已經與我合為一體了。」
  「所以,你才會不停地吐出白涎?」
  「是的。我的身體能接受蛇的血,但是接受不了蛇的毒,只好一口一口地吐掉。我吐出的都是蛇的毒液……這是哪門的法術,還真是能折騰呢。」
  「可是,石杖上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