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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節

  殺手曾經是這個市場有名的狠角色,當地的黑社會也沒人敢惹,這兩個東北人自然認得殺手,老遠就打招呼:「大哥。」
  殺手哼了一聲,在兩人面前站住:「你們來這裡幹什麼?」
  其中一個笑了笑,說:「大哥,幹啥啊?我們就是過來玩啊,您不會連我們到這邊站一站都不讓了吧?」
  殺手說:「你們隨便站。要不是來搗亂,躺著也行。但是以為唐大哥不在幾天,就可以欺負他的兄弟,那你們就是想挨大哥的鐵板燒了。」
  唐國軍打架喜歡掄著一塊大工字鋼,挨誰身上,必定要掉一層皮,紅腫一兩個月,唐國軍稱之為「鐵板燒」。
  這兩個傢伙都挨過唐國軍的「鐵板燒」,聽殺手這麼一說,都縮了縮頭。
  其中一個討好地笑了笑,問:「殺手大哥,唐大哥……還……還能回來?」
  殺手聽這話有文章,警惕道:「你什麼意思?唐大哥怎麼就不能回來了?」
  另一個補充說:「殺手大哥,我們沒說唐大哥不能回來啊。我們就是問問,大哥……大哥什麼時候能回來。」
  殺手問:「誰讓你們問的?」
  兩人顯然沒想到殺手會問這個問題,第一個先說話的愣了愣,說:「沒……沒人,我們就隨便問問。」
  殺手冷酷的眼神殺過去:「跟我說實話,咱就是兄弟。敢騙我的,大概是不想在這兒混了。」
  兩人對了對眼,另一個說:「殺手……大哥,真沒人讓我們兄弟來問。就是……就是有人給我們錢,讓我們幫忙打聽一下唐大哥的下落……」
  殺手張口便罵:「你大爺的,這不一樣嗎?是誰找你們問唐大哥下落的?」
  說話的這個嚇得縮了縮脖子,說:「一個老和尚。」
  3.危險出租屋
  殺手來到自己的店舖門前,剛要開門,手機響了。是一個叫黃七的朋友打來的。這個黃七也曾經同殺手和唐國軍一起到秦嶺尋過寶,算是個可以信任的朋友。
  據唐國軍說,這黃七是四川人,祖輩靠搗弄古董為生。在尋寶鑒寶方面,頗有家學淵源,在洛陽甚至河南,算是高人。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河南平頂山發現應國墓地,黃家在其中功勞不少。其時,黃家已經研究此古墓多年,並確定了位置。當發現政府也開始尋找古墓時,知道不敢造次,就順水推舟,讓人把古墓的信息透露給了政府。政府很高興,還獎勵了黃家。
  黃七問殺手在哪裡。殺手說剛到市場,準備開門。黃七說別開門,你趕緊過來。殺手覺得奇怪,說有什麼事兒啊,我得做生意啊,我這店好多天沒開門了,總不能永遠不開門吧。
  黃七說是唐大哥的事兒。
  一聽是唐國軍找他,殺手驚訝了:「唐大哥在你哪裡?他的手機怎麼打不通啊?」
  黃七的聲音有些疲憊,說:「你來再說吧。快點兒。」
  殺手不再猶豫,出門,打了輛車,直奔黃七家。
  黃家人很少與人接觸。黃七也極具黃家人個性,獨自一人住在老城區的一幢老房子裡,房子黑洞洞的,大白天都拉著窗簾,也不開燈。據唐國軍說,黃七在晚上也極少開燈。他的眼睛在晚上,跟普通人的眼睛在白天一樣。
  那次殺手和唐國軍在黃七家黑洞洞的屋子裡,跟頭髮老長,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兩隻亮得嚇人的眼睛的黃七說了一會兒話,殺手就有種在大白天遇到鬼的感覺。
  從黃七家裡出來,殺手站在太陽下,狠狠地呼了幾口氣。連唐國軍都感歎說,這個黃七是站在地獄入口,腳踏陰陽兩界的人。
  殺手來到黃七家,在門口猶豫了會兒,才敲響了黃七家的門。
  稍等了會兒,黃七開了門,讓殺手進來,又把門關上了。
  從陽光燦爛的太陽底下,進入這黑屋子,殺手適應了好一會兒,才勉強看到屋子裡的東西。
  黃七給殺手倒了一杯茶。殺手覺得這種怪人大概永遠不會洗茶杯,就沒敢喝。
  殺手小心翼翼地問:「黃大哥,唐大哥到哪裡去了?他有事怎麼不打電話找我,卻讓您找我呢?」
  黃七自己喝了一口茶,幽幽地說:「唐國軍遇到麻煩事兒了。他現在不敢用電話,只能托人來找我,讓我跟你聯繫。」
  殺手急了:「唐大哥現在在哪裡?他沒事兒吧?」
  唐國軍曾經救過殺手一命。並且殺手跟著唐國軍第一次去秦嶺尋寶的時候,唐國軍對殺手一路照顧得比親弟兄還要親。因此殺手對唐國軍很有感情。
  黃七用那兩隻閃亮的黑眼珠閃了閃殺手,說:「他沒事兒。他讓我捎個話給你,讓你照顧一下大嫂子。還有,這五千元錢,你送給她。」
  黃七從茶几下的抽屜裡,摸出一個信封,遞給殺手。
  殺手接過信封。看著低頭喝茶的黃七,小心翼翼地問:「黃大哥,您真的不知道唐大哥住在哪裡?」
  黃七聲音冷漠:「不知道,他只告訴我他有了麻煩。這是我們這一行的規矩,別人不說的不要多問。問多了,對別人不好,對自己也沒好處。」
  殺手知道黃七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知道問也沒用,就告辭黃七,在街上買了一兜水果,按照紙條上的地址,找到了唐國軍老婆住的地方。
  還是一個狹窄的出租屋。殺手不明白,唐國軍有那麼多錢,為什麼一直不買房。
  唐國軍的老婆有病,常年吃藥,勉強能照顧自己。大概是唐國軍很少回家的緣故,這個一臉茫然的女人,接過殺手送來的錢,也沒有說什麼。緩慢地移動身子,去給殺手泡茶。
  殺手聽唐國軍說過他和老婆的故事。唐國軍早年父母雙亡,十五歲就成了下鄉知青,在知青點,一待就是十年。這個女人當年也是知青點的一個窮人家的孩子,兩人互相憐惜,常常互相接濟。
  有一年過年,知青們都回家了。唐國軍和這個女孩在老鄉家吃年夜飯。唐國軍酒喝多了,發酒瘋,非要跑到一個池塘裡溜冰。女人只好陪著他去了。那個池塘有老鄉鑿開釣魚的冰窟窿,一不小心唐國軍掉了下去。這個女人竟然不要命,直接跳了下去,死命把唐國軍從冰窟窿托了出來。
  唐國軍喊來了村裡人,把女人救了上來,送進了醫院。女人命保住了,卻落下了病根,不能生育,身體虛弱得很。
  唐國軍曾經跟殺手說過,他聽說只有瑞典能治好女人的病,他拚命弄錢,就是想把女人送到瑞典去治病。
  殺手不忍多看這個孱弱的女人,說了幾句話後,匆匆從她家逃了出來。
  此時正值中午,陽光明媚,行人如織。這個世界,顯得很光明,秩序井然。
  殺手卻知道,在這平靜的表面下,諸多的暗流湧動。歷史的積澱被這個龐大的社會機器給擠兌到了時空的角落裡,貌似渺小灰暗,卻根深蒂固,深不可測。
  他明白,現在的他和唐國軍,已經被捲進了這歷史的暗流中。暗流會把他們帶向哪裡,一無所知。
  沒辦法,像他們這種沒有背景沒有學歷的社會底層,也許只有從歷史的積澱中撈點好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