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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節

  鯉伴明白,小矮人對皮囊師只有感激沒有怨恨。他們自然不想讓小十二在醫館的風聲走漏。
  「你可以帶我去那個醫館嗎?」鯉伴俯身問。
  「當然可以。我聽人說,他當年可是你爺爺最得意的徒弟。」屈寒山說。
  鯉伴心裡五味雜陳,點頭說:「是啊。」
  他記起在巴陵縣城第一次與小十二見面的時候,小十二說「你像極了以前的太傅」,「我還以為你就是他」。其反應跟屈寒山差不多。但是小十二當時戴著木質面具,鯉伴沒能看到小十二真實的表情。
  現在回頭想來,小十二戴著面具莫非不是怕別人認出,而是怕我看到他難以掩飾的表情?
  莫非……小十二早就知道我是太傅大人?
  如果他知道的話,那麼樓上的狐仙和樹枕是否也知道?
  這樣一想,鯉伴不寒而慄。
  鯉伴記得,樹枕說過小十二曾經追隨他們。鯉伴還記得,他將樹枕的一隻耳環送給小十二的時候,小十二雙眼噙著淚水說的那些話。那更說明他們曾經有過聯繫,並且不是一般的聯繫。
  「走吧。」屈寒山已經走出了一截路,見鯉伴站在原地一副思忖的樣子,於是朝他招手大喊。
  腦袋裡太多疑問,一時半會想不明白,不如先去醫館看看。鯉伴邁開腿追上了屈寒山。
  鯉伴一邊走一邊尋找商陸和土元的身影,但是一直沒有看見他們。
  鯉伴認為他們已經在醫館附近等他了,便不再尋找他們,低頭看著屈寒山,跟著他們的腳步往前走。幾個小矮人的步子雖小,但是邁步很快,速度居然比一般人還要快一些。
  「我有個問題不知道該不該問你們。」鯉伴忍不住問。
  屈寒山說:「想問就問唄。」
  「你們沒有想過,你們還能像小孩子一樣長大,長成原來的模樣嗎?」鯉伴小心翼翼地問。
  他怕自己的話傷到他們。
  沒想到屈寒山他們絲毫不忌諱說這個,他們互相看了看,哈哈大笑。
  「你以為我們是壁虎,尾巴掉了還能長出來?」屈寒山反問。
  小女矮人說:「就算是壁虎,除了尾巴,其他地方也不能再長出來吧?」
  鯉伴不甘心地問:「那有沒有再一次生長的特殊例子呢?」
  小矮人都搖頭。
  鯉伴心中暗問:「如果小矮人都不能再次生長,我又如何長大的?」
  屈寒山說:「我聽說以前有人想讓我們再次生長,成為正常人。他們認為牙齒脫落了會再生長一次,韭菜割了一茬會再生長一茬。所以他們想讓賣了皮和骨的人再長回來。醫館裡現在還有人在研究這個。」
  小女矮人說:「除了牙齒能再長一次,韭菜可以割好幾茬,還有一種東西可以重新生長。」
  鯉伴問:「什麼東西?」
  小女矮人說:「妖怪啊!曾有一個外地人在東市北邊的操練場演雜戲,當眾用大刀把自己的手砍掉,過了不一會兒,袖子裡又伸出一隻手來。別人要他再砍,他就不答應,說要過三四個月才能表演一次。」
  屈寒山不以為然地說:「妖怪怎麼能算?他們從飛禽走獸修煉成人形,就是從無到有,硬生生長出來的。這不能算。他們能吸取天地精華,我們只能吃五穀雜糧。」
  鯉伴渾身一顫,難道我是妖怪不成?可是這也說不通,妖怪千變萬化,形態不一,我從來沒有過奇異的變化。
  各種線索紛紛亂亂,錯綜複雜,鯉伴越想越沒有頭緒。他乾脆不再試探,一心跟著屈寒山他們奔往小十二所在的醫館。
  走過了五六條大街,拐了七八個彎,撞到了三四個人,踩到了一兩次馬糞,鯉伴終於來到了一個醫館旁。醫館大門上掛了一個牌匾,上面寫著「逢春醫館」四個大字。兩邊的對聯也有意思得很,一邊是「換來換去不如不換」,另一邊是「削這削那莫過莫削」。
  屈寒山說:「就是這裡了,你自己進去吧。」
  小女矮人說:「我們進去的話,就要被人懷疑又賣什麼東西了。官府找了借口,就會把醫館裡的人抓走,罰些錢再放出來。」
  鯉伴以為商陸和土元會在醫館門口等他,可是左看右看,沒看到他們的身影。
  也許周圍就這一個醫館,他們認為我能找到,先進去了。畢竟站在外面時間久了,也會引起小十二的懷疑。鯉伴心裡這樣想。
  於是,他向小矮人道了謝,作了別,一個人進了醫館。
  雖然這裡是東市的邊緣了,但是依然熱鬧非凡,人潮湧動。從醫館進進出出的人不少。
  進了門之後,鯉伴發現大堂裡有七八個小門。幾乎每個小門都有人進進出出。大堂裡也沒有看到商陸和土元。
  鯉伴東張西望,不知道該出去,還是該進小門,不知道進小門的話進哪個比較好。
  就在他猶豫不定的時候,一個身穿青衣長褂的人走了過來,問:「這位朋友,你不是皇城的人吧?」
  鯉伴一驚,問:「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青衣人說:「我看你左顧右盼,定是不知道我們這裡的規矩,所以看出你不是皇城的人。」
  「哦。」鯉伴有些心虛。沒想到剛進門就被人看出了破綻。
  「請問你是哪裡不舒服?」青衣人上看下看,然後問鯉伴。
  鯉伴忙找了個借口,說:「最近總容易忘事。」
  青衣人說:「忘事好啊。為什麼要來我們醫館治療呢?」
  鯉伴一愣,問:「忘事好?」
  青衣人點點頭,一本正經地說:「是啊,忘事的人容易快樂。當初選擇了忘記,現在何必治好呢?」
  青衣人說話的時候,鯉伴注意到,離他們不太遠的地方,有一個身穿白色長袍的人看著這個青衣人,一臉擔憂的樣子,似乎防備他們這邊出現意外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