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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節

  讓我感到意外的是,蘇譯丹竟然沒有發火兒,也沒又生氣,只見她拿起了桌子上的飲料,喝了一口後,好像饒有興趣的對我說道:「嘿,真看不出來,你竟然還有點兒脾氣啊?」
  沒脾氣的那是鉛球,我苦笑了一下,然後抬頭對她說道:「沒辦法,我真的是逼不得已,不瞞你說,我的老家裡,還有一個上了歲數的奶奶,要是我真的就這樣被勸退了的話,老太太一定會接受不了的……」
  說到這兒,我竟忽然想家了,出門在外就是這樣,每當受了委屈或者不公平的事情,都會想到在家鄉的親人,我想到了這裡,頓時眼圈似乎都有些發紅,而蘇譯丹看我這樣,竟然又饒有興趣的望著我,她放下了飲料,然後對我說道:「看不出來你還挺孝順的,家裡有個奶奶真好……唉,行了,別哭了,挺大個老爺們兒也不嫌害臊,我不去了還不行麼?」
  「我沒哭啊,等等,你說的是真的?」我當時真的沒哭,只是一想到故鄉的親人,心中就難免酸楚,只見她有些誇張的遞給了我張紙巾後,便擺了擺手,然後下意識的問道:「你可別騙我。」
  「我騙你幹啥。」蘇譯丹笑著對我說道:「說不去了就不去了,唉真是的……還說我自私呢,你不也是一樣,光想著你自己,還以為你不叫我去是擔心我的安全呢,真不是男人,不解風情……」
  說來也怪,就在蘇譯丹嘟囔完這好像有些嬌嗔意味的話後,似乎也覺得自己說錯了,以至於臉上竟然有些泛紅,她慌忙咳嗽了一聲,然後又拿起飲料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
  我望著她,心想著大姐這都什麼跟什麼啊,要知道她當時在我心裡那儼然就是一室外高人,又能扎針又會畫符,背後還背著一牛B哄哄的驅邪紋身,這我要是還擔心她的安全那是不是有點太矯情了?不過,聽她說出這話後,本來沉悶而有些緊張的氣氛頓時輕鬆了起來,我便對他說道:「真對不起,剛才不該跟你喊的,那啥,我也不是不擔心你的安全,但同時我也擔心鬼的安全啊,你說是不是,要知道哪個鬼碰到你不得掉一身毛?」
  「你。」蘇譯丹終於又被我逗笑了,年輕就是好,說完的話完全可以當成一陣風,只見蘇譯丹對我笑著說:「你這個膽小鬼就沒掉毛,要不我幫幫你?」
  「哈哈,可別可別,我真害怕。」於是我慌忙閃開她的手,當時我還沒有意識到,我和她的對話,竟然能如此的十分自然,要知道這種事情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
  雖然蘇譯丹這個女人,大膽嘴饞,脾氣還挺古怪,且一身的怪力,不過說到底,她確實是挺善良的,並不是那種胡攪蠻纏不管別人死活的主,這種善良往往會在不經意間體現出來,讓人感覺到很溫暖,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平時對人那麼冷冰冰的。
  那個下午,我在食堂跟她聊的很好,聊開了以後我也沒有任何負擔了,以至於我骨子裡的那點兒悶騷幽默感也跑了出來,而她終於又有了興致,把那別的學校蓋樓死人的事兒忘在了腦後,被我逗的咯咯咯直笑。
  她笑的真挺好看,就像個小孩一樣,發自內心的笑容,沒有任何的心機。
  總算溝通好了,於是當天下午,我們就找到了一沒人的舞蹈室開始排練,趙亮這個人其實也不算那麼不講究,起碼他上午的時候給了我兩張二人轉的光盤,讓我照葫蘆畫瓢,於是我倆就先打算參考一下。
  可就在我倆看那電視裡面的二人轉演員穿個大褲衩抹個紅嘴唇兒,還頭頂個易拉罐兒之後,蘇譯丹又皺了皺眉頭,她一邊看一邊對我說道:「你確定你真有勇氣這麼穿麼?你要穿的話以後別說我認識你,太丟人了。」
  我苦笑了一下,然後對她回答:「放心吧,我要是這麼穿的話,以後我自己都不想認識我自己了。」
  確實,說起來我們也只不過是個大學的聯歡晚會而已,沒必要那麼誇張,也沒必要那麼重裝上陣,俗話說的好,像不像三分樣,不會不要緊,因為沒幾個會的,只要能裝就行。
  說到這兒,我又想起李松竹的藝術論了,不得不說,他說的真有道理,原來藝術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一種忽悠人的手段,就像《賣拐》裡面的大忽悠,能硬生生的把人給忽悠瘸了那也算是一號響噹噹的藝術家了。
  想到了這裡,我又望了望手中的驢皮鼓,這面鼓可是真傢伙有年頭兒了,上大學的時候我把它也帶了出來,一看到它,老瘸子的那張老臉就出現在我的腦海,以前他教我唱戲的那些片段也似乎跟著浮現眼前。
  蘇譯丹看了看這面鼓,問我:「這就是你說的那位巫師給你的?」
  我點了點頭,然後拿起那條黑色好像鞭子樣兒的棍子敲了一下,咚,嘩啦嘩啦,聲音還是這麼響,當時的舞蹈室裡面只有我倆,她頭一次見我敲鼓,似乎很感興趣的說道:「這麼響?唉,你該不會真的能請下來什麼吧?」
  「你太抬舉我了。」我笑著對她說道:「這玩意兒都是騙人的應該,要不然你說那老傢伙這麼大的本事為啥要住在我們家那破地方啊?」
  說罷,我便關了電視,然後拎著棍子在那驢皮鼓上依照著記憶敲了起來,咚咚隆冬咚咚,咚咚隆冬咚咚。
  要說,我真的好久都沒有敲這面鼓了,說來也奇怪,就在熟悉的鼓點響起之後,那些老瘸子教我的肢體動作竟然全都想了起來,說的是老瘸子教我的那套詞有個名號,名為《幫兵訣》,名字起得挺霸氣,但說白了也就是幾段又臭又長的戲文,而且唱腔很多,大體分九腔,分為『喜、怒、哀、樂、癡、怨、平、誠、令』這九種不同的唱法,而九種唱腔還可以配合十八種不同的調子來唱,老瘸子跟我說過,正統薩滿跳神,要結合苦主的處境,以及自己的想法,再配合薩滿歌來唱。
  比如這家如果死了人,在世親人如果思念死者,薩滿便要將這種情緒用在歌裡,用哀調招魂,而如果是僱主家裡有喜想要告知祖先的話,那薩滿多數要以喜腔來跳,這就跟那些騙吃騙喝騙炮打的口技神棍們不同了,先不說靈不靈驗,是不是裝神弄鬼,單憑技術和理論就完爆他們好幾條街,說實在的,如果不是我從小到大就學的話,我還真就唱不好。
  現在耳朵裡聽著熟悉的鼓點兒,竟然越敲越爽快,只覺得舌尖跳動不吐不快。
  於是我站起了身,一邊敲打著這面鼓,一邊跟隨著鼓點和銅錢撥弄銅弦的嘩啦聲唱了起來:「哎~~~哎哎嗨呀~~~!!!」
  「等等!!」就在我要繼續往下唱的時候,忽然蘇譯丹站起了身,我見她皺了皺眉頭,便對著她笑著說道:「怎麼了,唱的難聽麼,那啥,我也老長時間沒唱……」
  「不是。」蘇譯丹沒有理我,只是在這舞蹈教室裡面四下打望著,好像在尋找著什麼,舞蹈室的牆是面大鏡子,鏡子裡面映出我倆的身影,她在找什麼,這裡就我倆啊?!忽然,我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兒,該不會這丫頭發現了什麼吧?
  於是,我便覺得有些慎得慌,就對她說道:「找什麼呢?怎麼了到底兒,你可別嚇唬我啊喂。」
  蘇譯丹看了我一眼,然後表情有些凝重的說:「我剛才怎麼感覺,好像這裡有什麼『髒東西』經過呢,一下子就沒了。」
  說實在的,這話要是從別人嘴裡說出來,我充其量也只會微微一笑,並且在心中直呼對方吹牛那啥,但是,這話從蘇譯丹的嘴裡說出來,我頓時就愣住了,想起了那軍區的驚魂一夜,頓時我直感覺到渾身一冷,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直感覺到大門緊閉的舞蹈教室裡面似乎也隨之變得陰氣森森起來。
第二十九章 邪晚會(上)
  我曾經一直以為,不管這個世界上有沒有鬼,都跟我沒有半毛錢的關係,這個所謂的『真相』,我知道也罷,不知道也好,都對我的生活造不成任何的影響。
  但很顯然我錯了。
  就在那蘇譯丹在舞蹈室裡面一邊發出『嘿嘿嘿嘿』詭異的笑聲還一邊不停的用鼻子四下聞著的時候,我當真又慫了,先前軍區西大門那團噁心的煙霧的影像又出現在了我的腦子裡面。
  我聽完蘇譯丹的話,頓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要知道我跟她可不一樣,丫是練家子,從小到大跟個偏執狂老道混出來的,可我呢?從小到大跟個色情狂老瘸子混出來的,如此相比,高下立判。以至於當時的我不敢再發出任何的響動,只能靠著鏡子站著,努力的想像成自己其實就是一盆栽。
  望著好似警犬一樣四處聞味兒的蘇譯丹,忽然間我又覺得她挺恐怖的,跟她在一起當真刺激,就跟忽然掉進了恐怖電影裡面似的,那種感覺,很難形容,以至於當時我無法適應,更想不通這是為什麼,直到後來,我一前輩告訴我說,其實咱們從剛生下來,本就是生活在恐怖電影裡面,只不過自己不知道罷了。
  往往不知道的東西,並不代表著不存在,就像是此時觀看這裡的各位,也許你們一回頭兒,也會發現點不尋常的事情,當然了這只不過是玩笑,大家不用當真。
  書歸正傳,我望著在舞蹈室裡面不停聞味兒的蘇譯丹,過了大概四五分鐘後,便終於忍不住了,我對她說道:「是不是搞錯了,還有你聞什麼呢?」
  蘇譯丹聽我叫她,便直起了腰,然後對我說道:「聞聞有沒有陰氣,奇了怪了,我剛才真的感覺到了啊,現在怎麼又忽然沒有了呢?」
  陰氣?見鬼了,想不到這小妞兒如此業障,竟然還有這般凶殘的技能。
  陰氣,就是尋常鬼狐志怪故事中經常出現的陰風,或者是鬼的氣息,講的是如有心願未了的亡魂留戀人間,每隔七次日月轉換,其身上的氣息便會重上一錢,這也是為什麼往往留在人間時間越長的亡魂就越發的兇惡的道理,老瘸子好像也跟我講過,崇禎年間,一名叫做李煥城的官員調職山西任知府,此官巨貪,不到一年便搜刮了無數民脂民膏,害的當地百姓怨聲載道,這李知府當時貪的多了,便開始揮霍,大興土木,他本想拆掉舊府另蓋新樓,不想竟惹下了事端,在動土當日,還沒等『搬灶』,那屋中一根橫樑竟無故坍塌,砸死了三四名工匠,從此,靈異之事不斷,只要動工必定死人。
  當時的人思想都很迷信,李知府心想著也許是鬼魂作祟,便使銀子請來道士法師前來超度,可依舊無濟於事,直到有一日,西藏的一位活佛堪布雲遊於此,被這李姓知府請來,那活佛據說是三世修來,具備莫大神通,他身旁跟隨一小喇嘛,知府見那老僧到來慌忙上前施禮,但老僧搖頭解釋說,他只不過是個隨從,李知府大吃一驚,原來那看上去不過八九歲的黃口小兒才是活佛。
  其實這也不算奇怪,因為藏傳佛教修行秘法,講修靈體之術,據說此法乃是當年巫教的法門,修行得道之後,靈魂便可脫離肉竅,轉世投胎以後仍保留前世記憶即德行道行,那知府也略有耳聞,便對那小喇嘛也不敢輕視,等到那老僧帶著小喇嘛剛一走進院子,那小喇嘛望著老屋,便對著身旁老僧說了幾句藏語。
  那老僧點了點頭,然後就對那知府說道:此事無解。
  李知府慌忙詢問為何,那老僧便對他說,此屋之中,盤恆著一凶魂,乃是前朝官員,他生前貪婪,坐下無數惡事,死後依舊不想放棄,便逗留在此,凶魂見月,每七日煞氣長一錢,就如同貪污偷竊,一錢兩錢尚且可以回頭超度,但奈何日積月累,零散銅錢堆積成萬千銀財又怎能搬空?所以此事無解,只等司命追魂,墮八萬地獄不得超生。
  說完之後,那老僧便雙手合十,唱了句佛號後,便隨著小活佛轉身走了,那知府聽到這話後大吃一驚,他也明白,那活佛的話裡隱藏著很深的禪機,想他是三世修行,早已練就五眼六通,此番話語,不但說鬼,而且警人,此後,知府將自己關在屋中靜想三日,最終大徹大悟,明白其實一切事都是因自己而起,於是便廣施錢財與民福利,最後變成了一個好官,據說還很受當地百姓愛戴,而那老屋也再沒出過任何的怪事,而那知府七十三歲的時候才壽終正寢。
  這個故事是我之後才看到的,當時的我對於陰氣的理解,只是想跟『煞氣』也差不多,反正老瘸子就是這般對我說的。
  所以,蘇譯丹說能聞陰氣,這怎能不叫我恐懼,不過當時我看她的樣子,心裡想著多半是她弄錯了,要知道這可是學校裡面,光天化日的哪兒能有鬼啊?
  於是,我便對她說:「那啥,別聞了,是不是弄錯了,這大太陽地兒的,哪能有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