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我當鳥人的那幾年 > 第257節 >

第257節

  「門票錢?」那蔡寒冬聽崔先生這麼一說,便笑了一下,然後對著崔先生說道:「不要錢啊,想進就進。」
  「呦呵?」崔先生愣了一下,望著那大牌匾上的字,心中倒是真有些意外,居然不要門票錢,這麼說這家寺廟還算是沒有被少林文化侵害的少數廟宇了。
  想到了這裡,他便點了點頭,然後跟兩人一起跨進了這間小廟,蔡寒冬是第二次來,自然輕車熟路,在請示了一下廟裡的僧人之後,得知今日那位大德的會客還沒有滿,於是便領著兩人前往那廟後偏僻的禪房。
  在去那禪房的路上,蔡寒冬問那崔先生:「崔哥,為什麼你剛才有點驚訝的表情呢。」
  崔先生摸出了煙,但是看了看四周,還是沒有點著,只是用嘴巴叼著,他對著蔡寒冬說道:「我怎麼能不驚訝呢,我看過太多太多的和尚撈錢了,一想到這些,我就對這地方有些牴觸,畢竟跟我們書上看的電視裡演的,太不一樣了。」
  易欣星笑了一下,然後對著崔先生說道:「你是又想起哈爾濱的那幫禿頭白領了吧?」
  他說完後,崔先生便點了點頭,然後對著兩人說道:「嗯,其實,還有一件事兒讓我印象挺深的,好像之前我也沒對你說過。」
  「啥事兒啊?說說唄。」反正閒著無聊,那易欣星便問道。
  於是崔先生便講出了他不相信和尚的理由,原來,那還是他大學剛畢業不久後發生的事情,那個時候,年輕的崔先生剛剛來到福澤堂,那時候福澤堂的老闆也是一個分頭,名字叫做張文財,行裡面稱呼他為『文明白』,崔先生則稱呼他為文叔。
  文叔是一個老神棍,終日騙人錢財,且好吃懶做,那時候在崔先生的眼裡,自己的老闆完全就是一個一沾酒就醉,一遇事則迷,一見財便起意,一被嚇就尿褲子的老騙子,當然了,這些話現在崔先生說起來自己都會笑,不過這都是無關的往事,這裡不多做筆墨。
  且說說這崔先生在福澤堂上班時,就如同現在的張是非一樣,不,要比張是非還慘,一個月拿著一千左右的工資,每天起的比雞都早,睡的比雞都晚,天天早上就要到福澤堂報道,文叔在哈爾濱有房子(現在是崔先生的),但他跟崔先生一樣,總是喜歡住在福澤堂裡面,圖個省事兒嘛,只不過偶爾回家。
  在文叔不在福澤堂住的時候,崔先生就要早起來開門,說的是一個秋天的上午,文叔頭一天晚上喝多了,沒有再福澤堂,第二天整個上午,店裡面只有崔先生一個人,那時候的崔先生還是一個青澀的少年,四六不懂,別人說啥他就信啥。
  就在他打著哈欠掃地的時候,忽然門開了,崔先生還以為是客戶上門,於是抬頭露出了招牌式的微笑,不想,這來者竟然是個和尚,崔先生當時就愣了,他心想著今天是怎麼了,要知道福澤堂是個算命館兒啊,也跟寺院不是一個部門的,怎麼還有大師上門呢?難道是因為店裡面有菩薩坐像的關係麼?可這完全就是文叔拿來賣錢的,平時也沒見他讀過佛經啊!
  還沒等那崔先生說話,那個和尚就搶先開口了,這個和尚看上去大概有個四五十歲,沒頭髮,一身屎黃色的僧袍,對著那年輕的崔先生二話不說張嘴就來:「阿彌陀佛~~。」
  哎呀我去!好專業啊!崔先生是小地方的人,說實在的,從小到大,直到畢業也沒見過幾個和尚,見這和尚雙手合十嗓音渾厚,這一句話讓他唱的,當真是高音拿的特別准低音把的特別穩,怎麼看怎麼像是個高人,崔先生當時就木了,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去對這句暗號,情急之下,他只好也照葫蘆畫瓢也雙手合十道:「那啥,啥事兒?」
  後來他想了想,自己合個屁手啊!只見那和尚見這店裡面沒有別人只有一個愣頭青小伙子,便發出了十分慈祥的笑容,他對著那崔先生說道:「施主,我是五台山前來化緣的,路過此地,送你一道符。」
  還有這好事兒?崔先生還沒來得及反應,那和尚便將一個符塞進了他的手裡面,崔先生一看,這玩意兒就像是那小學時帶的名簽兒一樣,紅色的塑料外皮,裡面是一塊兒銅牌似的東西,上面浮雕的是大慈大悲觀世音,外皮上還寫著,開光靈符永保平安這八個字。
  觀世音崔先生當然認得,要知道他平常就跟個狗不理似的,從小到大根本就沒有幾個人送他過什麼禮物,今天竟然一個素未蒙面的和尚送了,他自當有些受寵若驚,於是他連忙感謝,那和尚十分慈祥的笑了一下,然後又十分利落的從隨身的布袋中取出了一個文件夾,沒錯,是文件夾,打開來有一個表格,當時那和尚對著崔先生說道:「阿彌陀佛,施主,我們寺廟最近建造新的祈福塔,請您將你和您的親人名字寫在上面,我回去為你們祈福。」
  哎呀我去!崔先生頓時十分的激動,還有這好事兒?寫!當然寫!於是他拿起筆刷刷刷在那張紙上龍飛鳳舞了起來,當時他的狀態,那可真是只恨這紙為啥這麼小,他都想要在上面抄電話本兒了,那和尚見他滿滿的寫了一整張紙,也沒惱怒,只是對著崔先生用十分慈祥的語氣說道:「阿彌陀佛,我們寺廟建祈福塔,所以我特來此化緣,希望你施主能夠廣修善緣,聊表心意。」
  啥?還要錢??崔先生頓時愣了,不過他抬起頭望了望那和尚,又望了望自己手裡的符,以及那張表格上滿滿登登的名字,還有那個老傢伙慈祥卻又期待的模樣,頓時有了一種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軟的感覺,沒辦法,掏錢吧,自己都抄了一整篇的電話本兒了,也該意思意思。
  於是,他便問那和尚:「要多少?」
  那和尚道:「一塊不少。」
  一塊!好說!做趟公交的錢而已!崔先生很滿意,於是便將手伸進了兜兒裡面掏錢,就在他掏錢的時候,那和尚卻又說道:「一百不多,心越誠,願越靈。」
  心越誠,願越靈,這句話崔先生現在還記得,就是因為這句話,那個老和尚硬是化走了他一張五十元的人民幣。
  不過,那個和尚走了以後,崔先生還沒覺得什麼,畢竟一張開光的護身符,也算是一種法器吧,自己就是玩兒符的,知道這東西的重要性,不過,文叔來了以後,他就徹底的悲劇了,在他跟文叔拿起那張『護身符』炫耀的時候,文叔的嘴一撇,然後對著年少的崔先生說道:「你說你傻不傻,這破玩意兒值五十?」
  「你怎麼知道就不值呢?」崔先生愣了。
  那文叔一邊摳鼻孔一邊對崔先生說道:「我當然知道了,之前我也賣過這玩意兒,沒過幾天就掉色了,進價兒也就是一毛錢都不到。」
  崔先生當時就傻眼了,但是他還沒有放棄希望,可能是年少輕狂不相信自己上當了吧,他便對著那文叔叫道:「不可能!人家可是大寺廟的和尚啊!」
  「大寺廟?哪個寺的?」文叔當時就問了這一句,崔先生就徹底的悲劇了。
  只見崔先生回答道:「五台……厄……」
  五台山啊!他才尋思過味兒來,他大爺的,五台山在哪兒啊,山西!要真是五台山的和尚,就算是化緣也用不著來哈爾濱吧!這一趟化來的,還不夠車票錢呢!!
  當時崔先生就沒話了,而那文叔,倒也真像是一個預言家,正如他所說,那張所謂的開光附身符,揣在兜裡面沒幾天,果真是掉了色,崔先生看在眼裡疼在膀胱。
  雖然說翅膀的膀跟膀胱的膀是一個字,但是崔先生也實在無法接受這個夢幻般的結局,以至於以後他對和尚的看法依舊是充滿了牴觸。
  「錢,到不怎麼重要,重要的是太他嗎的傷自尊了。」崔先生咬牙切齒的說道,彷彿那往事就在眼前一般。
  他說道此處,蔡寒冬和易欣星已經笑得不行,這真是誰都有年輕的時候兒啊,兩人怎麼也想像不到,如此精明謹慎的崔先生,在以前竟然也幹過這種傻事兒,如此低劣的騙局竟然還會中招。
  崔先生見他倆笑,便沒好氣兒的說道:「行了,別笑了,這能怪我麼,要怪就怪那那個老禿驢,嗎的,當時我就覺得,你說連和尚都騙人,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可信的麼?」
  正當崔先生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忽然,那前方傳來了一陣蒼老的聲音:「世上無可信,為信己善心,咳咳。」
  誰?三人頓時一愣,然後放眼望去,只見禪房還沒有到,理他們不遠處有一棵杏樹,這棵杏樹看上去可真是有年頭兒了,看上去一個人都要抱不過來,茂密的枝葉兒,由於過了收穫的季節,樹枝之上,只能依稀的看見幾顆零星熟透了的果實,而剛才的那個聲音,就是從杏樹的另一邊發出的。
  蔡寒冬明顯一愣,只覺得這聲音十分的耳熟,只見他眉頭一挑,然後十分高興的說道:「老師父,您怎麼出來了呢?」
  老師父,崔先生聽到這句話後,便已經知道了樹後坐著的是誰,應該就是這蔡寒冬口中的那個高僧吧。
  於是,他們三人便走上了前去,繞到了樹後,果真發現了正在那樹下打坐的老和尚,要說,這個老和尚可真夠老的了,或者說,這個人真夠老的了,崔先生似乎第一次見到這麼蒼老的人,一張臉的褶皺相當的嚴重,甚至眼皮都要睜不開了,嘴巴往裡凹著,看上去已經沒有了牙齒,只見他坐在一個破舊的蒲團之上,衣服上落了幾片樹葉兒,他也不去理睬,更令崔先生稱其的就是這老和尚的眉毛了,當真就像是那電視劇中的高僧一樣,竟然聲張下垂,跟鬍鬚一般,就連那易欣星見到這老和尚以後,心中也不自覺的暗道,難道這老和尚是演員?這是粘上去的麼?
  自然不是粘上去的,老易忍住了想上去拽一把的衝動,因為這個老人的歲數看上去當真是不小了,甚至說他九十都有些輕,人竟然可以活到這種境界,不由得讓崔先生和易欣星肅然生畏,你想啊,都說二十弱冠,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花甲子,七十古來稀,八十為耄耋之年,這個老傢伙,怎麼說也得九十往上了吧,老天,那該怎麼稱呼他呢?
  那個老和尚雖然眼神渾濁不堪,但是依舊認出了蔡寒冬,只見他輕微的張開了嘴,然後對著那蔡寒冬說道:「我又等到你了,怎麼未見張弓?」
  張弓?這老頭子是不是有點糊塗了,易欣星想到,還射箭呢,但是他沒有言語,只能在心中琢磨著,那蔡寒冬笑了一下,然後也不含糊,立馬跪在了地上,然後對著那老和尚十分虔誠的說道:「多謝師父之前點化,我回去以後照做,果然無一不應驗,今日特再來拜訪多謝師父!」
  說完後,他噹噹噹的磕了三個頭,確實夠虔誠的,那老和尚的皮膚似乎都有些不靈了,但是依舊能夠看見他確實是笑了一下,他對著那蔡寒冬點了點頭,可是並沒有對他說什麼,反而轉頭對著那崔先生說道:「魔子魔孫。」
  什麼魔子魔孫?崔先生愣了一下,他看了看那老和尚,心想著這是在說我麼?
  只見那老和尚自顧自的說道:「你所見的,並不是僧人,而是魔王波旬的後人。」
  什麼?崔先生眨了眨眼睛,看來這老和尚當真是有些老年癡呆了,他張開了嘴吧,然後繼續自顧自的對著眾人講了一個故事。
  原來,在遠古的時候,佛祖同魔王波旬鬥法,我佛用定力勝過了那波旬的神通,魔王對佛說:「我現今雖然沒有辦法勝過你,可是等將來,你的弟子(指後代的佛弟子)定力不夠、知見不正之時,我就混入你佛門寺廟中,披佛袈裟,穿你們的衣服,吃你們的飯,然後毀滅你們的正法,敗壞你們的戒律,看你要怎麼辦?」這時釋迦牟尼佛很感傷的說:「如果到末法之時,你(天魔、魔子、魔孫)要這樣做,那我也沒辦法了。」
  這老和尚說,現在有一些的寺廟中風氣敗壞,正是這魔王的詛咒應驗所致,也是世風日下的關係,可是,這個世界上還是有正法存在的,那些醜惡的事物,只不過是一小部分,這一小部分,就如同那陰與陽,互相並存,無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