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5節

　　呂陽不由得想起了一個問題。
　　雖然他不太瞭解這個世界裡的呂陽到底是什麼身份，有著什麼樣的社會關係，但是，金雲走了，他如果跳樓自殺了，那麼……被拴在陽台上的陽陽，將會被活活餓死。
　　呂陽知道，這只陽陽就是當初和金枝一起的陽陽，雖然不清楚這裡面到底有著什麼樣的含義，但他對這隻狗狗確實是有感情的。
　　他這一生匆匆忙忙錯過了很多人，遺失了幾乎所有的感情，特別是這一段時間一直死亡著、穿越著各種世界，經歷著種種的陌生，很久內心沒有像現在這樣脆弱過……在面對陽陽這隻狗狗的時候。
　　陽陽似乎看出了呂陽的情緒，嘴裡嗚嗚地叫著，一對眼睛一動也不動地盯著呂陽的眼睛。
　　呂陽歎了口氣之後，解開了陽陽身上的繩子，把它抱進了懷裡。
　　雖然陽陽先前一直很活潑好動，但當呂陽抱起它之後，就變得異常安靜，一動也不動了，似乎對呂陽的懷抱很是享受。
　　呂陽出了門，連鑰匙都沒有拿，下了樓，把陽陽放在了單元樓前的地面上。
　　陽陽好像是被拴久了，對外面的世界很有些膽怯，但好奇心很快佔據的上風，不多時就向遠處跑了一些，這裡嗅嗅、那裡聞聞、又跑回呂陽身邊在他腿腳上蹭蹭，然後又跑開了。
　　呂陽在它又一次跑開的時候，轉身走回了單元樓的樓梯那裡。
　　沒想到陽陽立刻反應了過來，跟著他就衝到了樓梯邊。
　　呂陽已經上了半層樓梯了，回頭一看陽陽站在樓梯下方衝他嗚嗚地叫著。
　　它抬起前爪，很小心地在樓梯上試了試，但卻不敢上來，又衝著呂陽嗚嗚叫了起來，顯然先前這個呂陽並沒有教會它如何上下樓梯。
　　呂陽知道，他這一離開，它便立刻變成了一隻流浪狗，而且是一隻不太可能會有人收養的流浪土狗，等待它的命運，很可能是在路邊飢寒交迫而死。
　　或者某一天感染上瘋狗病殘喘而死，又或者……被那些豢養土狗的屠宰戶捉去，養上半年時間之後被屠宰掉做成狗肉火鍋之類的。
　　「陽陽，對不起。」呂陽很有些頭暈，他知道他不該對他所經過的這些世界裡的任何人或者任何東西存留感情，一旦出現這樣的思想，他就無法做到如此果決地死亡。
　　沒有堅定的死亡信念，沒有這些死亡信念去感染每一個復刻體呂陽，他將永遠無法逃脫這個龐大的詭域。
　　終於，呂陽狠下心轉過了頭去，頭也不回地走上了樓梯，並且一口氣走到了樓頂上，在樓頂邊緣的水泥護欄上站住了。
　　這是一棟七層樓，從這裡跳下去，只要腦袋朝下，是一定可以摔死的。
　　一群正在小區裡進行晨練的老人從單元樓外的一條小路上遠遠走過來的時候，突然見到了樓頂上站著的呂陽。
　　「有人要跳樓！」幾名老人叫嚷了起來，小區裡行走的其他人也向呂陽這邊看了過來。
　　對於現在這種場景，呂陽已經很熟悉了，所以他根本就無動於衷……沒有立即跳下去，是因為他在想一件事情。
　　那就是……以前他通過死亡所經歷的世界裡，從來都沒有出現過金雲，為何唯獨這一次見到了金雲？
　　還有現在這具身體……
　　以前呂陽所經歷的世界裡，所寄附或者說所強佔的身體，幾乎都是他自己身體的各年齡及各種胖瘦型號版，無論如何在身高和相貌上，都沒有太大的區別。
　　唯獨這一次強佔的這具身體……和他自己的本體幾乎沒有任何相同之處。
　　特別是……他在所有世界裡的身體，無論胖瘦無論老少，那東西都絕對可以稱得上是達到了人類極限的，但唯獨這個身體的那東西，雖然不能算很小的話，但怎麼也無法與那個達到人類極限的東西相比。
　　這個世界，絕對有值得研究的詭異之處。
　　又或者……這個世界……是最終的真實世界？或者叫起源世界？
　　呂陽正想著這些事的時候，背後突然有人靠近了過來……
　　呂陽像所有這種在樓頂尋死的人一樣，伸手阻止了那些人：「你們過來的話，我立刻跳下去……」
　　他實際上不存在猶豫的問題，只是一些事情還沒有完全想清楚，所以沒有立刻向下跳而已。
　　「小伙子，有什麼事想不開的啊，別拿生命開玩笑啊，就算你想死，也要為你的父母家人考慮一下啊……」一名五十多歲的老伯站在最前面，勸了呂陽幾句。
　　「我沒有家人。」呂陽搖了搖頭，神情很有些淒然，他的經歷，不可能講給任何人聽，如果講出來，只會被他們當成神經病。
　　「那你有什麼想不開的嗎？你看我，五十多歲得了癌症，但我還是很樂觀地活著，你還年輕，有什麼困難，我們都可以幫你啊……」老伯顯然很熱心，努力想著辦法想要勸止呂陽。
　　「陽陽！你千萬別跳啊！我不離開你了！你別嚇我啊！」樓底下突然傳來了金雲聲嘶力竭的哭喊。
　　呂陽回過頭來，發現金雲不知什麼時候去而復返，站在樓下看著上面大聲向他呼喊著，陽陽一邊圍著她轉著圈，一邊朝上看著並且吠叫著。
　　呂陽很奇怪她為什麼去而復返……但是……從她的表現來看，她還是在乎這個呂陽的，至少是不希望他死……這好像是個好機會向她詢問一些問題……
　　「你答應和我好好談一次，不發火，我就不跳樓了。」呂陽索性假裝一下真的是因為她的離開而跳樓，向她提了個條件。
　　「你說什麼我都答應你，千萬別做傻事啊！你死了我怎麼辦啊？」金雲大哭了起來。
　　幾個中年男子和那個老伯趁著呂陽被樓下金雲分神的當口，悄悄摸了過來，一起死死地抓住了他。
　　呂陽沒打算跳樓了……至少在和金雲談話之前是不會跳了，所以任由他們把他拉下了樓頂，回到了他和金雲的租屋裡。
　　金雲也抱著陽陽，拿著她的包上了樓來，那位好心的大伯向金雲交待了好幾句讓她看好呂陽的話之後，這才下了樓去。
　　……
　　「你怎麼這麼傻？我又不是真的走了，只是心情不好，想回家住幾天……你怎麼能……」金雲一臉憤怒外加擔心地看著呂陽，並伸手摸了摸他的臉，呂陽能感覺到她的手在顫抖。
　　「我想和你好好談談，不管我說了什麼，你別不耐煩，好好地向我解釋清楚好嗎？」呂陽要的就是這個結果。
　　「你說。」
　　金雲稍稍平靜了一下情緒，把呂陽拉去了小沙發那裡讓呂陽坐了下來，她轉身從包包裡取出了兩盒瀉痢停，並且倒了一杯水給呂陽拿了過來。
　　呂陽喝了藥之後，金雲坐進了呂陽的懷裡，胸前仍然起伏著，顯然情緒仍然未從剛才呂陽跳樓的驚嚇中完全恢復過來。
　　「我們應該是十幾年前認識的吧？為什麼你會說我們只相處了兩年多？」呂陽盡量讓自己的問題不顯得那麼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