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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節


片刻的沉默過後,機甲人似乎運算完畢,選擇了一個方案:「請對我開放你的記憶儲存模塊,我需要更多的數據。」
第五卷 時空旅者
第135章 美味
羅亦安凝視機甲人片刻,緩緩地將手指伸出,按住了機甲人主控板上的兩個接線柱。
這是一個計算機U口的信息輸入輸出口,此前羅亦安只通過無線電信號與機甲人交流,這種交流方式可以有選擇地調入信息處理,但顯然不適合大信息量的雙向交流。按照對方開放記憶的要求,羅亦安只能作出這那樣的選擇。當然,這種選擇也意味著自己對機甲人完全不設防,萬一對方有什麼惡意,那它只需稍微搗一下鬼,修改自己的記憶,自己的餘生就將成為傀儡,昏昏噩噩地度過。
機甲人的檢索只用了片刻,而羅亦安卻覺得經歷了一個世紀,或者說,他彷彿重新經歷了一遍成長過程,經歷了一次從生到死的過程,從蹣跚學步到走出校門。恍惚間,童年的記憶似流水般淌過心頭,那些令人激動的、令人心碎的、令人懷念的片斷意義在眼前飄過,時隔多年,自己以為已經徹底遺忘的事情,現在竟栩栩如生,一剎時,羅亦安淚流滿面,悲喜交加。
「不完全作品,也許是半成品」,機甲人冰冷的語調中似乎充滿了惋惜,它這一結論令羅亦安冷汗直流。但對方卻毫沒察覺羅亦安的感覺,繼續說:「記憶體開發不完全,至少有一半的記憶體未曾使用,這樣不完善的記憶體會把存儲的信息漸漸遺忘;能量供應不足,大規模運算會導致因缺少能量而宕機……」
「拜託」,羅亦安急急打斷了對方的話:「我們最好用雙方都能理解的語言說話,好不好,你查了我的記憶,應該知道我們的語言,『記憶體』我們稱之為大腦、或稱腦溝壑。
人之為萬物之靈,就是因為人能夠遺忘,那些令人激動的事情如果久久不能遺忘,倒也沒什麼,但今後怎指望再讓他為什麼事欣喜若狂?那些令人痛徹心扉的事,如果天天纏繞在人心中,一想起來就恍若昨日,令人撕肝裂膽,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正因為人類能夠遺忘,所以每一天的太陽都是新的,所以我們才能對生活充滿信心,充滿期待,所以我們才進化到了現在。
至於你說的『能量供應不足導致宕機』,我們也有自己的說法,叫『腦缺氧引起昏迷』,這正是人類的一種自我保護手段,你……」
機甲人一句話打斷了羅亦安的分辨:「你似乎是一個偷工減料的圖瑪機器人,或許,可以按照圖瑪人的能力進行調整!」
「什麼?」羅亦安自認為自己已是很強悍的人類了,聽到還可以改造立刻表示拒絕:「抱歉,我對我的能力已經很滿足了,你要對我的大腦動手,這勢必會因想到我的記憶,絕不!……對了,圖瑪機器人,是怎麼回事。」
「你問了兩個問題,你希望我先回答哪個?」
羅亦安沒有片刻猶豫:「前一個問題啊,人類起源這麼複雜的問題,還是讓學者去考慮。我還是需要強調一點,我對我現在的能力很滿意,我不希望別人再對我進行改造,尤其是對我的腦袋進行改造。」
「你的能量完全不能夠支持你全力運算,甚至不能夠支持你全力奔跑。我剛才檢查了你各部件的功能,你的腦袋裡那個固體的存儲體(羅亦安插嘴:那是我的植入芯片)功能沒有完全開發出來,此外,它的存儲量太小。還有,你腰部的那根腰帶它的能量太低,運算功能過於簡單,只有搜索、定位功能。
你的運動部件(羅亦安糾正:那叫肌肉)在運動時有能量耗散,我計算了一下,你完成一個動作,有60%的能量消耗在指揮肌肉的過程中,只有約34%的能量從肌肉中爆發出來……」
機甲人嘮嘮叨叨的指責著羅亦安的種種毛病,最後它總結說:「我需要把你送往你想去的時空,你需要給我帶回足夠的能量,所以,你必須在取得能量後,向我發出一個信號,讓我把你接回來。這個信號必須穿越時空,到達我這裡,以你現在的運算能力和能量遠遠不夠,所以必須對你進行改造。
此外,你這次帶回來的能量,與我的能量並不匹配,我可以使用它,但我因為使用這種能量,喪失了許多其他能力。從你記憶裡,我發現,你們現在還沒有獲得制取匹配我的能量的能力。我知道,你這次來的目的就是尋找這種新能源。我可以提供給你資料,把你和你的女伴兒送回你們那個世界,但是,你必須幫助我,制取我所需要的能量。」
機甲人似乎從羅亦安的記憶中找見了一些屬於人類的智力,話說到一半,一股強烈的電流忽然湧入羅亦安的身體中,他頓時被這股強大的電流所擊倒,後半段話,他是在半夢半醒之中被動的接受了對方傳來的單方面信息。
羅亦安奮力的想要掙扎,又接收到了機甲人傳來的如下片斷信息:「我會照顧好這些羅馬人,幫助他們發展、進化。很抱歉,我無法幫你找回韋爾斯那些人,當然,你可以借這個理由,再度回到這兒……」
不知過了多久,羅亦安只感到渾身上下,每根神經、每個細胞都燒灼般的疼痛。他從最深沉的昏迷中醒來,感覺到風吹動皮膚表面,傳來陣陣清涼。
還在那間石室裡,羅亦安微微抽抽鼻子,立刻感覺到了空氣的細微差異,他正在為自己這一判斷感到驚訝時。猛然間,記憶突然流動起來,那是他進入這片古怪森林前的記憶,畫面漸漸定格,濃霧漸漸騰起,天空中直升機冒著火花呼嘯著墜地,發出一聲轟隆的巨響,騰起的巨浪吹動他的身體,他腦海裡最後一個詞是:趙箐。
突然之間,濃霧、直升機、氣浪這些景象像是照相機快門一樣,豁然閉合再張開,已是物是人非,山還是那山,谷還是那谷。羅亦安穿著一身羅馬鎧甲——這是他在石屋內的裝束,半夢半醒的站在山谷中,站在那直升機墜落處不遠,地上沒有直升機墜落的痕跡,卻放著他拿進石屋的那個背囊。身側,趙箐穿著一身古波斯服裝,捂著嘴,滿臉驚愕的看著他,她還保持著那種半蹲坐的姿勢,可她屁股下面已是虛空一片。
「呀」,隨著一聲尖銳的慘叫,趙箐身體失去平衡,重重的跌坐在地上。正處在驚愕中的羅亦安竟忘了伸手攙扶。
晃一晃昏沉的腦袋,羅亦安覺得腦海裡多了許多東西,這信息量太大,以至於他不敢馬上進行研究,僅僅一眨眼,他的思維便飛速的推斷眼前的局面,作出了十餘種判斷,最終,選擇了一種最可能的局面。這一推斷做出得那麼快,以至於他驚訝的發現位埋頭吃菜的中國女士:「趙箐,松露肥鵝肝沒有了,你還想吃什麼?牡蠣?」
趙箐嚥下了盤子裡最後一口美味,嘟囔道:「什麼呀{們的方位。這證實了他的判斷。」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羅亦安轉身對還仰臉躺在地上的趙箐說。也許是經過太多的變故,趙箐已沒有了當初一驚一乍的情緒波動,她只是躺在那兒,傻傻的看著天空,傻傻的轉動著眼珠看著羅亦安,嘴中喃喃:「這地方怎麼那麼熟悉?我不是做夢吧……先說好消息。」
羅亦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在趙箐期待的目光下,說出了答案:「我們回到了現實世界。」
趙箐哇得跳了起來,在地上奔跳著,狂呼亂喊。她跪在地上,淚流滿面,前言不搭後語地說:「我回來了,我回來了,爸爸,媽媽,我又要見到你們了。我……」
趙箐像風一樣的狂呼亂喊著,忽而號啕大哭,忽而狂笑不止,忽而抱住羅亦安一頓狂吻。他也像失去了所有力量一樣,癱坐在地上淚流滿面,所有的欣喜交織在一起,他腦海中只剩下四個字:我回家了。
等耗盡了所有力氣,趙箐才小心地靠近羅亦安,小心翼翼的問:「還有一個壞消息,那是什麼?不,別告訴我,這是做夢,別告訴我,這已是百年之後,不……」
「沒那麼嚴重」,羅亦安轉過臉去,偷偷揩拭著眼角的淚花,回答說:「我剛才用GPS定位儀校了一下基準時間,現在確切的時間是我們闖入濃霧之後一天時間,也就是說,我們生命中消失了一天時間。」
趙箐初一愣,後狂喜:「這哪是壞消息,這是天大的好消息。電話,給我電話,我要打電話回家,我要和爸爸、媽媽講話,我要……」
羅亦安揚手止住了趙箐的話:「你怎麼告訴他們,說我們躲避飛機失事進入濃霧中?說我們誤入了一個神秘世界?說你遇到侏羅紀公園?說你遇到凱撒?說你遇到獸人?……誰會相信?」
趙箐瞪大了眼睛,天真地說:「可這些都是真的呀,瞧,你這一身鎧甲就是證據,我……」
「錯」,羅亦安回答:「我不想讓我的餘生在精神病院度過,所以……這身鎧甲是我的收藏品,我是個古代兵器收藏愛好者,在克什米爾城堡裡,我有一大堆收藏品作為證據,而這件鎧甲就是其中之一。至於直升機墜落……你看地上有直升機墜落的痕跡嗎?」
趙箐瞪大眼睛,良久,方喃喃自語:「怎麼會這樣,那韋爾斯爵士呢?喬治呢?辛西婭呢?他們到哪裡去了?別人問起來怎麼回答,他們……」
「喬治是誰?辛西婭是誰?我沒見過」,羅亦安輕描淡寫地說:「至於韋爾斯爵士,我們走茬了,這幾天一直在尋找他,不是嗎?」
趙箐自小被寵愛慣了,她生活的重點是撒嬌、任性和被寵。這造成了她待人格外真誠,神秘世界幾日的相處令她對韋爾斯等人充滿好感,而羅亦安的全盤否認讓她有種拋棄同伴的罪惡感,氣憤之下,她怒視羅亦安嘶聲高喊:「你不是人,怎麼這麼冷酷!」
羅亦安伸手欲撫摸趙箐的臉,趙箐像被蛇咬般躲閃開來,羅亦安尷尬地放下手,聳聳肩,說:「我只是不想給自己惹麻煩,也不想成為眾矢之的。我希望對這事保密,我相信你即使把這裡的情形匯報上去,人們也只會懷疑你精神不正常。這樣的事例有很多,有心人想隱瞞這一些,他們會說你精神不正常;無知的人則壓根不相信你,所以你也只能是『精神不正常』。
經過了這麼多事,我不想你再受傷害,所以,隱瞞是唯一正確的對策。至於尋找韋爾斯他們的事,我沒打算放棄。但那裡時空太混亂,很容易迷失在不同的世界,沒有堅韌的神經,很難在那裡生活下去,所以我打算找幾個有經驗的探險家,慢慢去尋找。這需要不引人注意,越少人干涉越好,你明白嗎?明白,你就可以打電話了。」
一個星期後,英國倫敦一家共濟會的俱樂部內,臨窗的桌上罕見地坐著一男三女正在據案大嚼,這四人中三名是中國人,此外就是一名白人女子。這三人當中,除一名華人女子尚多少有點進餐禮儀外,其餘人都是一副不拘小節樣,尤其是其中那位男士,吃相之難看,活像是餓了數年的狼一般飢不擇食。曾有看不下去的英國人要求侍者去提醒他們注意,但都被侍者溫言相勸,令他們打斷了可這念頭。
其中一名侍者是這樣玩笑般勸解說:「先生,他(她)們剛從月球上旅行回來,特地來我們俱樂部品嚐人間美味,我想,從月球上旅行回來的人,有權狼吞虎嚥。」
「再來兩盤松露肥鵝肝」,侍者正在好心勸解他人時,那名狼吞虎嚥的男士忽然無所顧忌地喊了起來,這句話徹底讓俱樂部內的男士失聲。
「再」?!他說的是「再」,還要兩盤。
肥鵝肝、魚仔醬、松露是世界三大美食珍品,其中松露是一種蘑菇,氣味芬香,有餐桌上的鑽石之美稱,在產地每公斤高達數千歐元(合人民幣6萬餘元左右)。而松露肥鵝肝則被認為是世界頂級美味,盤上每克松露肥鵝肝都需要數十克白金來換去,這個俱樂部內的人雖然非富即貴,但也沒有人吃得像這樣暴發的。
侍者禮貌地上前回答:「羅先生,請原諒,本俱樂部的松露肥鵝肝已經售完,也許,您可以預訂明年的。」
這三人正是羅亦安一夥,至於唯一的白人女子就是薇薇安。另兩人則是趙箐與譚彩玲。
羅先生摘下餐巾,問對面一位埋頭吃菜的中國女士:「趙箐,松露肥鵝肝沒有了,你還想吃什麼?牡蠣?」
趙箐嚥下了盤子裡最後一口美味,嘟囔道:「什麼呀,讓你到巴黎請我吃飯,你偏帶我到倫敦來。倫敦有什麼好吃的?看,好不容易有個吃順口的,竟敢讓我預定明年的,什麼話,瞧不起人麼,叫他們老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