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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節


羅亦安持的是貴賓卡,可以登上王船享受招待,其餘的普通遊客則准許靠近王船停泊,享受宮廷招待。離王舟十餘個船距,宮人已前來引導,檢查過了請柬,一艘快艇牽引著羅亦安的船屋靠在王舟邊,船屋的主人此時已被震懾的無言以對,他匍匐在船頭,等待羅亦安登上王舟。
「怕嗎?」羅亦安牽起妮莎顫抖的手,用法語問。
「不怕,有你」,妮莎撩起紗麗的一角,勇敢地站了起來,優雅地伸手讓羅亦安攙扶,嘴裡低聲說著給自己打氣的話:「我的血管裡流著和他們相同的血,我的膚色與他們完全相同,我和他們唯一的區別是沒有一個高貴的母親,這不足以讓他們蔑視我……」
羅亦安讚賞地補充說:「你擁有青春,你擁有美麗,你的笑容能讓雲雀為之歌唱……」
妮莎激動起來,紗麗下她那飽滿的胸膛隨著急促的喘息快速起伏著:「而我,卻有充足的理由蔑視他們,我會五國語言,我的大腦遠比他們聰明,重要的是,我擁有愛情,我的愛人可以把黑暗囚在波港灣裡。水會流失,火會熄滅,而愛情卻能和命運抗衡……」
羅亦安顧不得旁人的目光,連連為這段話拍手。
「做人最大的樂趣在於通過奮鬥去獲得我們想要的東西,所以有缺點意味著我們可以進一步完美,有匱乏之處意味著我們可以進一步努力」,羅亦安鼓勵著妮莎:「如果整個世界是公正的話,勇氣就沒有必要存在了。印度存在種性制,我們那也有戶籍制,美國還有膚色之別,這些都是根據出身來判斷人的高低貴賤,整個世界充滿不公正,我們不能老為此悲哀、頹廢。所以,拿出勇氣來吧,人間沒有永恆的夜晚,世界沒有永恆的冬天。」
印度對於種性的歧視是深入整個民族的骨子裡,妮莎雖有勇氣,但多次挑戰失敗,心裡已底氣不足。此刻雖然嘴上說得好,但如果羅亦安沒有緊緊挽著她的手臂,她早已軟到在船上。所以,羅亦安只好一邊挽著她緩緩而行,一邊不斷地低聲鼓勵。
一個黑黢黢的身影突然從地下冒了出來,突兀地出現在兩人面前,一雙枯乾瘦小的手連連拍動著,用法語說:「說得好,說得好,我從沒聽過這麼精彩的演講。」
羅亦安身上的肌肉漸漸繃緊,輕輕放鬆了妮莎的手臂,不引人注意地擺出了攻擊姿態,一邊打量著周圍,一邊注視著眼前這位乾枯瘦小、苦行僧打扮的印度人,探問:「你聽到了多少?」
印度的官方語言是英語,所以印度上層社會個個精通英語。剛才為了避人耳目,羅亦安特地用法語與妮莎交談,沒想到這位苦行僧模樣的人卻完全聽了個十成十,如果此人大聲喊叫起來,下面的場景就是羅亦安一行被攆出王舟,甚至被當地人追殺。因為帶著低等種姓女子登上王舟,相當於對土王的侮辱。
第102章 榮耀
周圍的人群沒人注意到這裡,他們都被王庭的招待吸引。身穿印度紗麗的女子,帶著叮噹作響的銀腳環,婀娜多姿地圍著客人舞蹈著,豐富的食物,大紅大黃濃重的色彩,妖媚的肚皮舞,讓客人一登舟便被吸引。
印度式歡宴最大的特色就是喧鬧,極度的喧鬧,在這種喧鬧中,偶然一人落水沒人關注,羅亦安打定主意,慢慢湊近對方,親切地問:「你好,很榮幸見到你,我……」
那印度苦行僧本來冷冷地看著羅亦安逼近,但就在羅亦安逼近他身體死角前一刻,他閃電般向後一跳,脫出了羅亦安的掌控。
「你也精通瑜伽?」,印度苦行僧沒擺出防禦姿態,他隨意地站在舟舷上,反問。
羅亦安不是精通瑜伽,當初他為了向阿尼爾尋仇,曾特地研究過瑜伽格鬥術,需求破解之術,剛才進入的那個攻擊死角,剛好是計算機推算出的、所有瑜伽派別都很難使出全力的點位。瑜伽高手或可以對這點位進行攻擊,但也要配合身法,先前進小半步,才能讓自己的拳腳在達到這點位時,產生最大爆發力。
羅亦安剛才接近印度苦行僧時,走的不是直線,他每步都根據對方的身體反映,踩在對方最難以發力的位置,這是科學研究的結果。這位印度人被羅亦安殺氣所吸引,不由自主研究著如何攻擊防禦,胸中臆想著攻擊的角度,結果換來陣陣胸悶氣短,總感到有力無處使,這才跳出圈外,擺出沒有惡意的姿態詢問對方。
「嗯哼」羅亦安含糊答應著,繼續逼近對方,現在,對方除了跳水別無辦法。羅亦安嘴角已浮出微笑。
「別這樣」,印度人馬上制止羅亦安:「馬立克讓我問候你。」
羅亦安側轉身體,印度人忽地竄出,在幾步外才停住身影,停身喘息。
「天哪,馬立克說你是個怪物,能在高山上奔跑,你果然是個怪物」,對方這句話讓羅亦安徹底打消了追擊念頭。
「那麼,馬立克有什麼交待?」羅亦安邊問邊準備靠近對方。
「別過來」,對方揚手制止:「你還是離我遠點,這樣我感覺到安全。」
羅亦安使個眼色,讓妮莎望風,自己裝作悠閒地欣賞歌舞,嘴裡問:「馬立克走了嗎?」
「安全離開」,對方回答:「他走的時候送給我們克什米爾一份的大禮,並要求我們為你免除麻煩,你是馬立克的接應人員嗎?」
羅亦安目光凌厲,對方馬上回答:「好,我不問……是這樣的,我們在宮廷內找了個朋友,把你的名字添加到了最近的宴請名單裡,今天來的客人,有幾位你必須認識,這樣,今後他們可以作證:最近幾天你都在參加宮廷夜宴。
至於周圍窺伺城堡的人,我們查了,確有幾名遊客一直在監控那座城堡,但幾日前他們突然失蹤,我們沒有發現他們離開的跡象,正打算繼續查找……你能告訴我,這些人現在在哪裡?或者說,他們的屍體在哪裡?」
羅亦安神色一動,窺伺的人幾天前才不見了,那時馬立克還在山上,能有這樣雷霆手段的只有秘族。這說明原本秘族是打算借刀殺人,所以才安排羅亦安一行在城堡住下,然而,後續局勢的發展讓某些人急切想拉攏羅亦安,於是他們動手清除了窺伺人員。
那印度人錯把羅亦安的沉默當作默認,他臉上掠過一絲不滿,忍了又忍,又將這口怨氣嚥下了。「好吧」,他說:「我們別在細節上糾纏了,看在馬立克的情份上,我說最主要的:等會兒介紹給你的人有三名,他們都是極度虛榮的人,以能夠參加土王的宴會為榮。土王宴請的客人一般分為兩類,進入內殿的才是最高尚的客人,但這些人只屬於外圍人員,比如現在,他們只能站在舟邊欣賞歌舞。我們只需告訴他們,你參加土王宴請時都在內殿,然後,你輕描淡寫地說『在宴會上曾見過他們』等等,今後他們就會爭相證明,這幾天你卻在土王宴會上……」
羅亦安惱怒萬分,原來,馬立克所謂的幫忙就是證明自己曾參加過土王宴請。早知道如此何必求對方幫助。秘族既然動手清除了窺伺的人,一定會做得很乾淨,完全牽涉不上自己。如此,只要掩飾好自己登山的行蹤,避免今後極端組織的報復,就已經足夠。何必搞得如此興師動眾。
羅亦安有這樣的想法是不瞭解印度的等級制度,在過去印度的,有句話說:「婆羅門是不能質疑的」,講的是婆羅門人的話出口就是誓言,對此質疑就是侮辱整個婆羅門階層。而土王宴請的客人,這身份就是信譽的保證,決不能任人猜疑。如果有人追查到這裡,明白了羅亦安的身份後,當地人就會表現出不合作的態度,此後,任何線索都會被淹滅。
因為這身份是榮耀的標誌,所以那三名虛榮的商人才要處處標榜。當宮廷大管家引領著羅亦安為他們做介紹時,獲知他們曾同日被邀參加宴會,不用誘導,那三人就紛紛表示曾見過羅亦安,聊了一會兒,一位商人甚至承認,當初在宴會上他曾與羅亦安打過招呼。
這是場虛偽的談話,雙方本著互不信任的態度進行了友好親切的交談,會談中雙方就共同關注的問題進行了深刻的探討、並交換意見,雙方均互相表達了深厚的問候和良好的祝願,初步達成了合作意向。
真實的情況是:羅亦安意興闌珊,懶洋洋地敷衍了三位商人,而這種懶散被當作英國貴族作派,幾人交換了名片,建議今後繼續交往,不久,宮廷大管家招呼羅亦安覲見土王,在三商人嫉妒的目光下,羅亦安進入船艙,遠遠地與土王打了個招呼,便又被招呼到船甲板。深感無聊的羅亦安就此與三商人告別,登舟而去。
羅亦安沒有料到,馬立克的幫忙最終起了非同尋常的意義。土王大會後,馬立克以藍寶石新礦脈的發現人,被推往台前,此後,他借這一身份掩護進入珠寶界,周遊世界並進行著不為人知的特工活動。因為羅亦安也曾參加土王大會,他們的相識交往也就順理成章。而打扮艷麗的妮莎由於在土王發表演說前,預先佩帶了一枚克什米爾藍寶石項鏈,不巧被參加大會的記者攝入鏡頭,當作土邦王妃子的照片匆匆發表。這張照片在印度引起轟動。隨後,查清真相的報社被迫道歉,並按照羅亦安與土邦王府共同編造的謊言,為妮莎偽造了一個新身份……
羅亦安離開王舟,並未遠行。他命令舟人駕著船屋,緩緩地繞湖邊而行。德爾湖的湖水蔚藍,有著克什米爾藍寶石的朦朧美,一戶戶農人用船拖著他們的園圃在各個船屋前倘佯,賣力地招呼著客人。
德爾湖的水上園圃是世界唯一,當年,有句英國諺語說的就是德爾湖水果的新鮮——「上一秒鐘它還在枝頭上」,就是講德爾湖果農販賣水果的情景。農夫乘坐小艇料理園圃,採摘番茄、南瓜或鮮花。每個漂浮園圃都是在約2米寬的蘆葦織條上鋪上泥土而成的,然後繫在錨桿上,可放置在湖上任何地方,在這耕地有限之地,既可增加收入,又可增添景致。
經過百餘年的水上種植生涯,德爾湖的果農們技術越發成熟,他們不僅栽種草本果實,甚至連灌木類水果也能在水上園圃中種出。德爾湖營養豐富的湖泥,令這些果實肥大甘甜。羅亦安流連不去的理由,正是想嘗一嘗這世界唯一的水上園圃出產的水果。
一束束紅艷艷的荔枝,被沾著晶瑩水珠的綠葉襯托著,格外誘人、醒目。羅亦安取了一串荔枝,剝開紅艷艷的果皮,甘甜的汁水四濺,透明如玉的果肉令人垂涎欲滴,輕輕地咬下去,甘甜、爽口,齒痕留香。
石榴約有小碗般大,紅彤彤的,有的咧開了嘴,露出一粒粒晶瑩透亮、紅瑪瑙般的果粒,十分誘人。波羅蜜大如冬瓜,呈綠色,外表似佈滿釘子的厚皮,裡面是一瓣瓣白色的果肉。芒果有的大如西瓜,有的小巧如杏,有的紅艷欲滴,有的黃如美玉,有的綠瑩瑩的,有的黃中帶紅。芒果的形狀也各不相同,有圓的,長長的,橢圓的,兩頭尖尖的,味道更是各異,有酸甜的,甘甜的。羅亦安心滿意足的品嚐著各式水果。
妮莎這時已鎮定下來,只餘羅亦安與她在坐。拉莫先生多年的家教立刻現露出來,她落落大方的撩起面紗,溫文爾雅的將水果切成小片,用一根象牙牙籤戳著送入口內,小口小口的品嚐著。她的嘴角浮動著幸福而滿足的笑容,活脫脫一個印度上流社會姣女形象。
妮莎的美麗吸引著湖上的遊客,當他們的船經過時,許多閃光燈偷偷摸摸的閃爍著。妮莎卻沒有了驚慌,她坦然自信的承受著那些長焦短聚,輕鬆自在的繼續品嚐著那些水果。
羅亦安不知道她為何忽然有了自信,但看到對方開心,他也覺得不虛此行。
「過去的印度總使我壓抑」,妮莎盤腿坐在艙面上,稍稍調整著身體,換了個舒服的坐姿繼續說:「那空氣沉重的令我窒息。我為我的死亡感到輕鬆,重生的感覺,令空氣都清新起來。」說這番話時,那濃密的睫毛忽閃著,美麗的大眼睛眨動著,她的眼裡充滿了對新生活的期盼。
昨天,秘族送來了妮莎的新身份證件。她搖身一變成為英國威爾頓爵士的養女,長年生活在英國一所教會學校。那是一座全封閉的教會學校,每年只招收三十餘名女生。實際上是秘族金人系統的一個外圍機構,薇薇安就是從那裡畢業的。
履歷表上,妮莎的生活經歷簡單而清楚:畢業後,她一直在教會學校擔任助教。在羅亦安抵達果阿前,她來到了威爾頓爵士的城堡與管家一起主持城堡的修繕工作,而後在城堡裡結識了羅亦安。
拋棄了過去的姓氏,對妮莎來說等於一次死亡,而具有了新的姓氏,她從此脫離了種姓的枷鎖,獲得了新生。登上王舟前,她尚有點怯場,現在,她對新生活充滿了憧憬。
羅亦安滿意地看著妮莎心態的轉變,說:「我們明天動身,第一站先到新西蘭,然後自新西蘭回國。你出去換一個環境,換一種心情,什麼時候玩夠了,就去果阿,幫我打理生意。」
「你來陪我嗎?」妮莎揚起臉企盼的看著羅亦安。羅亦安正準備回答,手機突然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