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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節


譚彩玲撇了撇嘴,說:「人類幸有記憶,能留住世界的光明;人類哀有記憶,不能忘記世界的灰暗。小姑娘對世界的幻想打破了,不知道這段記憶對她來說,是光明還是灰暗。不知道,將來我的記憶是光明還是灰暗。」說罷,揚長而去。
羅亦安坐在空蕩蕩的客廳,靜靜的回味著。不知過了多久,他拿起了電話,撥通了號碼。
「秋卉姐,在瑞士玩得開心嗎?」——電話不是打給金慧珠的,卻是劉秋卉。
電話那頭,劉秋卉似乎被他的聲音嗆住了,一陣咳嗽過後,劉秋卉嚥下了嘴裡的東西,含含糊糊的回答:「還好。」
「在喝香檳嗎?我聞到了。電話裡傳來的香檳味」,羅亦安調侃的說:「你們在慶祝什麼?拍賣會結束了嗎?」
劉秋卉喘過氣來,反問道:「安子,為什麼拍賣會裡沒有我們公司的名字?我提了好幾次要求,他們都置之不理。還有,這分成……」
羅亦安打斷了她的話:「秋卉姐,你也知道,現在做企業是帶著枷鎖舞蹈。我不希望為自己惹來太多的麻。我們只是一個設備贊助商,不參與具體的工作。分成嘛,我之前與他們有協議,盡量不要提到我們的名字。如果那裡沒有其他事,你回來吧。彩玲姐將飛去瑞士,與律師一起監管協議剩餘內容的執行。」
劉秋卉沉默了一下,口氣嚴肅起來:「安子,我想請幾天假,在瑞士多玩幾天,你不介意吧?」
「當然,你帶的錢夠嗎?要不我再給你提前發一個月的薪水。對了,你的年薪我按200萬人民幣計算,怎麼樣?」
聽到羅亦安願意提前發薪水,劉秋卉感覺到他的挽留之意,語氣輕鬆起來:「安子,你真是中國罕見的好男人,我要嫁中國人的話,一定選你。好吧,給我十天假期,等彩玲姐來了,我跟她一起瘋狂採購一把。歐洲的物價真貴,不過,既然你肯給我這麼高的年薪,我就預支一部分未來生活。」
毀於虛榮心的女性,比毀於愛情的還要多。劉秋卉不曉得控制自己的慾望,在富豪們的恭維中,她洋洋得意,失去了對自己的定位。相較之下,譚彩玲雖然也是個現實的女人,熱衷於財富的攫取,但她比劉秋卉活得更清醒,也更謹慎。當初,羅亦安剛成立公司時,劉秋卉敢於冒險投資,甚至辭職參與經營,是因為她的慾望比譚彩玲更強烈。多年優越的物質生活,已經讓譚彩玲失去了冒險的衝動,她最想做的事就是把握眼前。
羅亦安忘了告訴劉秋卉公司的新變故,在他看來,那些穩定後院的新舉措,劉秋卉一定會認為是亂花錢,與其那樣,不如做了不說。
對於這兩個女人,羅亦安打算今後反其而用之。做過財務總監的劉秋卉出任執行總裁,負責營銷。而譚彩玲的謹慎正適合做財務總監。兩人年薪相當,職位相當,正好讓她們相互競爭。
望著桌上的電話,羅亦安的手臂凝在空中,遲遲不能落下。是否該給金慧珠打電話呢?電話裡該怎麼說?
第42章 浪漫
愛情就像照片一樣,需要大量的暗房時間來培養。金慧珠對羅亦安的愛,缺少個暗房培養的時間,所以它是不穩固的。羅亦安自感,今生能有精力哄好一個女人便已經很吃力了,他懷疑自己是否有精力哄好金慧珠這麼年輕的女人,畢竟她們對浪漫的需要太多。生長在不同的環境裡,不同的文化背景下,金慧珠是理解不了中國人的苦難的。
生為一個中國男人,他們在同伴的競爭中成長起來。上完大學,他們總計要花費父母20多萬元的費用。然後,他們領著千元左右的薪水,租著簡陋的房子,吃著粗燥的飲食,心痛的支付著交通費。每天太陽沒出來就要趕公交車,月亮出來了才能帶著疲憊的身體到自己租住的簡陋小屋,他們要買下幾十萬的房子——實際上,這套房子他們最多只有七十年的使用權,七十年後房子仍歸「國家」——才能安個家,娶個妻子。
娶了妻子,他們就要為孩子奮鬥。需要支付至少20萬元費用才能把孩子育成。然後,他們的孩子再重複父母的道路。孩子長成後,如果有幸,那他們還有養老金、社會保障,可以苟延殘喘。如果不幸,年老體衰的他們還要為自己掙取最後的生活費。更加不幸的是,萬一他們「購買」的房子使用年限已到,被「收歸國有」,老倆口要麼再買一套房子花光所有積蓄,要麼沿街乞討尋找下水道容身……
在中國,男人成功只有一個標準,那就是有事業,也就是有地位、有權力、有錢、有房。沒有事業就沒有驕傲,沒有了成就感和尊嚴。地位是一個中國男人尊嚴的象徵。當一個中國男人擺脫了生存的最低目標後,事業成了他的唯一追求。
浪漫對於中國人來說,本身是個外來詞。在殘酷惡劣環境下長大的中國男人,「活著」是基本追求,浪漫已經成了一種奢侈品。最重要的是,所有的浪漫行為都需要花費金錢和時間來營造——微風吹拂的小湖邊,為女友摘一朵不要錢的野花插在鬢邊,這或許是最低級的浪漫。然而,你不可能住在湖邊,你還需要為到達湖邊而付費。
最可悲的是,有足夠錢支付浪漫行為的男人,常常沒有時間。
在另一個環境下長大的金慧珠,她能理解這樣的男人嗎?
羅亦安想了許久,遲遲不能下決定。此時,譚彩玲的聲音遠遠飄來,話中帶有一絲憐惜:「需要我來幫你說嗎?」
羅亦安抬頭望去,譚彩玲穿者睡裙,扶著樓梯站在二樓上,一支腿惡意的翹起,蹬在樓梯邊放置的一個花盆上,一隻手晃著一個紅酒杯,杯中的酒紅的似她的嘴唇。
羅亦安抬頭仰望,從她翹起的腿縫中望見了粉紅色的三角褲,一抹微笑出現在他唇邊。
譚彩玲毫不在意他的窺視,媚笑著舉起酒杯問:「要來點嗎?波爾多地區的特瑞薩城堡干紅,2000年罐裝的,味道很不錯。」
對於在國內買到的瓶裝法國干紅,白領們一般很少談及它的釀造時間。因為中國進口商常會在國內將不同年份的紅酒調配混合後,再推向市場。酒瓶上的年份標示,只代表調配中所用最少比例的紅酒年份,當然那也是酒瓶中最古老酒的年份。2000年罐裝的特瑞薩城堡干紅,當時一級批發已賣到500元左右,到了商場,加上稅要賣幾倍高,但羅亦安意不在此。
「我是要打電話,你能否迴避一下?」羅亦安說:「對了,你這次去歐洲,可以到法國採購幾木桶原裝酒,記住,要買紅色橡木桶裝的,那才是陳桶裝陳酒。」
譚彩玲搖搖擺擺地走回臥室,邊走邊說:「得了吧你,來蒙我。那種陳年老酒桶可是比酒還貴,我去買下這樣的酒桶,我瘋了嗎?」
乘譚彩玲關門前的空隙,羅亦安揚聲說:「酒裝的酒桶都要回收,你只要注意別讓酒桶染上異味,第二年帶著空酒桶去採購,那價格就下來了——這第一次採購,酒錢由我出,怎麼樣?」
房間裡恢復了寂靜,羅亦安拿起了電話,撥通了金慧珠手機。
電話遲遲沒人接,許久,電話裡傳來了一個怯生生的聲音:「是羅君嗎?」
「是我」,羅亦安自嘲地笑笑——尷尬的開頭:「你還好嗎?」
「托您的福,還好」。
「我最近出差到南太平洋,剛回來,聽說你來過,怎麼一去沒了音信?所以給你打個電話,問一下。」
「呀,您能想起我,不勝榮幸。您的同居女友還好嗎?請替我問候她。」金慧珠的話裡充滿酸溜溜的味道。
「還好還好」,羅亦安不知道該說什麼。
「對了,羅君,我要調往中國公司工作了」,金慧珠故作輕鬆地說。
「啊,那我不是要辭職了?」,羅亦安苦笑起來。按公司規定,同一公司員工相互間不容許存在戀愛關係,以金慧珠與羅亦安現在的曖昧,兩人中必須有一人辭職。這是法律,即使公司老闆本人,也要遵守。
電話裡金慧珠頓時語氣熱情起來:「讓你為難了,真不好意識。不過,羅君,你不用辭職,我已從S公司辭職了,現在在另一家公司做事,公司派我到中國開拓市場。」
在金慧珠看來,羅亦安剛才的話等於間接承認了兩人的戀愛關係,雖然不是盡善盡美,但也差強人意。
「羅君,到了中國,我是不是可以喝上你的喜酒」,金慧珠繼續試探:「你與那位同居女友的喜酒。」
第43章 諒解
電話裡傳來了另外一個呼吸音,羅亦安明白那是譚彩玲。
女人,從來就喜歡一邊責怪著男人不守信用,一邊自傲地享受『說話不算數』的特權。譚彩玲一定是按耐不住好奇心,在臥室裡拿起了聽筒竊聽。
不過沒關係,羅亦安是在用韓語與金慧珠交談,根本不慮竊聽。
「我的同居女友麼,我有兩個同居女友,你說的是哪個?」
「兩個?羅君,你真厲害。據我所知,你們的法律是一夫一妻制,羅君,你不會兩個都要吧?」這話裡又出現了冷嘲的味道。
「在我畢業前,曾打工掙錢,那時,我的錢不多,只能與人合租一個房子。這兩個女人就是我的合租人。畢業後,我開了一間小工廠,由於我在s公司脫不開身,她們就成為了我的合夥人,為我打理公司。嗯,就是這樣的。」羅亦安說到這,又覺得自己是在討饒,便加了一句:「也許,我與她們之間關係親密了點——畢竟生活在一起多年了。」
電話裡傳來金慧珠輕細的喘息,隨後,一聲微不可聞的咯聲傳來——那是譚彩玲,見到聽不懂他們的交談,便悄悄放下了電話。她動作雖盡量輕微,但還是有跡可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