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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節

  我心裡清楚,向飄飄叫我小心,但不是小心我自己,而是她,要顧及她,現在她算羊入虎口,如果段盈盈在這裡發難,我們死上一百次都不夠。我就覺得奇怪,是我孤陋寡聞了?我怎麼過去從沒聽說過什麼公主、什麼王子?流傳到現代還保持著權威?這跟獨……裁有何區別?
  段中讓三個漢子先把段盈盈抬回家,他走進段殿,大概是參拜祈禱之類。我和向飄飄在外面等著,因為他沒讓我們進去,亦沒讓我們先跟回家。我們就不敢亂來,這地方太莊重了,還有一種很規律的氣息,我們進寨見到的每一個人都規規矩矩,看上去彷彿連走路都是差不多的步伐和姿勢。
  五分鐘以後,段中和走出來,直接帶我們上半山腰,停在一個大院子前,這是整個村寨唯一的大院子,外面是籬笆,有不小的牌坊,不過上面沒有字。而籬笆圍著的裡面,有三座宏偉的大木屋,中間一座最大最高,兩邊小,不過整體建築規格還是要比左右隔壁,甚至整個村寨的其它木屋要高。以至於向飄飄用開玩笑的口吻告訴我,這就是段盈盈的小皇宮,當然口吻是開玩笑的口吻,但其實是在放冷刀,暗裡帶有諷刺之意。
  走進中間大木屋,首先能看見大廳正對面有張大神台,上面有供奉,不過供奉的不是菩薩,不是各路大仙,更不是牛骨,而是蛇骨,一副六七米長圈成兩圈的蛇骨,骨架就有小腿粗,如果是活的應該比大腿還要粗。蛇骨看上去白茫茫一片,不是自然的白,而像上過色,或者用藥清洗浸泡過一樣,看的人很不舒服。
  抬段盈盈回來的三個男人已經不在裡面,只見段盈盈躺在中間地上,下面墊著竹蓆。而就在她身邊,蹲著一個頭髮全白的婆婆,應該就是段盈盈的奶奶。她的手稍微有幾分發抖,我不確實她是因為心痛還是因為年紀大了的某種病,大概後者可能性要大些。她就用這雙顫抖的手在段盈盈身上各個部位來回的按來按去,彷彿在找什麼東西,比如傷口,這個我早就找過,但就是找不到,奇怪的很。
  我們著急等了幾分鐘,終於一直背對我們的老人站了起來,轉過身,我看了一眼她的眼睛,幾乎嚇的跌倒在地。她的眼睛白色,包括眼球,好像是瞎的吧,而且是因為中了某中毒,或者被詛咒之類的瞎。反正絕對不是因為病,因為如果是病,眼球肯定會收縮,而不是還睜放自如。
  向飄飄明顯亦有那麼幾分緊張,不自覺就後退了兩步,臉色稍微發白,我很少見她這樣,她應該是那種泰山壓頂而不退半步,不慌不忙的人,可我又不敢問原因。其實我亦沒有機會問,老婆婆很快開口說話,她彷彿能看見我們似的,問我們段盈盈去過什麼地方怎麼中的毒?我打算回答,只是話還沒組織起來,老婆婆就指了指向飄飄道:「小伙子你別說,讓這小女娃說。」
  我瞬間冷汗淋漓,這人是瞎的吧?而我和向飄飄進來以後還沒說過話,她竟然知道我們是男是女,而且還知道我們站的方位,更而且知道是我想回答。我認為這既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事先安排好,段中和說過送段盈盈回來的是一男一女,也要事先知道我們進屋以後站的方位吧?
  總之我就是無法相信,而且很害怕,我像向飄飄一樣,臉色刷白了起來!
  向飄飄回答問題的時候吞吞吐吐極其不自然,那短短幾十秒,什麼冷靜、什麼睿智、什麼應對自如通通蕩然無存,剩下只是驚慌失措。
第一百三十二章:解蠱
  問完了問題,白髮婆婆繼續照顧著段盈盈,但已經不再是在她身上亂按,而是拿出許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比如糯米、芭蕉葉、水草、以及許許多多稀奇古怪的花草藥,又拿出一個砸藥窩,把所有東西都放在一起,掄起石砸就咚咚咚的砸了起來,而且砸的時候還一邊念、一邊哭、一邊唱。
  我換了一個角落看,發現竟然是假哭,我不知道這是不是配藥的必須程序,反正看起來好恐怖,明明不是哭的很用力,聲音卻能震動到整個房子都在搖晃似的。最關鍵還是哭唱的內容,多次提到蠱蟲,具體意思就是她要餵食蠱蟲,蠱蟲蠱蟲快出來等等等等……
  我以為段盈盈中的僅僅是毒,現在看情況是身體裡面有蠱蟲?我想問段盈盈,又不敢說話,只能帶著忐忑的心情睜大眼睛繼續看。
  不多久,白頭婆婆把藥砸了出來,看上去又白又黑又青又紫,段中和往裡面加了一碗紅水以後,還變的特別腥臭,好像腐屍的味道。白頭婆婆就把這盅藥倒在地上,然後在段盈盈身邊均勻地圍成一圈,段盈盈整個過程都閉著眼睛,好像沒有多少意識,但當白頭婆婆倒好藥,從一堆物品中拿出一個鈴鐺,搖響鈴鐺的時候,她的眼睛忽然睜的特別大,就彷彿是被邪術控制著的木偶般,被鈴鐺帶動著。
  白頭婆婆在藥的外圍一圈圈轉動,手裡搖著鈴鐺,嘴裡念著哭著唱著。大概轉了四五圈以後,我看見段盈盈起了明顯反應,她的嘴巴張開,張的特別大,同時她衣服下面的皮膚會動一樣,忽高忽低一沉一鼓一跳一閃,看上去就像皮膚下表有東西在起舞。
  我頭皮一陣陣發麻,想轉身走出去,但我又不能,相反我還必須睜大眼睛看。我看見向飄飄亦是很緊張,她就站在我旁邊,她的手情不自禁抓住我的衣尾,用力扯。雖然我看不見身後,但我猜她的手指一定因為太用力而發青發白,她自己又彷彿沒發現似的,所以一直扯著不放。
  這邊的段盈盈反應慢慢加大起來,渾身劇烈地抽搐,我剛進門時我還奇怪怎麼會在大廳進行救治,下面就鋪一張破爛的老竹蓆,而不是在房間裡救治更舒服,我還以為段盈盈是小媽養的。現在我總算知道,就這劇烈顫抖的狀態,能把床直接給震塌,清除蠱毒的法事就需要中斷,所以只能在地板上進行。
  另外一個原因就是,方便殺死蠱蟲。
  沒錯,真有蠱蟲,全身黑色的螞蟻,煙蒂般長大,隨著鈴鐺激烈搖晃發出的碰撞聲,刷刷刷從段盈盈的嘴巴裡爬出。並且一出來就是幾十隻一起,連續出了十幾二十撥,我都不知道這些螞蟻原來都在段盈盈身體的什麼地方藏起來的!而它們出來以後,都不要命似的奔向外圍那些藥團。
  我驚出一身冷汗,真想要轉身衝出去,可向飄飄還是拉著我,我稍微遲疑了幾秒,螞蟻已經全部爬了出來,它們過不了藥團,爬到附近速度已經慢下來,爬上一半則茲一聲變成拱形,縮成一團死了過去。而等這些螞蟻都死光以後,段盈盈的肚子忽然就脹鼓了起來,看上去就是肚皮下有東西在跳動,開始我不知道具體是什麼東西,慢慢才發現是蛙,能聽見微弱的哇哇哇的叫聲,好像在抵抗,反正是頂不穿撐不破段盈盈的肚皮。
  這時候白頭婆婆手裡的鈴鐺搖的更厲害起來,彷彿要把鈴鐺給搖爛,她嘴裡哭唱速度亦越來越快,轉圈速度一樣,看的我頭暈眼花。我想這應該是最後時刻吧,事實上我沒想錯,哇哇哇的聲音大起來,而且離開原來的位置,從肚皮一直往上,最後從段盈盈的嘴巴跳出來。早已經準備好的段中和打開手裡的布袋,把跳進來的蛙裝進去,那是黑蛙,全身黑色,體型不大,但叫起來的聲音特別尖,特別刺耳,令人受不了……
  等鈴鐺聲停下,我從震驚中反應過來再看段盈盈的時候,她已經閉上了嘴巴和眼睛。慶幸的是,她的臉色已經不再那麼黑,皮膚已經不再那麼黑,只是變的很蒼白,嘴唇乾裂,整個模樣憔悴不堪。
  白頭婆婆忽然收住了聲音,拿過裝黑蛙的布袋,伸手進裡面把黑蛙抓出來,拿在手裡翻出黑蛙的肚子,用鋒利的指甲輕輕一劃,黑蛙立刻被開膛破肚,一串噁心的內臟落下來。接著,白髮婆婆才一掌把黑蛙的身體按在地上拍死,黑血四濺,段盈盈臉上都染有不少。而內臟被白頭婆婆拿在了手裡,翻了幾翻以後取出一個圓圓的東西,她彷彿能看見似的,做這些動作極其的麻利,半分都沒有停頓過。
  她要幹嘛?我心裡閃過一個不好的念頭,結果真是我想的那樣,她捏開段盈盈的嘴巴,把從黑蛙內臟裡取出的圓圓的東西毫不猶豫的放進去。那場面很血腥、很噁心,連我這種見習慣瞭解剖,見習慣了各種慘不忍睹的屍體的人都無法低檔,因為這場面除了噁心外,更多的是嚇人,是恐怖。
  我轉身跑出去,靠著院子的籬笆狂吐不止,把在來的路上吃進去的麵包毫不保留通通都給吐了出來。等我吐乾淨再進屋的時候,段盈盈已經被抬回房間休息,段中和在打掃狼藉一片的屋子,白頭婆婆坐在椅子裡點上水煙在抽,而且邊抽還邊吃糖炒黃豆,就彷彿剛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坦白說,看見她這樣,我又產生了幾分嘔吐的慾望,但這次我有忍住,我看了一眼向飄飄,發現她額角有豆大豆大的冷汗,剛好她也在看我,我們都不知道該給對方怎樣的表情。
  等段中和打掃完畢,白髮婆婆開口道:「盈盈要休息一兩天才能恢復,你們先在村寨住著,不要亂跑,禁止離開村寨的範圍。」很冰冷、很嚴厲的聲音。
  段中和道:「兩位跟我來,我帶你們去隔壁屋,休息的地方已經安排好。」
  給我們休息的房間就在左邊的大屋,令我很鬱悶的是,竟然把我和向飄飄安排在一個房間,雖然有兩張床,但這孤男寡女還是很不方便吧?我還以為先把我帶進房間,然後再帶向飄飄,結果段中和說的是,兩位好好在這休息,有什麼需要可以吩咐下人,她們很快到,會在樓梯口候著,二十四小時不間斷。
  我當時想提意見,但向飄飄給了我一個不要的眼神,我只能把要說出來的意見話轉化成感激話。
  段中和離開以後,向飄飄立刻道:「這是監視,看樣子好戲在後頭。」
  我道:「別陰陽怪氣的說話,直接點說,你知道什麼?」
  「關於我的大劫,秦雁回說過一句話:紅球躲,白球退,銀水命絕是一對。」
  我思索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道:「紅球是……火?白球……段盈盈奶奶的眼睛?」
  我說她為什麼那麼怕,原來跟她的劫有關,她妹還沒救出來她肯定不樂意又遇上大劫。真是多災多難,我都不知道該安慰她還是該如何?因為我自己都特別希望有人安慰,我看見段盈盈的奶奶我都很不舒服,這種不舒服就像看見七花村寨的神婆那種不舒服一樣:「銀水命絕又是什麼意思?」
  「不知道,可能遇上才會明白吧,然後就是已經晚了,這種事好無奈。」遲疑了幾秒,向飄飄換了一個既悲傷又無奈又認真的口吻繼續道,「金夜雨,答應我一件事,如果我不幸死在這,無論如何你要把我妹救回來,同時你要跟她結婚……」
  「啥?結婚?」這什麼要求?救回來我會盡力,結婚算怎麼回事?「不是,救她我會盡力,這個結婚……」
  向飄飄打斷我道:「不要問為什麼,如果你不這樣做後果你會無法承擔,亦不想承擔,我只能告訴你這麼多,多說了折大壽。」
第一百三十三章:氣勢
  向飄飄話說了一半就不再理會我,選了一張床坐上去,盤著腿,閉上眼。我心裡愁啊、糾結啊,最討厭別人話說一半,要不另一半都不要說,我雖然思維縝密,喜歡猜謎,但我不是有強迫症,不是什麼都喜歡猜來猜去。
  帶著幾分氣憤,我坐在另一張床上,邊抽煙邊觀察向飄飄,我沒開口,因為她這狀態肯定不會再說。氣人的是,等我慢慢冷靜了下來,不生氣了,睡的迷迷糊糊的時候,她忽然又開口道:「來的路上我想了許多問題,你認為段盈盈是怎樣中的毒?」
  我特別想不理她,讓她嘗嘗犯愁的滋味,總歸還是沒有那麼無聊:「她是在假墓室中的毒這點毋容置疑,雖然當時情況比較亂,心情比較亂,不過我還是留意到一個重要線索,就是其中一箱金銀珠寶比較亂。」
  「對,段盈盈應該是翻箱金銀珠寶中的毒,黑蛙就在金銀珠寶裡面,這亦是一個陣,是殺陣,誰拿誰死。這好像證明了一件事你想到沒有?就是……那個手印可能和段盈盈沒有關係。」
  我好驚訝,雖然我也想過這個問題,畢竟如果真是段盈盈進過主墓室拿走王印,她就不會去動那些金銀珠寶,錢她應該不缺她動來幹嘛?這可是機關重重的古墓,亂動東西搞不好會一命嗚呼,道理她比我明白,所以她還是亂動大概只有一個原因,就是她沒找到自己想要找的東西,相應的就是沒有進過主墓室。
  不過這些從向飄飄嘴裡說出來,我真的驚訝,她應該不會跟我說,原因很簡單,她這樣說等於承認原來她對段盈盈有所誤會,在沒有找到真憑實據前就先黑了自己不是她的風格。而且在我看來,以她的性格,即便是找到真憑實據她都不會黑自己,只會選擇沉默,冷傲之人不都如此嗎?
  當然她能這麼說,我感到很高興,只是我還沒高興完,她又道:「另一種可能是,手印仍然和她有關,這個蛙蠱她奶奶會解,她知道讓我們送她回家,肯定她一樣會用會解。」
  我心裡悲涼,原來她跟我承認是挖坑讓我跳,她是說段盈盈自己讓自己中的毒!我頓時有點憤怒:「向大師,失敗不可能,失望才可怕,你知道嗎?」
  「對我?」向飄飄睜開眼睛,「我只是說些可能性,你聽了一半就給我下定論不認為對我不公平?其實我們都忽略了一個事,就是當面說、當面查,可因為她的狀況,我們只有一個想法,就是用最快速度救回她,如果我沒猜錯,你連她的包都沒有翻過吧?更別說她身上的明暗口袋。」
  「我不和你說這個,就說中毒,你不認為很冒險?她在外面,不知道我能不能救回你,就算知道,當時出口沒找到,如果找不到出口,不是救不回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