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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節

  「快說……說呀!」梁維揚按住膝蓋的雙手緊緊的握緊,但使出了渾身的勁兒,都說不出來,他忽然發現,自己竟真的害怕了……
  因為他不想當誘餌,更不想去送死。
  「鮑道長,讓我來做誘餌吧!」正在梁維揚還在劇烈的掙扎時,張鶴生站了起來,堅定地說道。他的話恍若石破天驚,砸在了梁維揚的心裡,讓他瞬間無地自容,羞紅了臉。
  「張師弟,你……」梁維揚詫異的抬起頭來,突然發現張鶴生的身影要比自己高大的多,那是一種強大的心理落差。
  「梁大哥。」張鶴生微笑著拍了拍梁維揚的肩膀:「接下來的一切,就拜託你了,我……」
  「不!」張鶴生話還沒說完,就被梁維揚推掉了肩膀上的手。
  「你別想一個人去逞英雄,誘餌,自然要我去做。」梁維揚紅著臉說道。他終於明白自己剛才的錯覺,是怎樣一回事了。一直以來,自負的性格使得梁維揚以為,他才是最優秀的人,但其實不然,他所會的,只是算計而已。而每一次重大的人生抉擇,走出第一步的,都是張鶴生。
  無論是兄弟,情義,還是犧牲精神。
  想到這,梁維揚產生了一種深深的挫敗感。
  終歸是過來人,看著爭執的兩個年輕人,留著花白鬍子的鮑理泉唏噓一聲說道:「都別爭了,要去做誘餌的自然是我。」
  「可鮑道長,您可是總指揮呀!」眾人誠惶誠恐的說道。
  「什麼總指揮。」鮑理泉搖了搖頭,毫不在乎的說道:「一個虛名罷了。」
  言罷,他走到了梁維揚和張鶴生面前,蹲下身來,語重心長的說道:「維揚呀,你和鶴生總是這樣,只要有點事就會爭來爭去。但現在這種情況下,需要的是同伴間的團結,別把私人感情帶進去。你下決心太慢已成事實,所以要先正視自己,不要失去冷靜,更不要心比天高,不然再這樣下去,你很有可能會誤入歧途。」
  「總之……你們這些年輕的後輩不必著急。」鮑理泉捋了捋鬍須:「這個國家,早晚會有用到你們的那一天。但在此之前,你們需要做的,就是好好地珍惜自己的生命。」
  「明白我的話了嗎?」鮑理泉笑道。
  「明白了。」張鶴生眼眶含淚的點了點頭。
  「那就這樣吧!」鮑理泉一邊說一邊探手入懷,將一方小小的印章遞到了張鶴生的手裡,掰開他的五指,然後放進了他的掌心:「鶴生,從明天開始,你就是祈福協會的總指揮了。」
  「什麼?」張鶴生身軀一震,愕然的抬起頭來。
  而旁邊的梁維揚,一張臉已經變得鐵青,他實在未料到,自己爭來爭去,爭了幾年的東西,竟然落在了這位師弟的手裡。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記住我們道教的宗旨,也記住我們祈福協會,成立的初衷和所要傳達的信念。」鮑理泉喃喃:「這幅擔子,就壓在你的身上了。希望在不久的將來,你能把我,以及無數先輩們用生命所捍衛的信念,一代又一代的傳承下去。」
  「對了,還有一個小小的私人請求。」說到這時,鮑理泉已經走出了樹林:「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
  「走!」看著鮑理泉遠去的背影,滿臉是淚的張鶴生,用平生最大的力氣喊道。
  可他並未注意到,斜倚著樹的梁維揚,那萬念俱灰的眼神。
  ……
  林子的末端,鮑理泉渾身是血的站在中間的開闊地,目光詫異的盯著陰陽師的人群中,那個披著斗篷的老者。
  「吳師弟,沒想到,竟……竟然是你!」
  「為什麼,為什麼」他喃喃。
  「因為我還要享幾年艷福,而你的項上人頭,卻值一百萬大洋。」
  斗篷老者說完,關谷神奇等人便齊齊笑了出來,接著走到離鮑理泉還有一丈遠的地方,停了下來,聚攏成圈,將他團團圍住。
  看到這一幕,鮑理泉反而釋懷了許多,因為他知道,十之八九的陰陽師,都被自己引到了這裡。而梟首三人眾,更是全部到齊。
  既然如此,那便再沒有什麼遺憾了。
  想到這,鮑理泉立刻雙手結印,瞬息之間,無數條黑色的咒文竟如蜈蚣般爬到了他的肌膚上,咒文中包含了八卦裡的乾,坤,坎,離等圖標,可謂觸目驚心。
  「四象追魂,啟!」
  鮑理泉大吼一聲……
  鮑理泉的身體慢慢倒下,瞳孔裡的世界也在瞬間定格,彌留之際,他的嘴微微的翹了起來,像是在笑:年輕人們,這信念,就托付給你們嘍!
第二八三章 血腥大壩(31)
  當張鶴生講完這個故事的時候,分針已經在表盤上走了大半圈。楊開看了看,不多不少,剛好半個鐘頭。
  但標本室裡的華伯濤等人,顯然還沒有回過勁兒來,一個個閉著眼睛,深深地沉浸在十年前的那場烽火狼煙之中。
  鮑理泉,張鶴生,梁維揚,還有無數個陌生卻又熟悉的面孔,彷彿經過泥人張的巧手捏成了實體,在大腦裡匯成了一部黑白幻燈片,循環播放。
  說實話,在此之前,楊開只是從曾養甫的口中,零星的聽到些關於『祈福協會』的趣聞,當時他並未在意,只是將其同《三俠五義》之類的茶館評書相提並論的。可令楊開萬萬沒料到的是,這個民間組織不但真實存在過,而且比曾養甫的敷衍要精彩一千倍,一萬倍。當真是聽者動容,聞者落淚。
  除了這些以外,楊開也對梁維揚這個人有所瞭解。
  透過整個故事,楊開能發現,梁維揚有一個缺點,一個優點。
  優點就是精於算計,並且道法高超,對槍支的使用很是熱衷。根據字裡行間的描述,他可以判斷,此刻的梁維揚,實戰能力已經百分百超過了張鶴生。
  至於缺點麼也很明顯。一個是優柔寡斷,一個是傲慢自負。在楊開的印象裡,這兩種人死得通常都很早,因為這兩個缺點,任選其一都是致命的。優柔寡斷,會讓他們在戰鬥中搖擺不定,但一場戰鬥,決定勝負的天平,往往都在那幾秒,甚至幾毫秒,你猶豫了,對手就會抓住機會,割斷你的咽喉。而傲慢自負的人,即便是實力再強大都不堪一擊,這種人會在壓倒性的勝利中,迷失自我,一味的想當然,到最後反而露出破綻,被對手乘機扳局,奪了性命。
  「據我所知,當時的梁師兄,已經精通了『五鬼搬運』這門高深的道術,而房間裡的這些玻璃罐,也證明了他將『六字元嬰』練到了第四個字。至於四象追魂他會不會,我就不得而知了。」張鶴生深吸了一口氣,說道。
  「還有一點,那就是他也會玩槍,而且玩的很厲害。」末了,張鶴生補充道。
  「唉!」聽了張鶴生的話,楊開搖了搖頭,隨即站起身來,將目光投向了水泥地上那個被打開的玻璃罐。因為沸點的因素,玻璃罐裡盛放的福爾馬林溶液此刻已經蒸發了大半,那具背上印有刺青的嬰兒屍體,斜倚在罐子裡,一隻手露在液面之外,就好像要掙扎著爬出來一般,兩隻眼睛黑漆漆的,圓睜開來,死不瞑目的看著房間裡的一切。蒸發的福爾馬林溶液擴散在空氣裡,難聞至極,眾人不得不摀住鼻子,以規避這股難聞的異味。
  「這個敵人,看起來很強大。」
  楊開皺著眉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