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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節

  守林人這活兒,可不是誰都能幹的。一方面要膽大,試想,這大興安嶺什麼東西最多?野獸。想要來這做守林人,第一個就要面對野獸的考驗。其次是心細,戈達拉林還是挺大的,從起點到終點繞一圈的話,需要走上一個鐘頭,或者更多的時間。而作為守林人,為了嚴防火災,每天的早中晚都要出門在林子裡巡視一次。再者就是甘於寂寞,這種職務通常都是終身制的,只要你答應了,到死都沒做下去,沒有什麼退休,換工作的說法。因此選擇了守林人,就等於選擇了山頂洞人的生活,一個人在與世隔絕的過一輩子,老死不相往來。
  平日裡,守林人的工作便是巡視,到了春分時節,當地政府來伐木了,派來的隊伍就會給守林人帶上家書,糧食,還有一些生活必需品。守林人則告訴他們哪一片樹木可以砍伐,哪一片樹木沒過生長期,不能砍伐。砍伐完樹木,隊伍便將鋸好的圓木放入西河,這樣子,不需要運輸,這些木頭就能順著水流漂到山下了。既然放了木頭在河裡,下游自然有人接應,裝入火車卡車,運往其他省份,這也是大興安嶺特有的運輸線。
  「華教授,按你這麼說,守林人的吃喝,是每隔一年才供應一次?」楊開端詳著四周的精緻,問道。
  「是的,每年春天,不早不晚。」華伯濤一邊給劉雨薇介紹落葉松上那幾隻火紅色的雲雀,一邊說道。
  「華教授,華教授,那個白色的鳥,最大的那隻,是什麼呀!」劉雨薇抓著華伯濤的胳膊,焦急的問道。
  「哪個?」華伯濤推了推老花鏡,露出一絲苦笑。
  「就是那個,羽毛是白的,腦袋是黑的。」劉雨薇欣喜的說道,她從小到大,最喜歡的便是鳥了,但接觸的到了,便只有家裡的一隻虎皮鸚鵡了。畢竟她的義父戴笠身為軍統首腦,雖然慈愛,卻也嚴格,幾乎將劉雨薇每一天的生活都規劃好了,不是軍校,就是醫學院,兩點一線的奔走。劉雨薇感激戴笠當年在大雪中相救之恩,所以從未埋怨過。但不管怎麼說,她都是一個天性單純的女孩子,她也有自己所喜歡的東西,所嚮往的生活。這次來到林場,倒是間接讓這個關在籠子裡的『鄉巴佬』飽了一通眼福。
  「哦,看到了……」華伯濤瞇著眼,辨認道:「這似乎是黑頭蠟嘴雀,嗯,沒錯,我年輕的時候還抓過,可惜養不活。」
  「為什麼叫黑頭蠟嘴雀呀?」劉雨薇糾纏般的撒嬌道。
  「為什麼?」華伯濤一時間也被問愣住了:「讓我想想,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
  看到這一幕,楊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同時也為華伯濤捏了把汗。劉雨薇這丫頭的求知慾太強,看到不認識的鳥,就連聲驚呼的指著去問。大興安嶺的鳥類品種,起碼有兩百多樣,還不算雀類和野雞的綱目,這要是一直樂此不疲,刨根問底,恐怕連華伯濤這個博物館,也得說到詞窮了。
  「楊開,你怎麼笑了,是不是想到開心的事情了?」楊開的笑聲,引起了劉雨薇的關注,說實話,她一直對這個相貌堂堂,而且成熟的男人留有好感。
  每個女孩子的心裡,都留有那一小塊私人場所。
  「呵呵。」楊開搖搖頭,收起了微翹的嘴角:「我只是頭一次看到華教授的窘態,所以……有些小小的忍不住。」
  「華教授?」劉雨薇眨了眨大眼睛,當局者迷。
  「好啦,我承認,剛才對劉小姐是有些難以招架了。」華伯濤也跟著笑了起來:「我雖然是古生物學教授,但也並非萬能的。看到什麼都問我,我不范窘才怪。就比如剛才的黑頭蠟嘴雀,它名字的由來,我還真不甚瞭解。」
  「這個簡單,我都會。」楊開在一旁打趣道:「腦袋瓜子是黑色的,嘴巴上塗了蠟,長得像個雀子,所以叫黑頭蠟嘴雀。」
  聽了楊開的話,華伯濤先是一皺眉,隨即擊掌而笑:「你這解釋,該打,該打。要是我們科學院上上下下幾百號人都是你楊開博士,那可就真亂套了。」
  「要諷刺我就直說,沒必要拐彎抹角。」看到摀住嘴的劉雨薇,楊開無奈的聳了聳肩,將犀利的目光投向了九筒。那意思彷彿在說,怎麼片刻的功夫,治學嚴謹的華教授也會擠兌人了,肯定是你小子教的。
  發現楊開正不懷好意的瞪著自己,九筒條件反射般的打了個寒戰,只覺一股冰涼之氣爬上了脊樑骨。
  哎呦,慘了。難道指戰員又懷疑到我頭上的?這回可冤枉了,比竇娥還冤。都怪這張惹禍的嘴,呸,呸。
  「華教授,咱們接著上面的問題。」楊開並不想在無意義的話題上糾纏上去,開玩笑適合而止就好。
  「守林人的補給一年一次,夠嗎?」楊開問道,在他的印象中,軍隊裡的補給都是一個禮拜一次,有的甚至是以天做單位的,跨了這麼長的年度,恐怕除了大米和小麥,其他的食物都得發霉生蛆了。
  而餐餐只吃一種食物,是完全跟不上營養的,即使,偶爾這個守林人扮演獵戶的身份,打幾隻野味調劑。
  「你看過《魯濱遜漂流記》這部小說嗎?」華伯濤反問了楊開一句。
  「似乎看過,但記不清了。作者是英國人吧?」楊開回憶道。
  「英國人。」華伯濤點頭:「小說的主人公,一個英格蘭水手漂流到了一座小島,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卻能運用自己的頭腦和雙手,修建住所,種植糧食,馴養家畜,製造器具,縫紉衣服,把這個小島改造成了自己專屬的世外桃源。他都可以,為什麼有定時補給的守林人不可以?」
  「這……」楊開語噎:「道理是這個道理,但一做起來,就不是嘴裡說的那麼簡單了。單調的食物,誰都會吃膩味。」
  「每年春分,守林人會領到足量的麵粉,鹽巴,辣椒粉,還有些可以常年保存的調味料。生活用品則包括了被褥,棉衣,火柴,燈油。獵槍子彈等等。」華伯濤自顧自的說道。
  「只要守林人不好吃懶做,也能動手醃製一些肉類。我看這地方氣候還可以,有心的話,還能播撒一些蔬菜種子。過上小農生活。」
  「華教授,經你這麼一說,我倒真想早點見見這位守林人了。要是這次任務完成後,沒有啥生活目標了,就再來大興安嶺,跟著他一起與世隔絕。」楊開笑道。
  「不過……」說到這,華伯濤眼中產生了一絲疑惑:「也不知道,守林人還在不在了。」
  「啊?」楊開瞪大了眼:「華教授,你不是說守林人一輩子都在林場待著,一天只出去三趟嗎?怎麼會不在。」
  「你別忘了這大興安嶺屬於哪兒?」華伯濤挑了挑眉頭。
  「東北呀!」楊開驚訝於婦孺皆知的問題,華伯濤為什麼會拿來問自己。
  「守林人是國民政府的民政機構派來的,現在東北早被小鬼子霸佔了,這機構還會在嗎?補給還會供應上去嗎?弄不好斷水斷糧,守林人也跟著跑了。」華伯濤擔憂的說道。
  華伯濤這句話一出口,眾人頓時沮喪了起來。他們關心的當然不是守林人的去留,而是自己憋下去的肚子。
  「要不這樣,咱先進去看看吧!」楊開提議道:「如果守林人還在,萬事大吉。如果守林人不在了,我相信他長年累月居住,起碼還留下間屋子,咱們今晚可以不用睡帳篷,在屋子裡湊合一晚了。」
  「至於吃的,這裡不但有陳老闆,還有幾個會射擊的好手,別說野味,就光頭頂的那些什麼黑雀子,都夠咱打個牙祭了。」
  「不准吃鳥!」劉雨薇激動地撅起了嘴。
  「切……」楊開轉過了頭:「劉醫生,你是飽漢不知餓漢饑。真要是餓極了,逮一隻活蹦亂跳的鳥兒放你嘴邊,你都得伸出腦袋啃幾口。」
  「你……」劉雨薇臉紅了,不是羞得,是氣得。
  「我什麼我?」楊開淡淡一笑:「陳老闆,地圖在你手上,還是你帶路,繼續往林子裡轉轉吧!這樹呀鳥呀的,看多了也沒什麼好看的了。到處都是樹樁子,瞧著暈乎。」
  林場裡的大樹籐條相互纏繞,如同罩上了層層疊疊的大網,也極似暗綠色的海底,一絲陽光也透射不進來。途中的樹葉縫隙裡,偶然有幾顆紅色的果子,水靈靈、紅艷艷,就像一串串紅珍珠,在碧綠的葉子的襯托下,特別美麗。劉雨薇想去摘下來嘗嘗,卻被陳天頂一把攔住,陳天頂說這果子叫做癲癇果,就如同它的名字一般,吃了這果子的人,渾身都會像發癲癇病一樣的抽搐,直到毒性過來,才會恢復知覺。同時他還告誡大家,沒經過他識別之前,千萬不要去觸摸,和食用任何植物,這樣很可能會給大家帶來無妄之災。
第一二八章 不死傳說(3)
  「陳老闆,看起來你很熟練。」華伯濤戴上手套,摘下了一顆紅色的癲癇果,捻在五指間細細查看。
  片刻,他搖了搖頭:「這種漿果,我華伯濤平生,還是一次遇見。」
  紅色的果子一經用力擠壓,立刻就從中破裂開來,流出一種牛奶色的濃漿,華伯濤抽了抽鼻子,發現這濃漿的味道,還不是一般的鮮甜,讓他差點忍不住想放進嘴裡嘗嘗,不過,因為先前劉雨薇的前車之鑒,還有陳天頂的提醒,華伯濤還是中斷了這個念頭。
  他雖然有神農嘗百草的勇氣,卻不想在這荒郊野外突發癲癇。
  「漿果的汁液甜美,不過,夾雜了一種塑料味的氣息。」華伯濤丟掉了癲癇果,然後摘下手套放進了兜裡:「我猜測,這股塑料味就是致人瘋癲的罪魁禍首,其中可能包含了某種神經性毒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