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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節

  說完,陳天頂站起身,將目光轉向了狼王。
第一二四章 狼圖騰,最後的舞蹈(31)
  感覺到了陳天頂目光裡更深一層的意思,狼王昂起頭,同樣注視著他,眼睛笑著瞇成了可愛的小月牙。
  「小黑……」陳天頂話到最後,卻又嚥了下去。
  「嗷嗚……」狼王的腦袋湊近了一分,舌頭舔著陳天頂手掌直癢癢。
  看到這一幕溫馨的場景,陳天頂更是狠不下心來,說出藏在心裡的話。他的一張臉由青轉白,又由白轉黑,末了,才顫抖著捋了捋狼王額頭上的鬃毛:「對不起,小黑,我要走了。」
  「我和我的朋友們,還有重擔在身,需要盡快走出大興安嶺。所以……」說到這,陳天頂喉頭一哽:「不能留下來……陪你了。」
  儘管陳天頂咬出的每一個字都很輕柔委婉,但他還是感覺到自己的心,就如被刀子剜了塊肉般的疼痛。
  笑在嘴裡,痛在心裡。
  這是楊開對這位摸金校尉此刻狀態的評價。
  「嗚……」狼王只顧著埋頭舔著陳天頂的手掌,即便沾了對方一手的口水,也還樂此不疲。不知道它是真的聽不懂,還是裝作聽不懂。
  「小黑……」陳天頂喘息了半天,終於鼓起勇氣,抽回了手,搭在了狼王的黑色脊背上。
  「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要走了,真的要走了。」陳天頂說著,用另一隻手指向了遠方,那裡白雪紛飛,山風呼嘯,正是戈達拉林場的所在。
  這一次,狼王出奇的沒有嗥叫,只是默默的抬起了腦袋,順著陳天頂指的方向看去,表情滿是沮喪。
  誰也沒看到,在狼王轉回頭的剎那,一滴晶瑩的眼淚落下,滾燙的熱度,在積雪裡灸出了一個小洞。
  「我陳天頂已經五六十歲的人了,半截腳進棺材的歲數。這趟過後,怕是也沒機會再來大興安嶺了。所以,以後的日子裡,你要自己照顧好自己,若是想我這個老頭子了,就來老的墳頭,看看這小皮帽。」陳天頂一遍又一遍的撫摸著狼王光亮的毛髮,彷彿是面對自己的孩子。
  「嗚……」狼王身子一震,拚命地點著頭。片刻,它張開利齒,咬住了自己前肢上的一撮黑毛,拔了下來。然後用嘴銜住,伸到了陳天頂的面前。
  看到這撮帶著血跡的黑色皮毛,陳天頂稍稍一愣,便心領神會,明白了狼王的意思。
  「這是你給我的禮物,對不對,小黑?」接過黑毛,陳天頂謹慎的用手捧著,神情如此莊重,生怕一陣風起,就會將它刮走。這小心翼翼的程度,比之當年倒斗時從趙王墓裡取出戰國帛書時,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是啊,古董有價,情義,又怎能用骯髒的價位去衡量?
  如果這樣的話,那就是對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赤裸裸的玷污!
  「你是想跟我說,以後我想起你時,就看看這撮黑毛?」陳天頂做出一連串的肢體動作,問道。
  「嗷嗚……」狼王的腦袋扭了一個弧度,含著淚的眼睛瞇起,像是在笑。
  那是欣慰的笑,又好像是了卻心願的笑。
  「嘿,小崽子,你可真聰明。」陳天頂將黑毛用手帕包好,揣進了懷裡,緊接著彈了彈它的鼻子。
  白樺林裡,楊開看了看手錶,之後和華伯濤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陳老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咱們盡快趕路吧!」楊開說道:「再不走,今晚就得在郊外過夜了。」
  「好」陳天頂歎了口氣:「楊開,你說的很對。即使再待上一天一夜又能如何?我和小黑遲早是要分開的,眷戀多了,反而不美,還不如痛痛快快的道個別,就像七年前那樣。」
  「不管如何,小黑,這輩子遇到你,是我陳天頂的福分。」說完,他伸出雙臂,緊緊地摟住了狼王。
  狼王沒有閃避,笨拙的伸出兩隻前爪,同樣摟住了陳天頂。
  「後會有期!」當拋下這句話時,陳天頂已鬆開手,跟著楊開等人,沿著白樺林,深一腳淺一腳的走了。
  和七年前不同的是,這一次,陳天頂不住的回頭轉身,對著狼王招手。而陳天頂的招一次手,都換來了狼王一聲豪壯的嗥叫。
  它是那麼拚命地吼著,聲音響徹入林,唯恐前面的人聽不見自己的呼喚。
  直到再也看不見陳天頂的背影……
  直到它的嗓子,嘶啞的連牽動一下都覺得萬分疼痛……
  七年的歲月,足以改變一個人的命運。但卻改變不了一匹狼的初衷。
  灰色的陰雲低低地壓在地面上,移動著,佈滿了天空。大雪紛紛飄落下來。風追逐著在樹林中飛速盤旋,左躲右閃的雪花,淒厲地呼嘯著,攪得整個雪原驚惶不安。
  但此刻,眾人卻是出乎意料的心情大好。一切只因為,他們活著走出了雪狼湖,誰也沒想到,連楊開這個主心骨都放棄希望的必死之局,竟會因為一個人,一匹狼,而發生了柳暗花明的轉變。
  「華教授,你看,陳老闆現在多開心呀!簡直就是返老還童了,不知道今晚一覺睡醒,第二天會不會年輕二十歲。」握著卡賓槍的楊開笑道。
  大家已經走出了雪狼湖的範圍。按照地圖上的尺度推算,只需再趕上一個小時的腳程,就可以到達下一個中轉站:戈達拉林。
  楊開甚至還記得陳天頂的話,那裡,是大興安嶺最大的林場,為外界提供著數以萬計的圓木材料。最為關鍵的是,在戈達拉林裡,還住著一個守林人,既然是常年居住,那麼這個守林人一定有屋子,火爐,還有許多勾起饞蟲的食物。大米飯倒不太可能,但鮮肉,本地特產,發的胖大的饅頭,肯定還是有的。
  一想到饅頭,楊開的肚子就鬧了起來。
  「呵呵……」聽到楊開咕咕叫的肚子,華伯濤莞爾一笑:「快了,大家再加把勁,就能吃個飽飯。」
  「陳老闆之所以一直鬱鬱寡歡,是因為有兩個心結的存在。在野豬林裡,他自己解開了第一個心結。而剛才,幫七年前死去的朋友修築墳墓,跟小黑告別,則解開了第二個心結。現在,陳老闆已經沒有了心結的困擾,又哪裡能不開心呢?」華伯濤說道。
  「不過……」說到這,他歎了口氣,欲言又止。
  「華教授,你是不是還有什麼話說?」心思機敏的楊開,瞬間就看出了華伯濤的異樣。
  華伯濤停住了腳步,抬頭望去,陳天頂正興致勃勃的拿著地圖的指北針,一馬當先的走在最前面,時不時還和半殘廢的九筒調侃幾句黃色笑話。
  獨眼龍,趙勇德等人跟在後頭,幾乎走出幾步,風雪就將他們背後的腳印給蓋的嚴嚴實實。
  「楊開,我倆先歇歇。慢慢走,歇好了再趕上大部隊不遲,這方圓幾里路不會有猛獸,完全不用擔心。」華伯濤意有所指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