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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節

  聽到聲音,楊卓驚訝的回過頭來,可還沒等他徹底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便感覺到了一個硬物頂在了自己的腰間。
  「楊開,你……你……」
  「對不起,哥哥。」楊開痛苦的閉上了眼,右手推下:「為了職責,我必須殺了你!」
  灰白的空間裡,突然多出了一隻血紅的眼睛,它俏皮的眨了眨。而先前仿若幽靈般的楊卓,則和那些看不清面目的黑影一起,慢慢的朝著縮成一團的楊開聚攏起來,緊接著,他們伸出了一雙雙冰冷的大手,露出一片片黑色的指甲,然後,狠狠地掐了下來……
  「啊!」腦袋疼痛欲裂的楊開陡然從床上翻起了身子,右手按住胸口,大口大口的呼吸起來。等緩和了一陣之後,他才發現,此時此刻,哥哥楊卓以及那些個因自己而死的冤魂通通不見了,而他也不在白面具的卡車上了。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相對寬敞的房間,藍色的窗簾,低矮的櫥櫃,掛在床邊的生理鹽水瓶,再加上這身肥大的病號衣,這一切的一切,無不告訴楊開,自己是在醫院,而且還是個豪華病房。
第十五章 四份名單(1)
  「你醒了?」說話的是一個面色欠佳的年輕人,標準的美式軍服,白手套。此時的他,正靠在一張木椅上,雙手交叉的托著下巴,打量著楊開。
  「我這是在哪裡,醫院?我的同伴在什麼地方?那個白面具呢?還有……」說到這,楊開警惕的看了年輕人一眼:「你又是誰?」
  「呵呵,你的問題很多,我也能理解你此刻的心情,別著急,我會一一回答你的。」年輕人不急不慌的說道。
  「首先,這裡並非醫院。而是軍統的心臟所在:中美合作社。現在的這個房間,只是我們的救護室而已。很可惜,你進來的時候是處於昏迷狀態的,不然,沿路的崗哨和保密措施,會讓你大開眼界。」
  「第二,你的同伴現在很安全,他們正在四號休息室和白虎閒聊呢!第三,至於我是誰,我想我們並非初次見面吧?楊開。」
  說到這,年輕人微笑著呼出了楊開的名字,不過很快,他的喉結就哽了一下,發出陣陣沙啞的咳嗽聲,看到年輕人這幅表現,旁邊守候的護士立馬小跑著去沖了杯開水,端到了年輕人的面前,年輕人點點頭,從懷裡摸出一個藥瓶,倒出兩粒白色藥丸,和著水吞嚥下去,呼了兩口氣後,這才止住了劇烈的咳嗽。
  「你……」楊開欲言又止。
  「沒什麼,只是哮喘而已。從小到大的毛病,一直治不好,只能靠藥物維持生命。」年輕人放下水杯,表情自然地說道。
  看到這一幕,一個念頭促使著楊開不可思議的舉起了手指:「你是養甫?曾養甫!」
  「這麼多年不見,你終究還是記起我了。」說罷,年輕人笑著用手帕擦了擦嘴角。
  曾養甫並非是楊開的同學,只是普通的校友而已。之所以會對這個人印象深刻,第一,是因為曾養甫很出色,出色的人,楊開都想去瞭解。第二,則是敬佩,發自內心的敬佩。曾養甫有哮喘,這是眾人皆知的事兒。這種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發作的惡疾,在當時是極其麻煩的,因它而死得人,數不勝數。但讓楊開意外的是,這樣一個身患『絕症』的癆病鬼,卻始終沒有自暴自棄。在日常生活中,更是對生命有著一份無與倫比的熱愛,終日微笑面對生活。楊開自問,如果把自己和他換個位置,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
  「畢業後,大家就各奔東西了,只是沒料到,你竟然進了軍統。」楊開感慨道。
  「人生無常,命運也無常,誰又能算到自己以後的路呢?」曾養甫意味深長的說道。
  「你的胳膊怎麼樣了,楊開?」
  楊開聞言,活動了一下肩關節:「軍統的醫生還真有兩把刷子,現在已經沒什麼大礙了。」
  「剛送過來的時候,還真嚇了我一跳,一直以為你很縝密,但沒想到也有陰溝裡翻船的時候呀!」曾養甫說道。
  「縝密?」楊開啞然失笑:「前面的戰場,每個小時都有數以千計的兄弟掛掉,我能活著見到你,就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那倒也是,在黃埔軍校的時候,我就聽人說你小子是屬貓的,九條命,哈哈!」
  「唉!但願如此,只可惜子淑的命就沒有這麼好了。」楊開搖搖頭。
  「我聽到他的死訊了,真的很惋惜。不過,你們不是教導總隊嗎?跟正規軍完全是分而治之,又怎麼會出現在滬淞戰場的前線?而且,我只聽到了簡略的戰報,這期間,你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怎麼就回來了這幾號人,這一仗,真的就……咳咳……如此慘烈嗎?」曾養甫發問道。
  「慘烈?」楊開歎了口氣:「這他媽又何止是慘烈!有湮沒?」
  「煙?」曾養甫一愣,隨即會意,對護士輕聲吩咐了幾句,未幾,護士便從外面拿進來了一盒香煙。
  楊開也不客氣,直接拆開了,劃了根火柴,點燃了塞嘴裡。一五一十的將教導隊怎麼接受命令,怎麼蟄伏在32師背後,又怎麼面對空襲,血戰日軍第九師團的經過說了出來。
  「啪!」曾養甫的手重重的拍在了椅把手上:「薛岳這個混蛋,黨國的精銳就是這樣葬送的嗎?如此損兵折將,我義父怎知?!」
  當說完最後一個字時,他竟豁的一下站了起來,臉上青氣翻騰。
  「算了。」楊開掐滅了煙:「薛軍長沒錯,當時的軍隊幾乎都調完了,但加急戰報還是來個不停,也只有派出我們,才能解解燃眉之急了。」
  「再說,我們也是吃皇糧的兵,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的道理誰都懂。不可能光別人拚命,我們窩在安全區喝酒摟女人。」
  「是我疏忽了。」曾養甫大搖其頭:「楊開,當義父把名單交給我的時候,我第一個看到的就是你,當時我的第一直覺是,你既然身在教導總隊,又有軍職在身,當然是最好找的。所以我尋思著先抓緊時間找到另外幾個人,最後再聯繫你不遲。沒想到,沒想到呀,要不是我提前去了一趟薛岳的戰時指揮所,恐怕此刻就真難見到你了。」
  「養甫,我們是老校友,我希望聽一句實話。」說到這,楊開目光炯炯的盯著曾養甫:「你們軍統找我來,究竟是為了做什麼?」
  「不要用不著邊際的理由來搪塞我,你們這群大忙人,絕對沒有閒工夫來找我這個莽夫下棋喝茶,就算有這個工夫,也會嫌我這個粗人敗壞了你們的興致。」
  「在路上,白虎沒告訴你嗎?」曾養甫捂著嘴,咳嗽了一聲。
  「告訴了,但卻是隻言片語,結果讓我更迷糊。」楊開說道。
  「哦,他說了什麼?」
  「只是說這次的大浪淘沙,不止我一個,還有另外三個人。一個是教授,一個是當鋪老闆,還有個是神經病患者。」楊開雲山霧罩般的說道。
  「呵呵」聽了他的話,曾養甫淡淡的笑出聲來。
  「你們的確很有趣,從全國各地,花費幾個月,就為了找出我們四個升斗小民來,但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我也相信,軍統從來是不會做無用功的。」楊開掃了眼櫥櫃,在那裡,他的軍裝被洗得乾乾淨淨,整齊的疊放在一起,他想,這一切,應該都是他昏迷的時候他人處理的,包括換衣服,想到這,他不由得朝那個小護士多看了兩眼。
  「說吧,到底是為了什麼!」片刻,楊開將目光聚焦在了曾養甫臉上,他最討厭的就是被人戲弄,特別是文人。
  如果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他不介意讓這個文人變成死人。
  「你動了殺意?」曾養甫翹起了嘴角,但卻仍舊鎮定自若。
  「你不害怕?」
  「不害怕。」曾養甫搖了搖頭:「以你的身手,雖然行動不便,但十步之內,要想殺我,早就殺了。又何必等到現在?你只是好奇而已。」
  「是的,我想知道真相。」楊開說道。
  「好,我告訴你,但現在只能告訴你一半,因為另一半,我自己都不知道。但你放心,待會我會帶你去見其他幾個人。在那裡,我義父會開誠佈公的告訴你們想知道的一切。一個驚天的秘密,一個足以顛覆你認知的未解謎團。」曾養甫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