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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節

  蛇血從女人的嘴角蜿蜒流出,彷彿是另外一條紅色的蛇,或者說是蛇的靈魂。女人似乎吃得很香,一副很享受的樣子。蛇的尾巴還在她的嘴巴外面掙扎旋轉,痛苦不堪。女人用手捏住蛇的尾巴往嘴裡送,最後一口包住蛇咀嚼起來,更多蛇血從嘴角流出來。女人用手擦了擦嘴角,將半邊臉抹成了紅色。
  選婆躺在床頭,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半邊臉染上蛇血的女人返身來,逐步靠近床。雖然他還以為在夢中,卻也害怕得戰慄,平放在床上的手指不由自主的作勢要抓住床單,可是手指已經脫離他的大腦指揮。
  女人伸出舌尖,添了添嘴邊的血跡,伏在了選婆的身邊,用身體磨蹭他的身體,臉上露出一個滿足的笑。選婆不知道女人的笑是對已經下肚的蛇發出的還是對任由她擺佈的他發出的。總之,那個滿足的笑容讓選婆渾身不自在。
  女人將選婆的頭扳向自己。選婆的眼睛近距離的對視著這個猙獰的女人,濃烈的蛇腥味鑽進他的鼻孔。女人此時的眼睛柔情似水,曖昧萬分,甚至帶著幾分嫵媚。這是選婆未曾料到的。
  他以為女人此時要麼用凶狠的眼神,要麼用飢渴的眼神,要麼用不屑的眼神看著他。因為此時的他與那條小白蛇沒有任何區別,可以被她玩弄於股掌之間,而他們毫無反抗之力。
  他以為女人接下來會繼續吸他的血,直到他的血液枯竭。可是一切又在選婆的意料之外,女人雖然又吻住了他的嘴,卻不再吮吸,而是異常溫熱的添弄。溫熱而濕潤的舌頭在他的唇與齒之間徘徊往返。
  她的一隻手輕輕握住他的手腕,示意他不要害怕不要緊張。另一隻手漸漸移到他的胸膛輕輕撫弄。
  選婆仍不敢看她的眼睛,繞過她的頭頂去看窗戶。月亮剛好在窗的一角,黯淡無神。
  這是夢。他告訴自己。
  或許是因為這樣一想,或許是因為女人的手的示意,他居然漸漸神經舒緩下來,任憑事情進展。
  神經舒緩的他不再關注面前溫熱的女人,卻再次想起了以前的那個眼睛水靈靈的姑娘,想起了那晚的月亮、雜草和樹,不免心底升起一陣莫可名狀的情愫。腦海裡一浮現水靈靈的眼睛,他便從身體裡不可遏止的升騰起一種衝動!
  他的呼吸變得急促。由於他的身體仍然很虛弱,呼吸的頻率仍然不算高。但是女人感覺到了他的變化,一隻手更加用力的捏他的手腕,以示心有靈犀和鼓勵。
  說也奇怪,選婆經她這樣一鼓勵,既然手腳有了微許的反應,整個神經系統如春季的蛇漸漸甦醒。一動不要緊,這條春季的蛇在初醒時刻便渾身充滿了力量!
第十二卷 女色鬼 第200章 晶瑩的淚
  一個盤古開天闢地般渾渾噩噩卻又驚心動魄的夜……
  接下來是特別寧靜的睡眠。兩個人相擁著,享受著沒有夢的安詳的睡眠。
  然後是懶洋洋的陽光透過窗戶,直直落在那張八仙桌上。原來看不見的灰塵顆粒,此時活躍在直線射進的陽光裡。選婆睜開了眼,然後是睡在他臂彎裡的女人。他們一起看著陽光裡活躍的灰塵顆粒,聽著彼此的呼吸。
  最終是選婆先開了口:「你為什麼喜歡那首古詩?」
  「嗯?」女人可能是太專注於那些活力旺盛的灰塵,沒有聽清選婆說的什麼。
  「我說,你為什麼喜歡詩經裡面那首古詩《召南·野有死麇》?」選婆重複了一遍,低下頭來看女人的臉。女人的皮膚很好,還透著一股芬香,令他懶懶的一動也不想動。他知道現在問這樣的問題會掃興,但是他忍不住。其實在瑰道士告訴他要在路上念這首詩的時候,他就知道這首詩跟這個女人,不,女色鬼,有著說不清的關係。
  「為什麼問這個?」女人抬起眼皮來看他。兩人的目光對視著,流淌著一種溫柔,也流淌著一種審視。他審視著女人,女人也審視著他。
  「我想知道。」選婆老老實實回答。他的心思想陽光裡的灰塵顆粒一樣,不再在陰暗的角落隱瞞任何東西。選婆的手被女人的腦袋壓得生疼,輕輕的挪動了手臂。
  女人乾脆把腦袋從選婆的手臂上移到枕頭上來,她把目光轉移到跳躍的灰塵顆粒上,幽幽的說:「你真的感興趣?你對我的過去感興趣嗎?」
  「我不是感興趣,我也不是好奇。我只是想明白一些事情。」選婆有些失落的將空蕩蕩的手臂放在原地,不知道該收回到身邊還是應該繼續伸向女人。
  「哎……」女人長長的歎了口氣,雙手挽在胸前。
  女人的這一聲歎息,使選婆的心變得冰涼冰涼,甚至覺得他和女人之間的距離驟然變得疏遠,似乎昨晚的一切不過是一場臆想的夢,早晨的陽光照進來,昨晚的一切便如同夜一樣消失了。
  選婆嚥下一口口水,喉結上下滾動,有些哽咽的說:「如果你不願回憶,就不要說了吧。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女人倒露出一個笑容,很大方的說:「沒有事啦。沒有關係的。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一五一十的都告訴你吧。」選婆看不出女人的大方是真心的還是假意的,心裡堵住了一般難受。他看著陽光中跳躍的灰塵,忽然覺得空氣不好,呼吸起來有粘稠的感覺。
  「野有死麇,白茅包之。有女懷春,吉士誘之。林有樸樕,野有死鹿。白茅純束,有女如玉。舒而脫脫兮!無感我帨兮!無使尨也吠。」女人緩緩的,很有感情的將這首古詩吟誦了一遍,眼角流出了一顆晶瑩的淚珠。
第十二卷 女色鬼 第201章 催情粉末
  「多麼美的古詩。」女人眨了一下眼睛,一連串斷了線的珠子從她臉上滾落。「如果是一個品行好的君子對自己喜歡的女人念出這首詩,很容易就釀成了一段好姻緣。如果是一個狡猾的狐狸垂涎三尺的對一個女人念出這首詩,而那個女人不知道對方是一隻狐狸,就很容易造成一段悲傷的故事。」
  「這話怎麼說?」選婆不解道,「怎麼一會兒君子一會兒狐狸的?」
  「我給你講個故事,你要不要聽?」女人閃乎著眼睛,問道。
  選婆說,當時他心裡犯嘀咕了,怎麼瑰道士和這個女人都喜歡給人講故事呢?
  「什麼故事?」選婆不知道這首古詩的背後還有什麼隱藏的故事,他也沒有什麼興趣聽雜七雜八的故事。他只希望女人長話短說,直接告訴他為什麼那首古詩可以引起她的興趣,他只想知道為什麼瑰道士要用這首古詩引起女色鬼的注意。
  「你是不是不想聽?」女人的語氣裡故意流露出誇張的失望,而後故意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氣吹到了選婆的臉上,癢癢的。
  選婆忍不住撓了撓臉,說:「你講吧。我聽就是了。」話雖這麼說,他的注意力還集中在陽光裡的灰塵顆粒上。可是女人講著講著,選婆的注意力不由自主的轉移到她的故事上來。因為女人的故事跟瑰道士的太相像了,如果說裡面的一個是另一個的杜撰的話,那麼杜撰的那個人也太厲害了,居然將原來的故事裡的主要情節偷梁換柱,並且手腳做得很到位,神不知鬼不覺。
  選婆的眼睛專注在灰塵顆粒中,腦袋游離於女人的故事之外。女人也專注於跳躍的灰塵中,思想卻沉浸在不堪回首的記憶之中。
  那段記憶,彷彿一本很久沒有翻過的書,在時間的遺忘中被塵土細心的鋪上了薄薄的一層,藏在女人的腦海深處。有很多事情,人有意的去忘卻,用新的生活,新的風景,新的環境。可是多少年後,一次偶然的碰觸,會將所有自以為忘記的回憶清清楚楚完完整整的拉扯出來。那時的疼痛如同一條剛剛癒合的結疤突然被生硬的揭開,疼得渾身發顫。
  女人就是用著顫抖不停的嘴唇,用著極度壓抑的聲音,將她的故事講述給身邊的男人聽的。選婆看著跳躍的灰塵,看著看著,不自覺眼淚也掉了下來,落在橫放的手臂上,涼颼颼的。
  事後,選婆用當時女人同樣的心情跟我講起了這個悲傷的故事,這個被傷害的愛情故事。我聽了兩個孿生一樣的故事,卻有著大相逕庭的感受。聽完之後,我不得不佩服瑰道士的精明,他比一隻狐狸還要精明。
  故事還是瑰道士第一次出現在眾人眼中時講的那個故事,一個千金小姐和一個窮秀才一見鍾情的愛情故事。不過那晚偷偷鑽入小姐的被窩的,不是借錢的窮秀才。
  「那是誰?誰這麼大的膽子?」我驚問道。
  「一隻狐狸。」選婆說,咬牙切齒。
  「一隻狐狸?」我更加驚訝了。狐狸怎麼會鑽到小姐的被子裡去?小姐又怎麼會讓一隻散發著狐騷味的動物與她同枕共眠?「羅敷小姐怎麼可能和一隻狐狸睡覺呢?難道她連人和狐狸都分不清嗎?」
  選婆苦笑道:「她那晚當真就沒有分清楚。」
  我看著選婆扭曲的笑,知道他不會是逗我玩。
  「當然了,這隻狐狸不是以狐狸的形態進入小姐房間的,而是假扮成窮秀才的模樣。羅敷小姐當晚正要睡下的時候,聽到了一陣急躁的敲門聲。她打開門來,看見了一臉細密的汗水的窮秀才,就沒有提高警覺。」
  接下來的故事很簡單了。郎有情妾有意,一切順理成章。
  第二天早晨,小姐醒來,旁邊的情郎不知什麼時候走了,卻在床單上發現了幾根狐狸毛!羅敷隱隱記得,昨晚打開門的時候聞到了一點點不容易引起警覺的香氣,類似煮熟的肉發出的香氣。當時她沒有怎麼注意,只以為是廚房那個好吃的廚師又給他自己開小灶了。那個廚子經常這樣,小姐的丫環倒是經常說起,她卻懶得管這些雞毛蒜皮的事。何況見到窮秀才半夜來訪,心慌慌的,也沒有心情去注意這些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