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我跟爺爺去捉鬼 > 第79節 >

第79節

  就在這時,尹棟感到左腳膝蓋處一陣尖銳的刺痛,身體劇烈的晃動一下,幾乎跌倒。刺痛來得突然,去得也迅速。
  尹棟說,也許頭次遇見橄欖的那陣疼痛就是一個預兆。
  橄欖喜歡穿桃紅色衣服,這是很多暗戀她的男生都知道的。這樣,她那天生瓷白的膚色在紅色襯托下更顯得驕傲。
第九卷 討債鬼 第121章 桃紅一片
  她身材略胖,常把衣服撐的飽飽的,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片飽滿的桃花瓣。這是我們這些無聊的男生綜合起來的感受。
  橄欖跟他的距離越來越近,尹棟變得心慌意亂,竟然忘記了繞開道,直衝沖的朝前繼續行進,忽然一頭撞進了紅色衣裳的懷裡,視野被血紅覆蓋。他大吃一驚,慌忙抬起頭來道歉,卻發現跟前立著一棵嫵媚的桃樹,枝頭的紅色桃花因為受驚輕輕戰抖著飽滿的身子。
  回頭一看,不見橄欖,唯有桃紅一片。
  尹棟賭咒發誓的告訴我,他當時確實撞在了橄欖的懷裡。他紅著臉說他的腦袋還感覺到了她胸前的柔軟和彈性,可抬起頭來卻是一棵桃樹。他一直想不明白。我也不確定是不是尹棟看橄欖看得腦袋發昏,產生了錯覺。畢竟感情剛剛萌動的少男少女都富於想像。
  很快,尹棟開始給橄欖寫紙條。不知這小子通過什麼手段打動了橄欖,不久我便看到他們走到了一塊。紙條也寫得更勤了。這一切都得在老師看不到的情況下。橄欖有個綽號叫「懶鬼」的好朋友,尹棟和橄欖就是通過她做「郵差」保持紙條來往的。
  半年後的高一下學期,一輛超載菠蘿的大卡車如一條素食主義的百足青蟲,不知道怎樣的穿山越水,不知道怎樣的迎風冒雨,反正最後在最恰當的時刻趕到學校前水泥路的斑馬線上,輕輕的吻了橄欖跨出的左腳的膝蓋,斯文的咬了飽滿的桃花瓣一口。彷彿周密的慢性毒殺計劃,當侵入體內的毒如滴在棉布上的墨水擴散時,施毒者卻無罪釋放,駕著那條百足青蟲逃之夭夭。橄欖一段時間後突感不妙。
  尹棟說,他記得那是一個美麗的早晨。橄欖從女生宿舍飄然而出,讓尹棟分不清哪棵桃樹是她的紅裝。
  桃花瓣上殘留著昨夜的月亮撒下的晶瑩剔透的露珠,花瓣的鮮紅潛伏其中,乍一看如同滴滴鮮活的血液,殺機重重。
  就在尹棟準備張開雙臂去迎接跑過來的橄欖時,橄欖一個趔趄,很不雅觀的撲倒在地面。尹棟連忙趕上前攙扶,心頭吃驚不小。
  橄欖爬起來後的第一句話就是:「我怎麼就跌倒了呢?」煞白的臉告訴尹棟她沒有掩蓋尷尬的意思。
  「我怎麼就跌倒了呢?」橄欖又問一句,轉過頭來看同樣驚愕的尹棟。尹棟的腦袋彷彿被敲了一悶棍,所有的思想都被無形的手奪空了。完了,肯定是那輛卡車撞過之後留下的後遺症。
  隱患不再遮遮掩掩,它如一個被頑童捅開了的螞蟻窩,黑壓壓的螞蟻四散開來,張開無數飢餓的鉗子嘴,嚙食碰觸到的一切。
  橄欖告訴尹棟,尹棟又告訴我。自從那次莫名其妙的摔倒之後,橄欖時常覺得有無數可惡的螞蟻在啃她的膝蓋處骨頭。
  尹棟告訴我說,他當時想:如果橄欖的腿真廢了,我會不會棄她而去?尹棟沒有立即回答自己提出的問題,但著實被自己的問題嚇了一跳。
  當尹棟再次約橄欖出來時,橄欖能獨立行走了,但是她需要努力保持身體平衡,蹣跚的步子奏出抑揚頓挫的「咕咚咕咚」聲,和以前清脆的「咚咚咚咚」聲大有不同。
  尹棟說,他能感覺到旁人的目光首先被橄欖的左腳吸引,然後嘲弄的瞄瞄橄欖身邊的他。如果蹣跚行走的是一個老太婆,或許會博的些許同情。而橄欖是年輕的女孩子。尹棟被這些目光弄得心煩意亂。
  尹棟找她的次數呈現遞減趨勢。即使兩人一起出來散步聊天,尹棟也常常在目光的交戰下半途落荒而逃,說出一句聽都不用聽就知道是借口的「對不起,我還有其他事,先走了」,就丟下橄欖一人在兩旁開滿桃花的小道上。
  尹棟其實於心不忍,有時回頭望一望她。橄欖不知道臉上該擺上什麼樣的表情,呆呆的站在那裡。她仍愛穿紅色的衣裳。尹棟覺得此時的她是一朵帶病的桃花,像那些從枝頭跌落地面的桃花,讓接近的人也懨懨的。這還不要緊。
  橄欖不傻。她和尹棟說話時沒有了以前的活潑幽默,和其他人也是一樣。從此尹棟覺得跟她在一起不再有歡樂,只有灰色的沉默。橄欖不主動打破無邊的沉默。
  後來,尹棟叫她出來的頻率急劇降低,最後竟然沒有了。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橄欖變得很怪異了。她突然不挑食了,有什麼吃什麼,飯菜都沒有了,筷子仍在嘴與碗之間來回。晚上老喜歡呆坐在書桌邊,一道簡單的題目需要半個多小時,懶鬼半夜從夢中醒來,她還在檯燈下發愣,可第二天老師檢查作業她居然得了優秀。
  以前上廁所都要拉個陪伴的她現在獨來獨往,見人不說一句話,彷彿冤死的校園幽魂。唯一沒有變化的是她衣服的顏色。桃花紅。
  尹棟不但不去約橄欖,而且遇上她都會心裡發虛。他甚至不敢正視鮮紅的橄欖,倘若敏感的眼睛餘光感覺到了橄欖的來臨,他便耷拉了頭匆匆走過,全當什麼也沒有發生。橄欖的心情怎麼樣?是否正是需要安慰的時候?他來不及想就慌忙逃之夭夭。橄欖對他的表現視若無睹,彷彿尹棟通體透明。
  自從尹棟離開橄欖後,刺痛時不時來驚擾他的膝蓋。先是怯生生,後來肆無忌憚。尹棟跟我說,就是在疼痛的時候,他還在想當時撞到的到底是橄欖還是桃樹。
  他不知道橄欖的疼痛是否與他的相仿,或者是說完全相同。但在他的潛意識裡認為他倆的膝蓋傷痛如出一轍。並且都是左腳,是巧合麼?是不是和近來橄欖的怪異有關聯?那又有什麼關聯呢?
第九卷 討債鬼 第122章 病態的花
  開學不到半個月,曾經染紅了校園的桃花凋敗枯萎,一片淒涼的景象。桃花的美麗逝去,連同桃花的生命。
  尹棟發現橄欖刻意避免別人的注意。她幾乎不再說話,走路時腳步輕得不發出聲音,周圍活動的人她根本不當他們存在。似乎她也達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因為他們好像也忽略了她的存在。
  可是我好久沒有看到橄欖了,差不多有兩個月了吧。當然了,尹棟是我的好朋友,橄欖可能也故意避開我不見。
  尹棟說,他對於橄欖是透明的,是空氣,他能夠理解。然而橄欖對於其他人是透明的,彷彿不存在他們的周圍,那又是怎麼回事呢?還有一點差點忘了說,尹棟說他發現橄欖的衣裳的顏色彷彿因為過分的搓洗褪了不少,原來鮮艷的桃花改變成為樸素的淡紅,淡得紅色似乎害怕什麼東西而要躲藏到白色身後。
  「她不是喜歡顏色鮮艷的衣服嗎?」尹棟問我。
  我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你不是嫌棄她的腳瘸了麼?她的衣服的顏色正代表她的心情呢。」
  尹棟說,如此淡的衣裳使他又一次很自然的想到跌落枝頭,失去供養,病得蒼白的桃花。這些事情都很怪,但怪在哪裡尹棟說不出來。我很久沒有遇到橄欖了,所以我沒有這種感覺。
  一次,尹棟和幾個寢友一起外出聚餐,我也在裡面。消滅十來瓶啤酒後,我們才起身回宿舍。在路上,尹棟看見前方急速走過一個身影,他舉手想叫住,但猶豫片刻,又將舉起的手放下。
  一陣寒風吹過,我們都縮手縮腳。
  尹棟說當時他忽然聽見風聲像極了卡車掠過的聲音,接著左腳膝蓋處疼痛起來,似乎千萬隻螞蟻在享受裡面的骨頭。但是當時的我沒有聽到任何奇怪的聲音。
  後面的寢友叫道:「尹棟,你是不是喝高啦?走路像個不倒翁!」其餘幾個人附和著哈哈大笑。我看了看尹棟,他走路的姿勢相當痛苦。
  又是一陣勁風刮過,掉盡桃花的樹枝發出嗚嗚的哽咽聲,像極了某個傷心的女孩子躲在看不見的角落裡哭泣。零零星星的淚水濺落,飽含冰涼的心情。尹棟的鼻樑上有一滴涼絲絲的東西,一摸:「咦?下雨了?」
  我說:「我的臉上也滴了些雨。」不知道誰低聲說了聲「快走!」眾人遇了鬼似的衝向模糊的宿舍樓。只有尹棟一步一拐走不動,彷彿有尋找替身的鬼拉住了他的衣角。
  雨果然越下越大,豆大的珠子狠砸地面。突然哭泣的橄欖攔住他的去路,尹棟狠心扭頭鑽進了宿舍樓。
  第二天,尹棟躺在床上不能起來,燒到四十多度,嘴裡盡說胡話,多半時候大嚷「桃花!桃花!」寢室眾兄弟束手無策。
  不過,服下幾顆藥丸之後,他很快就好了,只是臉色有些蒼白。
  重感冒好之後,尹棟看什麼東西都是怪怪的。他說我的桌上裝有金魚的罐頭瓶正在下滑,叫我把它移到別的地方去。我不理他的瘋話,那瓶放在那裡半個多月了都安然無恙。尹棟說:「你看你看,它在下滑呢,快去把它挪開,不然打碎啦!」
  寢室裡其他兄弟都嘲弄的笑了。一個寢友摸摸尹棟的額頭,說:「難道還在發燒不成?要不是眼睛看到鬼啦?」笑聲更響了,大家各自攤開被子睡覺。
  半夜時分,尖銳的玻璃破碎的聲音把大家驚醒,慌忙拉開電燈,只見罐頭瓶已經四分五裂,在地上撒開的水像是罐頭瓶破碎的屍體流出來的血水。三隻失水的金魚甩動尾巴作無謂的掙扎,使勁張開嘴巴,彷彿是竭力地呼喊求救。
  驚醒的兄弟們都驚愕了,突然尹棟大呼:「桃花桃花!」兄弟們嚇了一跳,抱緊了被子。尹棟翻個身又沉默了,原來正在做夢。
  尹棟和我在去教室的路上遇到了懶鬼。橄欖自從變得怪異後,跟懶鬼也疏遠了。懶鬼移開嘴邊啃得稀爛的玉米棒,大驚小怪叫道:「尹棟,如果你穿上桃紅色衣服,那就跟橄欖一摸一樣了!」說完學著走路一步一拐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