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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節

  「我還需要你配合一下。」爺爺對那人說。
  「有什麼就吩咐,只是如果我女兒跟其他事情扯上關係的話,還請您再麻煩幫幫忙。好不好?」
  「行。」爺爺簡單乾脆的回答。
  於是,爺爺跟那人如此這般交代了一番。然後我們分道揚鑣,各做各的準備。
  我和爺爺回到家裡。爺爺在後園裡剁了根竹子,削了幾根竹篾,紮成一個人的形狀,然後在竹篾上面糊上白紙,找鄰家討了碗雄雞的血淋在紙人上面。
  「好了。」爺爺說。他把血淋淋的紙人用細麻繩懸在堂屋的角落,像一個吊頸鬼。奶奶怕嚇著別人,找了件蓑衣給它蓋上。
  如果真是個吊頸鬼,我還不怕。但是這個紙人讓我心裡微微發顫,吃飯的時候總分心,轉頭看看那件蓑衣,總覺得那個紙人在蓑衣下面做小動作,或者偷偷的看著我們。
  這天晚上,我又夢見了剋孢鬼。它的嘴唇乾枯得起了皮。它向我討碗水喝。我說,我在夢裡呢,給你一碗水喝了也是沒有用的。
  小時候的我也有搞笑的時候,有時媽媽不給零花錢,夢裡就夢到自己面前有大把大把的五毛的一塊的錢幣。同時,我也知道這是在夢裡,等一醒過來這些錢就都沒有了。於是我想了個辦法,把錢緊緊的攥在手心,不讓它溜走。那時幼稚的我心想:這樣從夢迴到現實的過程中,錢沒有任何機會離開我的手。
  可是每次醒來都很失望。
  後來再想想,先把錢換成糖果,那不就好了?於是夢中的我拿著錢去小賣店買零食。可是小賣店的阿姨說,你這是紙,不可以買東西的。我將阿姨退回的錢拿起來一看,原來是我做家庭作業用的草稿紙。
  第二天我醒來,記起昨晚的夢,才知道這幾天呆在爺爺家,沒有給月季澆水了。難怪它說口渴的。我決定辦完這件事後立即回去給它澆水。
  我和爺爺沒有吃早飯就去了約定的地點。
  爺爺見那人手裡也抱著一個紙人在那裡等候,大吃一驚:「你怎麼也弄了一個?昨天不是跟你說了,我弄這個紙人,你去叫輛車嗎?」
  那人說:「我女兒昨晚給我托夢了,說她的死是因為另外的事情。在坡上面那個橋的地方,曾經有個工程師被吊起的水泥板壓死了,所以找了我女兒做替身。」
  爺爺一拍腦門,說:「哎喲,我怎麼就忘記了這個事呢?」
  我忙問:「怎麼了?你也知道嗎?」
  爺爺說:「怎麼不知道呢?去年這個橋壞了,村裡叫人來抬預制板,我也來了呢。當時一個外地的工程師在橋墩下面測量,吊車吊起的一塊水泥板突然脫落,把他給砸死了。我真是老糊塗了,怎麼就沒有想到這個事呢。」
  我說:「這些天你夠忙的了,哪能想這麼多?」的確,這些天爺爺沒有消停過,跑到鄰縣治梧桐樹樁,回來又捉鬼妓,中間還有雜七雜八的事。我都有些暈頭轉向了,連給月季澆水都沒有時間。
  爺爺說:「對了。要你叫一輛車過來的,怎麼沒有看到車?」
  那人為難的說:「您自己也不想想,哪家的車願意幫這個忙啊?萬一人家的車以後出了什麼事,還要找我麻煩呢。」
  我迷惑的問道:「找車幹什麼?這個置肇還要用車麼?」
  爺爺並不回答,他問那人說:「那你這個紙人有什麼用?」
  那人說:「我女兒告訴我了,說要把這個紙人埋在橋下面,再用水泥板壓在上面就可以了。」
  我笑道:「難道你要在橋上拆一塊水泥板嗎?」
  那人說:「我女兒告訴說,原來砸死那個工程師的水泥板在橋的左面五十多米處。現在上面蓋著草垛,揭掉草垛就可以看到了。」
第八卷 鬼妓 第117章 碾過紙人
  我不相信:「有這樣的事?」
  爺爺說:「走。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們一起走到龍灣橋,順著橋左邊的一條小道走到橋底下,然後踩著田埂走了五十多米,果然看見一個高高的草垛。我們圍著草垛看了看,沒有發現水泥板。環顧四周,再沒有別的草垛。
  「翻開草,肯定在裡面。」爺爺說,率先抓起一把草丟開。我們跟著動手。稻草雖輕,但是經過雨水夜露的浸潤,變得又濕又沉。才提開幾把稻草,我就累得滿頭大汗。好在爺爺和那人是幹農活的好手,不一會兒,草垛就被拆開了。
  那塊水泥板露出了它的面目。因為它是從橋上斷下來的一截,所以不長,一米多點。上面蓋著一層黑色的瀝青,下面的水泥掉了一些。水泥中的鋼筋伸出來很多,斷開處的鋼筋彎成鉤狀,像一個奪命的爪子。
  我們三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抬了不到半分鐘就扛不住了,慌忙放下水泥板,大口大口的喘息。
  我喘著氣說:「這,這恐怕,恐怕是不行。我們三人,不,不可能把它抬到橋下面去。我都快累,累死了。」
  那人雙手撐腰,張開嘴拚命的呼吸。他聽我說了,揚起一隻手揮了揮,說:「別說你,就是我都不行了。這田埂也不好走。」
  爺爺說:「抬不起我們就翻吧。」
  「翻?」我和那人同時問道。
  「嗯。我們抬起一邊,把它翻過去,然後抬起另一邊又翻過去,像人翻觔斗一樣。知道不?」爺爺看看我,又看看他。
  爺爺真是經驗豐富。我們照著他說的做,果然輕鬆多了。爺爺有些得意的說:「亮仔,你不知道啊,你奶奶生病的那段時間,我一個人在田里打穀。打完了谷不知道打穀機怎麼弄回去啊,於是我把打穀機的兩頭綁上稻草,就一路翻了回來。哈哈,你奶奶聽見外面響動,磨磨蹭蹭的走出來一看,咦?我和打穀機都回來啦!」
  我們跟著哈哈大笑。
  爺爺接著說:「你奶奶不相信我能一個人把打穀機搬回來,就問我,喂,岳雲啊,你怎麼把打穀機搬回來的啊?我就說,我在路上遇到了三個鬼,我要它們每個鬼抬一角,所以就抬回來了啊。哈哈哈哈。」爺爺的笑很燦爛,感染了我們兩個人。剛才陰晦的心情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我問爺爺:「那奶奶相信了沒有啊?」
  爺爺笑道:「你奶奶說,鬼才相信呢!」
  我們三人笑得更厲害了。
  回想那段時光,雖然捉鬼是比較隱秘危險的事,但是我和爺爺一直心情比陽光還燦爛。也沒有什麼壓力,簡直可以說是無憂無慮,用爺爺的話說就是——我們盡力幫忙,能幫就幫,幫不了也沒有辦法。我在學習上也是這樣,能學多少就學多少,學到什麼程度就什麼程度。老師再逼,父母再急,我也沒有辦法。
  甚至當時都沒有想過要上高中,在當時我的概念裡,九年義務教育完了,上不上高中關係不是很大。但是呢,我還是照以最大的能力去學習。我覺得,那時是我最好的學習狀態。哪像後來,高中考大學時緊張得全身的神經繃緊了,大學找工作時也是壓力重重。
  我就在那樣的學習狀態中,順利的進入了高中。幸好,我喜歡的那個女孩子也進入了同一所高中。
  所以說,我寫起過去跟爺爺捉鬼的時光,真是百感於懷。懷念的一半情緒應該是悲傷。
  我們三人將水泥板翻到橋下。那人找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坑,將紙人放在裡面,然後說:「來,幫我把這個水泥板壓在上面。」
  於是,我們齊喝一聲,將水泥板重新抬起,蓋在紙人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