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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節

  「也許竹籤上會告訴我們,黃金甲獸的來歷,有辦法對付它。」李狂藥心存僥倖。
  世界上,很多事情你信則有,不信則無。李狂藥的信念可能觸動了蒼天,丁細細僅僅看了幾根竹籤,她就臉色一變,忙說:「你猜對了,這竹籤上寫了黃金甲獸的來歷,這……我想我知道它為什麼忽然醒了,還有……還有很多謎底,都在這些竹籤上!」
  在這陰濕的石室裡,李狂藥驚喜過望,這些秘密藏著的竹籤果然記載著秘密,但願能助他們一臂之力。漸漸地,丁細細讀下去,臉色變化愈大,甚至把她原本要說的心事都忘記了。這竹籤上記載的秘事超乎所想,遠在她的理解範圍外,但又是她熟知的一些事,只不過她及一些人都誤解了。
  根據竹籤上的篆文,石坑和石室始建於西漢,即公元前110年。那時候,漢武帝把海南島納入疆土版圖,並在那裡建立珠崖、儋耳兩郡。西漢,酒已經一分為二,有一半屬於藥學,另一半則是娛樂之用的飲用常品。可長生不老,自古就有,尤以當朝統治者最風行。在藥與酒分離時,人們已經發現了珍珠,於是有人慢慢研究,用了珍珠加入酒裡,妄圖成仙,可是沒有起效。
  西漢前期,曾發過禁酒令,因此統治者即使有心用酒做長生藥,也要偷偷進行。在神州各地,統治者明令禁酒,暗中卻修建了酒窖、酒坊,偷偷地享用。類似綠瀑布後的石坑,在各地都有,只不過這裡遠離大陸,所以藏得東西最多。
  經歷了好幾個朝代,統治者換了,這些秘密的酒境卻沒有換過,如同換代極少換皇宮一樣。後來,長生藥的事就改為方士負責,酒人就只管釀酒。可到了元朝時,一座漢朝皇墓被洪水沖出來,不知怎麼地,元初一度大肆禁酒,把酒人都殺個精光,只有躲在深山的酒人才逃過一劫。
  此劫是酒人史上的最大災劫,與以往完全不同,因為以前都是明者禁酒,這些酒人卻不被殺害,還暗中替統治者釀酒。酒人最初以為是蒙古人排斥漢人,不喜漢人的酒,最後卻得知酒人裡有一種從西漢傳下來的秘酒,是害死他們的原因,而那種酒最初就「珠猿仙釀」,後被改稱為「瓊猿仙釀。」
  李狂藥聽丁細細講到這裡,人就蒙了,他打斷道:「這是仙釀的來歷,和那只黃金甲獸沒關係啊。」
  「你急什麼,我還沒講完,這些字有點難懂,我得慢慢看。」丁細細耐心地道。
  接著,丁細細停了一會兒,然後就看到了「劉伶病酒」的段子。劉伶是西晉沛國人,「竹林七賢」之一。劉伶是個酒鬼,這誰都知道,出遊都要喝酒。劉伶出遊駕的車是鹿車,也就是鹿拉著的車,這已經夠新鮮了,他還要載著大壇的酒,邊游邊喝,並帶著一把鐵鍬。有人問劉伶,出遊帶鐵鍬做什麼,他就答他喝酒多了,說不定會醉死,他吩咐了僕人,在哪裡醉死,就在那裡挖土埋藏。
  李狂藥心中一緊,這個故事他在中山市集聽了上百遍,不算秘密,怎麼會藏在酒罈的竹籤裡?劉伶病酒這故事,還與另一位酒人有關,而那人正是赫赫有名的杜康。說起杜康,沒人不知道,可以說是酒人的祖師爺。
  這時,丁細細就接著講,有一次,劉伶路過一家酒店,只見門上的對聯寫著「猛虎一杯山中醉,蛟龍兩盅海底眠」。橫批:「不醉三年不要錢」。劉伶是海量酒仙,不信這對聯,大搖大擺地走進酒店喝了起來。酒店店主正是杜康,他很有自信,放言要是不醉三年,他就不要酒錢。誰知,三杯下肚,劉伶只覺天旋地轉,果然醉倒了,跌跌撞撞地回家去,一醉三年。三年後,杜康到劉伶家要酒錢,他家人卻說,劉伶已死去三年了。劉妻見到杜康來討酒錢,又氣又恨,上前一把揪往杜康,哭鬧著要和杜康拚命。
  不料,杜康竟笑道:「劉伶未死,是醉過去了。」
  他們到了墓地,打開棺材一看,劉伶醉意已消,慢慢甦醒過來。他睜開睡眼,伸開雙臂,打了一個大呵欠,吹出一股噴鼻的酒香,得意地說:「好酒,真香啊!」這就是民間至今還流傳的「杜康造酒醉劉伶」的故事。
  李狂藥聽到這裡,恍然大悟,渾身顫抖起來,難不成這家喻戶曉的傳說……
第二十六章 最神奇的酒學
  果然,正如李狂藥所猜,傳說裡的劉伶病酒,實則影射了長生藥的事。只不過,世界上真的沒有長生藥,那不過是一種使人醉死後,陷入一種恆定的假死狀態。這算不上長生不老,因為要多活幾年,你就得多假死幾年,而那種酒也很難控制,有的人會沉睡一年、十年、百年……
  一路走來,李狂藥遇到許多怪事,無非密封的房間有不腐屍體,泥下有新鮮死人,石坑下有忽然活過來的人,若用這種怪酒解釋,便全部通曉了。只不過,這種事太玄乎了,普通人是不會相信的,除非親眼見過。李狂藥一開始也不信,可想了想之前的經歷,又琢磨傳說總有影子,沒準兒「劉伶病酒」就是一種失敗長生藥的歷史印證。
  丁細細想得一樣,她說這種酒是失敗的長生藥,可漢朝的古墓衝出來,元朝的人看見鮮活的屍體,並見到死人活過來,肯定會以為那些酒人掌握了長生秘方,於是大肆禁酒,捕殺酒人。卻不知,這只是失敗的長生藥,在西漢之後,這種酒就被遺棄了,皇帝老子也轉向方士那邊求仙丹去了。
  「真是太意外了!要不是從竹籤上看見這秘密,我都沒想到,普通的傳說有大秘密。」丁細細很意外。
  李狂藥靜下心來,舉著珠子曲藥,幫忙照明,並問:「那黃金甲獸是什麼來歷?有沒有辦法趕跑它?」
  「有!」丁細細喜道。
  關於黃金甲獸,它的真名叫珠圓獸,能像雞鴨一樣下蛋,只是它的蛋會發光,能用來做曲藥。在商周之前,珠圓獸還有一定的數量,但禁酒後,它們就被獵殺得幾乎滅絕。此事記載在商周的青銅酒器上,後世為了掩藏造仙釀的秘法,逐大肆毀滅商周傳下來的青銅酒器,珠圓獸也從此在歷史上消失。
  仙釀的核心技術就是珠圓獸的蛋,也就是這特殊的曲藥,酒人為了延續仙釀,因此偷偷地留了幾隻珠圓獸。說起來,瓊猿仙釀的前身——珠猿仙釀,很可能就是珠圓仙釀的諧音。這種野獸喜歡聽音樂,一聽音樂,就會乖乖地聽話,多少跟幻術訓練有關係。他們聽了催酒麴等酒中音樂,也會傻傻地跑去喝酒。
  丁細細拍了拍石桌,喜道:「只要你把笛子拿出來吹一次,珠圓獸喝了仙釀,它會再睡著,我們不就能逃出去了?」
  李狂藥犯難道:「這裡哪有仙釀?綠瀑布石洞的酒不是真正的仙釀,猿猴喝了只是醉倒,不是假死。」
  「別忘了,我們找到了酒母,這裡又有曲藥,我們身上又有美酒,在這裡造仙釀,難不倒我們的。」丁細細很樂觀。
  「造仙釀?這酒哪是一時半會能造出來的?你說笑吧!」李狂藥不信。
  「這竹籤上有秘法,你看看,材料都差不多了。這裡有一個速成的方法,就是用催酒麴,我們試試看吧。現在死馬當活馬醫,沒有別的出路了。」丁細細說道。
  李狂藥有點為難,總覺得這事太誇張了,跟神話一樣。為了活命,再為難也得試一試,李狂藥找了一個空酒罈,於是就把幾顆珠子曲藥放進去,還倒了一壺酒。丁細細讀了讀竹籤上的方法,消化之後,一一念了出來。成不成,丁細細其實心裡沒底,可她想姑且試一試,不成再換別的方法好了。酒母和曲藥雖然珍貴,但再珍貴也不及李狂藥和她的命。
  酒、酒母、曲藥都放進去了,李狂藥就拿出金笛,準備試一試。這時,丁細細卻忽然叫住了,原來竹籤下面還有故事。只不過,那些都是關於音樂與酒的奧秘,他們已經知曉了,看不看都不要緊。可有一件事是例外,那就是喝過仙釀的人假死的時間不好控制,所以催酒麴即是速成之法,也是喚醒假死之人的音樂。
  「難怪了,我們為了讓猿猴醉倒,吹了那曲子,石坑裡的人會醒過來。」李狂藥大聲道。
  「有的人可能會假死很久,如果假死上百年,那曲子就必須傳下去,所以在禁酒令很嚴格的時代,酒人才會辛苦地把酒學典籍藏起來,免得那些人沒有被叫醒,一直睡下去。這肯定也是七皇裡的秘密之一,可統治者都是昏庸之輩,一定誤以為仙釀是長生藥。他們只要喝下就會死掉,一死掉,酒境的人就成了謀反罪人,不被滅掉才怪。」丁細細若有所思地道。
  「不是說霸王嶺外以前有兩次死過人嗎,第一次是在清代,有人喝了仙釀醉死了,屍體都被燒了。」李狂藥吐了吐舌頭,「他們肯定知道那些人沒有真正的死掉,燒了屍體就是防止他們又活人,怕人跟他們搶仙釀吧。」
  此時,身披黃金的珠圓獸不耐煩了,又一次猛地衝撞道口,想要把這兩個人吃掉。李狂藥看到石塊不停地掉落,斷定這裡撐不了多久,很快就要塌了,隨即就拿起金笛,鼓了鼓鰓幫就用力地吹起來。
  第一個音起,酒罈就震動了,不知是不是珠圓獸還在外面衝撞著,或是酒罈裡的材料起了反應。一切都太神奇了,神奇到李狂藥忘乎所以,把整個人都融進了笛音之中。緊接著,震動的酒罈裡冒出五彩光暈,將陰濕的石室映得像霞光下的水面,妖異恐怖之感頓時遠去。李狂藥一直想知道,這支曲子是不是有神力,因為每次吹曲子,總有五彩奇光。可每次都有不同情況,比如這一次,酒罈裡會發光的曲藥和酒母,到底是笛音發光,還是材料發光,這或許已經不重要了——因為酒香已經改變了,慢慢地醞出了仙釀的氣味,讓人垂涎欲滴。
  過了好一會兒,珠圓獸聽了音樂,不再那麼狂躁了。雖然石室現在不受到撞擊了,但因為被撞得太多了,石塊越掉越大,就差把這裡毀掉了。李狂藥來不及了,急忙叫丁細細把酒罈拿到道口,倒出仙釀。同時,李狂藥不停地吹笛子,催著珠圓獸亂掉心志,傻傻地喝掉仙釀。
  水溶洞裡的珠圓獸恐怕存世不多了,李狂藥不捨得讓它醉死在這種地方,可為了逃出去,只好出此下策。大不了,等他們逃到石坑上面了,再重新吹曲子,把它叫醒。沒料到,這時候一個意外發生了,李狂藥看見珠圓獸舔了倒在地上的仙釀,剛要睡著,他放下笛子想叫丁細細快點逃出去,這時石室的出口就塌下一塊巨石,硬生生地壓在丁細細的身上。
第二十七章 魚美人
  轟——!
  巨大的響聲,震得李狂藥身心顫抖,不敢相信地看著血花飛起來。丁細細避閃不及,沒有完全地躲開,右腿被壓在石塊下,鮮血瞬間就迸射到四周,有一道還濺在了李狂藥的臉上。丁細細痛苦地咬著嘴唇,沒有大喊大叫,悶著聲忍受著煎熬,一下子嘴唇就沒了血色。
  「細細!」李狂藥慌了,哪還管珠圓獸是不是睡著了,他就跳了過來,想要把巨石推開。
  無奈,這塊巨石卡在石室的出口,這裡太窄了,巨石無法移動。丁細細被壓在下面,石塊稍微動一點,她就被折磨得更痛苦,連氣都要斷了。李狂藥怕傷了丁細細,又想馬上救出她,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眼眶就紅了。
  「別哭!是男子漢的就別哭!」丁細細顫聲道。
  「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叫你去倒酒,應該我去!」李狂藥急道。
  「沒有人能預知命運,不怪你。如果早知道石頭會砸下來,我可不希望你受傷,我來就好了。」丁細細虛弱地道,「再說,你要吹笛子嘛,哪裡騰得出手去倒酒?」
  「可是……」李狂藥心急如焚,又想搬動石頭,但石頭來回地磨動,這讓丁細細萬分痛苦,不得不央求他別再使力了。
  「算了,別強求了。有你陪著我,這已經算老天開眼了。」丁細細雖難受,但卻看得開。
  「不行!再拖下去,你就……」李狂藥六神五主地道。
  「聽我說!」丁細細咬緊牙關,握住李狂藥的一隻手,努力地道,「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你別打岔了,我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