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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節

  瀑布之後的山巖常有七通八岔的水溶洞,瀑布有時會遇到斷流,或者乾脆就消失了。若鑽進瀑布後的洞穴裡,那種溶洞裡還是有水的,靠近瀑布底端的溶洞還有間歇性的泉眼。李狂藥滾下來後,他咬牙爬起來,抬頭一看,其實骨堆那邊是石頭堆著的高台,堵住了連接水溶洞的出入口,因此石坑看起來才是一個死坑。
  「這裡都是淤泥,髒死了!」丁細細喊了一聲,吃緊地爬起來。
  「別管髒不髒了,你看,洞裡面那是……」李狂藥抹掉臉上的污穢,大聲道。
  丁細細本想找到掉下來的手電,可水溶洞裡散落著許多珠子曲藥,不用手電也能看清楚。在洞的中心處,有一個身披黃金甲的巨大野獸,因為黃金甲擋住了,所以看不到它的全貌。在李狂藥的眼中,那和穿山甲差不多,只是這黃金甲獸有一頭豬那麼大,在發光的洞裡顯得很妖異。黃金甲被水泡,又被腐蝕,過了那麼多年,竟還如新的一樣,不知是不是覆了一層琥珀之類的物質。
  「這是野豬嗎?野豬也能披黃金甲?」丁細細驚訝地道。
  「應該不是野豬吧。」李狂藥猜道,同時忍著身上的傷痛,往前面踏了一步,想掀開一片黃金甲,看看鎧甲下是什麼怪物,值得被人披上貴重的黃金甲。古代,雖然也有富足的朝代,但黃金歷代是珍貴之物,再奢侈也很難鑄造黃金甲,除非得到朝代統治者的支持。
  丁細細謹慎地環視了一圈,眉頭就越皺越緊,因為黃金鎖鬆開以後,幾條鎖鏈也散掉了,而那幾根鎖鏈的另一端全部繫在黃金甲獸的身上。即使是大像,也不會用那麼多條金屬鏈子鎖著,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黃金甲獸非常凶悍,要是不鎖住,不知要鬧出什麼禍端。
  於是,丁細細仰頭望了望,想要爬上去,可籐條夠不到水溶洞,要爬上去的話,石壁上淤泥又太多了,一抓就滑下來,還把手套給割破了。丁細細不想理會那只黃金甲獸,不管它是死是活,總之別去招惹它。李狂藥想得一樣,都有自知之明,能避就避,免得被黃金甲獸吃掉。
  然而,事與願違,就在他們想法子抓住籐條時,裹著淤泥和水珠的黃金甲獸就「咯咯咯」地動了動。
  李狂藥夠不夠籐條,隨即大喊路建新多結幾根籐條,這樣他們就能抓住了,因此沒有聽到水溶洞的異狀。路建新動作麻利,說幹就幹,可他還沒動手,水溶洞裡又迸出動靜,這一次很大的清脆聲,有點想樓下的人聽到樓上有彈珠掉落一樣。如此刺耳的所以,李狂藥和丁細細終於聽到了。他們惶恐地轉了個身,珠子曲藥的清光之中,一顆顆珠子正從黃金甲獸的尾部掉下來,砸到石地上,那清脆的聲音就是這麼來的。
  「曲藥是這只黃金甲獸的蛋?」丁細細一股噁心感油然而生。
  「這到底是什麼野獸?」李狂藥嘀咕。
  這時候,路建新還沒紮好籐條,可已經來不及了,黃金甲獸下了三顆珠子曲藥,它就忽然咆哮起來,朝李狂藥和丁細細狂奔而來。李狂藥不想離開,妄圖抓住路建新延伸下來的籐條,可時機不等人,為了躲開攻擊,他就和丁細細彈開了。只過了半秒,黃金甲獸就憤怒地撞到石壁上,水溶洞裡的倒懸石柱都斷了幾根,砰砰地掉到地上。
  撞擊聲在水溶洞裡晃蕩著,這震撼讓李狂藥五臟六腑都翻動了,難受得想要吐。現在,他來不及去想,黃金甲獸為什麼會這時候甦醒,為什麼數百年,或數千年沒餓死,只想找個機會逃出去。可那只黃金甲獸怒火沖天,想要發洩,認定這兩個人就是死敵,不弄死都不甘心。
  才撞了一下,黃金甲獸就門地轉過身,想要撲過去。李狂藥乍舌地看了一眼,那只來歷不明的野獸不知是不是真的妖怪,朝石壁猛撞一下,居然屁事都沒有。緊接著,黃金甲獸就朝李狂藥襲來,奔跑時,如同千軍萬馬,叫人心驚膽戰。李狂藥只逃了幾步,還沒跑遠,他就倒霉地踩到一個清光熄滅的珠子,一個趔趄就摔到在腥臭的淤泥裡。
  霎時間,黃金甲獸追了上來,吼了一聲,它就揚起前蹄,朝著地上的李狂藥踐踏而去。
第二十四章 女酒
  這一幕,李狂藥僵住了,動都沒有動一下,也來不及爬起來了。丁細細在十幾米外,想要過來救人,一樣心有餘而力不住。就在李狂藥以為要死了,黃金甲獸卻痛苦地叫了一聲,它的蹄子也沒有踩下來。
  李狂藥緊張地睜眼一看,原來黃金甲獸全身揚得太高了,水溶洞容不下,它的頭就卡在倒懸的鐘乳石裡。抓住這天賜良機,李狂藥趕忙爬起來,逃向遠處。黃金甲獸力大無窮,只掙扎了一會兒,便兇猛地脫開,又朝渺小的人類襲去。李狂藥知道黃金甲獸刀槍不入,匕首對付不了它,手上也沒槍,除了逃出水溶洞,別無他法了。
  這時候,路建新放下了夠長的籐條,李狂藥卻跑不過去,被黃金甲獸截住了去路。其實,李狂藥和丁細細如果有機會抓住籐條,也不敢過去,因為他們爬得不快,黃金甲獸會在後面咬一口,這又不是拍電影,敵人會給你喘息的機會。李狂藥想在水溶洞裡找其他出路,可只有裂縫,水都是通過很窄的裂縫噴湧而上的,人類鑽不進去。
  無頭蒼蠅似地逃了一會兒,李狂藥終於瞧進水溶洞盡頭有兩尊倒下的石像,它們後面有一個道口,不知是通往哪裡。這時候,未知的黑暗比黃金甲獸要可愛得多,李狂藥推著丁細細,讓她先躲進去了,他才急忙爬過石像,鑽進那狹窄的道口裡。
  道口只有半米不到,除了兩尊石像,洞道裡似乎還發生過崩塌,擠得叫人窒息。幸好如此,黃金甲獸衝來時,才被石像和狹窄的道口擋住,它龐大的身軀進不去。李狂藥跑了一圈,累得吁吁直喘,肺都要喘出來了。丁細細也好不到哪去,折騰到現在,她早就累了,體力所剩無幾。
  黃金甲獸發了瘋,進不來了,它就猛地在外面撞,一點兒都不怕疼。洞道受到撞擊,震動不斷,石塊逐漸崩裂,紛紛地滑落到地上。虧得黃金甲獸不是神獸,也非妖怪,只撞了數秒,它就疼得嗚咽,盤在道口前,哪裡也不去。
  李狂藥心中一塊石頭落地,這頭黃金甲獸消停了,他才有時間回過身,和丁細細一起觀察洞道裡是否有別的出口。卻見,這洞道往裡面延伸了幾米,出現了一間石室,比石坑上的石室大一些,但沒有一個出口,完全是一條死路。可能水溶洞不時有泉水噴湧,除了洞道外的石像被衝動了,這裡面也一片狼藉,像是八國聯軍剛掃蕩過。
  「這些女人為什麼都跪著?」丁細細一進來,就注意到有許多女性石像跪在地上,跟迎接皇帝似的。
  「你看,這裡面有酒罈、酒缸,還有一些精美的酒器,我猜她們應該是女奴。」李狂藥平息了呼吸,慢慢地答道。
  丁細細小時候聽她老爹提過,早在上古時代,部落戰爭中俘虜的女性被強制為奴,釀製男人們喝過的酒,因此酒史上有一種酒就女酒,也有一種官職就女酒。特別是周代時期,女酒了成為古代宮廷中的「官酒佳釀」和「百藥之長」的御用之品。後來女酒衍生出官職,居於酒正之下,分佈在全國各地,這在《周禮》之中也有記載。由於女酒身份特殊,普通男性不得接觸,這也使得女酒的酒坊都在常人不得所見的秘密之地。傳說中,歷史上幾次禁酒,很多女酒官員就躲進了深山之中,「這裡會不會是那些女酒的藏身之處?」丁細細問。
  「應該不是。女酒不是很光彩的官職,她們都被人喚作女奴,釀的酒也常被叫作女奴酒。既然這是侮辱性的稱呼,她們不會傻到造女奴石像,提醒自己身份低微。」李狂藥講道。
  「那應該是其他酒官造的了?除了女酒這官職,還有酒正這些大官。」丁細細說道。
  「我們還是想想怎麼逃出去吧。」李狂藥擔心地道。
  「他們既然躲在這裡,哪肯定有別的出路,石坑那裡不是被封住了嗎?」丁細細精明地道。
  「我看只有那一個出路吧。你想想看,這種地方難得來一次,他們不可能天天住在這裡,也許人都死了,或者不打算來了,所以把唯一的出路封住了,並把一把劍插在巨臉中。他們料想同行會來尋寶,於是留下陷阱,同行相忌,他們一定把路都封死了。」李狂藥很不樂觀。
  這時候,黃金甲獸休息夠了,又開始撞石像和道口,還吼了好幾聲。洞道裡的人受不了音波,被迫摀住耳朵,可這樣還是覺得耳鳴不斷,說話都得花大力氣地對喊。李狂藥看到這石室裡也有幾顆珠子曲藥,於是拾起來,當作微弱的手電,就怕又陷入黑暗之中。就在李狂藥拾珠子曲藥時,他一抓就抓到了一副骸骨,沒入腳踝的淤泥下竟藏著好幾副骸骨。
  這一天,李狂藥見的死屍夠多了,多這幾具不多,少這幾具不少,更談不上害怕了,更多的是好奇——為什麼會有這麼多死在這裡?當下,李狂藥和丁細細逃不出去,被黃金甲獸逼進死胡同,他們就乾脆把石室裡的東西清點一遍,看看有什麼值錢的東西,或者逃生的線索可以用上。
  他們剛要去撿起淤泥裡的東西,黃金甲獸又不耐煩了,加大力氣地撞了撞。終於,石巖鬆了幾塊,砸了下來。有一塊特別大,李狂藥和丁細細雖然沒被砸到,但濺起的泥花染遍他們全身,跟泥人都沒什麼區別了。
  巨響過後,丁細細摸了一下腰,那裡疼得厲害,剛才摔下來被石頭打到,但她一直沒吱聲。躲了這劫,丁細細就長吁一聲,問道:「如果……如果我們死在這裡,你會不會後悔跟我來這趟?」
  李狂藥拍了拍胸脯,還沒回過神,只答道:「有什麼好後悔的,好像是我約你來的吧,哪裡是你約我。」
  「其實……有件事……」
  丁細細還沒講完,李狂藥就不小心踢到一個酒罈,弄出匡啷一聲響。那個酒罈滾了滾,黃金甲獸聽到聲音,又猛地撞擊。李狂藥本能地想去扶起酒罈,這時又踢到了另外一個酒罈,跟著就滾來滾去。這些酒罈沒有破掉,也不像五色錦魚壇那麼重,輕輕一碰就滾動了。李狂藥心生好奇,因為罈子都是密封的,既然密封著,那就應該有酒,有酒就不會那麼輕。
  於是,李狂藥趕緊抱起一個罈子,搖了一搖,沒有聽到液體的晃動聲,卻聽到了沙沙聲,像是在廟裡搖簽一樣。
第二十五章 劉伶病酒
  酒罈沒酒,又保持著酒封,傻子都知道,這裡面藏了秘密。李狂藥沒聽丁細細說話,著急地抱起罈子,也不顧外面的黃金甲獸,掏出匕首就把那層軟了的封泥撬脫。封泥被水泡過多次,要不是質量好,恐怕早就散掉了。在李狂藥的巧手之下,其中一個罈子就被撬開了,還蹦地一聲,震出一環塵霧。
  丁細細收住話頭,靠了過來,盯著地上的酒罈發呆。李狂藥忘了周圍的環境,只覺得酒罈裡肯定有重要的東西,這是古代酒人藏的秘密,防止在禁酒令中被暴政所毀滅。抽起了緊緊的壇蓋,李狂藥就拿著一顆珠子曲藥,放到壇口邊,然後低頭看向酒罈裡。那裡面有一抓竹籤,每一根都有琥珀般的樹液包裹,而簽身上則用硃砂描了篆文。
  李狂藥不識篆文,如同看天書,只好讓丁細細過目,由她來翻譯。丁細細心事重重,眼見逃不出去,黃金甲獸守在外面,她就耐心地讀起竹籤上的篆文。不過,那些竹籤都打亂順序,要全部讀出來,必須把另外的竹籤也找到,否則只能讀出隻言片語。
  「對了,你剛才想說什麼?」李狂藥把另外幾個罈子搬過來時,忽然問,「我踢到罈子,沒聽清楚。」
  「沒什麼。」丁細細淡淡地笑了笑,掩飾地答道。
  李狂藥想多問一句,這時黃金甲獸卻不給面子,硬要撞進來,疼得它邊嗚咽,邊退了一步。接著,路建新在石坑上面大喊,問李狂藥他們怎麼了。奔逃了一會兒,李狂藥沒來得及報平安,於是就把情況往外面喊了幾句。哪知道,黃金甲獸以為李狂藥在挑釁,氣得冒煙,又忍住疼痛,往道口衝撞了好幾下。
  沒辦法了,李狂藥就大喊了幾聲,叫路建新有機會的話,先爬出綠瀑布,他和丁細細可以另想法子逃出去。路建新知道喊聲可能會刺激黃金甲獸,隨後就沒再大喊,可沒有離去,而是堅持等著上面,並想辦法把黃金甲獸引開。可路建新也不明白,如果水溶洞沒有太大的出入口,那黃金甲獸怎麼放進去的?總不可能是在它是幼崽時就帶來了吧?
  與此同時,李狂藥沒工夫去琢磨這些,他把十個罈子都集齊了,接著就一個個地打開。那些竹籤一起有幾百根,甚至上千根,要把它們的順序排開,這是一項大工程。李狂藥先問丁細細會不會太面前了,在對方搖頭之後,他就抹乾淨了一個石質桌台,把竹籤擺上去了。
  「恐怕沒多少人會像我們一樣,臨死前還在擺竹籤,而不是想方法離開這裡。」丁細細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