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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節

  一聲響雷再次炸開,打斷了李狂藥的思緒,今晚打了許多雷,數都數不清了。很多聲雷都是連續的,就像在戰場上。這個房間裡四壁灰暗,屋裡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李狂藥看到青白的電光閃進房裡,不禁地想起一些可怕的事,他這才意識到這裡很像太平間。幸虧他膽子大,不至於睡不著。把書收起後,他就打了個轉,準備睡下。
  這時候,有個人就敲門了,李狂藥從床上彈起來,警覺地望向門下,以為誰又送了一筐魚屍,血水會流進他房裡。然而,門下情況都沒有,似乎有一雙腳在門下站著。李狂藥拿起手電,把門打開一看,那個人是劉付狼。只聽,對方說:「駱佬出事了!你沒事吧?」
  「駱佬?他怎麼了?」李狂藥驚訝地問,可沒聽到回答,他就看到了可怖的一幕。在他隔壁,那是駱佬的房間,而對面的兩個房間則住著劉付狼與江連海。眼下,走道裡有一個血淋淋的人頭,在地上畫出了一大道血跡。李狂藥打起手電看過去,立刻辨認出那是白髮蒼蒼的駱佬。
  「天啊,這是……怎麼會這樣!」李狂藥驚喊一聲,同時丁忘憂一夥人奔上二樓,由江連海引了上來。
  丁忘憂怕女兒受驚,本不想讓她跟來,可拗不過她。王歐陽追到二樓,聞到了血腥味,料想出事了,卻想不到駱佬會遭受斷頭之苦。接著,王歐陽繞過血跡,走到李狂藥這邊,問他有沒有事。李狂藥搖頭表示不知情,也沒事,一聲不吭地看著那灘血跡。這時,萬長青最後一個上樓來,他一看這情景就問:「駱佬怎麼死了?他的身體呢?」
  「會不會在屋裡?」王歐陽皺著眉頭望向緊閉的房門。
  「不可能!」丁細細推了推門,急道,「門被鎖住了!」
  「我來!」王歐陽不信,試著去撞了一下,可沒撞開。
  丁忘憂怕裡面躲著兇手,於是就叫女兒讓他,接著就一掌打向木門。一聲巨響傳遍走道,震耳欲聾,李狂藥幾乎想摀住耳朵了。塵煙一息,大家就舉起手電照向房間,瞬間就打了個冷戰。房間的正中央躺著一具屍體,屍體沒了頭顱,血湧了一地,房內悶著血腥味,叫人一陣暈眩。那屍體穿的衣服正是駱佬的,他的右手緊緊地拽著一大串鑰匙,左手則抓住了一條兩隻手指那麼大的鱒魚。
  丁細細不相信,看了看屍體便說:「這不可能是駱佬,你們看他的背!」
  「對啊,他的背是彎的、駝的,這個人的背是直的。」王歐陽仍皺著眉頭。
  丁忘憂彎下身,把屍體翻了過來,摸了摸屍體的後背,若有所思地嘖了一聲。接著,丁忘憂又讓萬長青來摸了摸,王歐陽見狀,也去摸了一下。萬長青讓開後,站起來對丁細細說這一定就是駱佬,他的背之所以不駝了,那是因為他的背斷掉了。那條脊椎骨已經碎著許多截,緊繃的肌肉也裂開了,應該是受到重力打擊所致。想來,沒有這力道,也難以將頭顱砍斷。
  李狂藥不出聲地站在門邊,看了看屋內,沒見到能躲人的地方。再看向門後,不僅門鎖上了,還上了插銷,一個沒有頭的人怎麼能從裡面把插銷上起來。丁忘憂一掌推門時,雖然破壞了木門,可插銷的一頭緊緊地套著一個金屬圈,而那個金屬圈本應釘在門稜邊上的。由於猛力撞擊,門稜上的金屬套上脫開了,釘子也飛到了地上。本來,李狂藥還在想,可能有人配了鑰匙,故意搞出密室的模樣,可如果上了插銷,那該怎麼樣才能辦到?
  陰暗之中,李狂藥轉頭看向走道裡的頭顱,心想這究竟是怎麼搞的,為什麼先死的會是五仙之外的人?這時候,李狂藥還沒回過神來,他就看見駱佬的嘴居然動了動。
第四章 推心鎖
  雷鳴電閃時,李狂藥回頭一望,冷白的手電光線裡,駱佬的嘴動了動。起先,李狂藥以為看走眼了,屋裡和走道都一閃閃的,光線實在不夠,而且人都死了,怎麼可能動嘴。可只過了一秒不到,駱佬的嘴就一張一合,動得越來越明顯。李狂藥還沒來得及叫大家注意,結果就看見四隻蜈蚣從駱佬的嘴裡趴出來,游向黑暗的角落裡。
  「蜈蚣!」丁細細對著門外,很快發現了情況。
  那四隻蜈蚣裹了黃色的黏液,拖著一大道痕跡,急急地竄行著。可一遊到屋內,它們就被丁細細等人打死了,一隻都沒活下來。王歐陽赤手捏起一隻肥大的蜈蚣,仔細地看了看,一點兒也不嫌髒。接著,王歐陽還問丁忘憂能不能泡酒,說不定他們再老一點兒,蜈蚣酒能治療腰酸背痛等頑疾。
  「你還有心思開玩笑?說不定有人來尋仇,殺錯了人,該死的本該是我們其中一位!」萬長青沒好氣地道。
  「我沒開玩笑!」王歐陽認真道,「我會拿人命開玩笑嗎?這些蜈蚣最好泡在酒裡,它們不可能自己趴到駱佬的嘴裡,一定是兇手有什麼用意……」
  「誰會把人殺了,又將蜈蚣塞進嘴裡?」江連海說起這事,不由得毛骨悚然。
  丁忘憂將蜈蚣收入手中,發言道:「先把駱佬的身體放在房間裡,我們再到院子裡搜一搜,看有沒有人進來過。其他的事情,先擱著吧。」
  此話一出,李狂藥就想,這種鬼地方,誰會半夜摸進來殺人,會不會就是他們其中的某一個人?可那時他們都在客廳吃晚飯,有人敲了門,送了一竹筐的腥臭魚屍到門外,這事應該和屋裡的人無關,說明有外人跟來了。李狂藥還沒有想明白,大家就四散而開,一處處地搜尋,就怕兇手還躲在院子裡。不過,為了穩住黑老三,不讓他大喊大叫,劉付狼就繼續守在房間裡,沒有一起跟下樓。
  奇怪的是,丁細細檢查過大院的門了,沒有撬鎖的痕跡,除非有人把兇手放進來。院子裡的房間都打開了,一一搜尋後,依舊沒有兇手的蹤跡。在院心,有一座小水井,那座井很深,能夠藏人。丁忘憂為免萬一,打著手電往下照了照,也沒有看見人影。西樓的酒庫裡,一些酒缸很大,同樣能夠躲進去。丁家父女一一檢查了封條和封泥,沒看到破壞,這才把大家一起叫去客廳,商量對策。
  一般情況下,人死了必須報警,不像武俠小說那樣,殺幾百人都沒官府去管。上次他們在踏白古城,由於情況特殊,所以沒有把駱娘帶回來。而這次他們身處荒蕪的石灘,見不到一個人,上哪去找派出所?報案的話就免了,因為這三位酒佬都幹過敏感的事,現在去報案就等於自投羅網。好在駱佬和駱娘都舉目無親,一直跟著丁家,不會有人問及他們的下落,丁家大可以說他們壽終正寢,自己替死者操辦後事。
  李狂藥聽到大家這麼決定,心裡怪怪的,卻還是一聲不吭,任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爭論到一半了,萬長青就提出夜裡打傘去外面搜一搜,也許兇手在外面,而不是院子裡。丁忘憂也有這個懷疑,可夜裡出去很危險,沒準兒翻下哪個石溝裡,一輩子都不會被人發現。想了想,丁忘憂就帶著大家,只在門口看看,不打算走太遠。
  沒想到一把門打開,風一吹,大家就呆住了。雨裡的風刮得老大,水潭掀起紅色的浪花,在白色的光柱裡很滲人,就像潭心的高地被推動了一樣。原來,一夜大雨,乾涸的水潭竟積起了泱泱的紅水,像是一個大血潭。李狂藥還記得白天走上來時,水潭的底很深,現在漫上來了,要逃走只能游出去。可要在風大雨猛的夜裡摸黑地游來游去,就為了殺一個人,這值得嗎?
  「潭水什麼時候漲這麼高了?不坐船的話,肯定出不去,也進不來吧?」王歐陽嘖嘖道。
  「難道……」丁細細望著潭水,回頭看向李狂藥,然後擔心地問,「難道是我們之中的人殺了駱佬?」
  「除了你和我、阿狼,大家都跟駱佬相交不深,誰會殺他?」丁忘憂嘴上不認同,但心裡卻認同地想,這裡最近的人煙之地就是二十幾公里外的縣城,要在夜裡跑來殺人再離去,實在不合道理。再者,駱佬常居於此,不和外人往來,哪裡會惹來殺身之禍。今晚發生的事都很蹊蹺!
  夜裡的風勢漸大,大家手裡的傘都快抓不住了,於是他們就一一退回客廳,繼續商量對策。李狂藥走在最後面,準備進入客廳了,這時就看見江連海的左手掌有血跡。入夜後,院子裡燈火昏暗,很難看清楚細節,要不是離得很近,李狂藥幾乎不會看到。可江連海很敏感,立刻轉向後面看了看,隨即將左手上的血跡擦到衣服上,還小聲地辯解那是泥水濺上去的。認識到現在,李狂藥從沒見過江連海主動解釋,定是心虛所致。再說了,江連海又不是第一次殺人,之前在東海的漁船上也有死屍,江連海還假扮了船老大一家。如果是江連海殺人,那就沒什麼奇怪的了,興許他嫌駱佬招待不周,一氣之下就殺了人。
  李狂藥本想揭穿江連海,可惜沒證據,現在把老事翻出來,其他人會以為他故意使壞。畢竟,殺過一次人,不等於其他人也是同一個人殺的。李狂藥理智地冷靜下來,不能因為個人感情,跳出來誣陷人。他只見到人家左手上有血,沒準真是在房裡時摸到的,這算不上證據。怎料,李狂藥那麼想,別人可不那麼想,一進客廳,江連海就反過來問:「晚飯後,你去哪裡了?」
  李狂藥愣了愣,意識到大家都看著他,他才答:「我就在房裡看……睡覺啊。」
  「誰能證明?」萬長青接話。
  「我……」李狂藥氣道,「我一個人住,找誰證明?你們呢?誰證明你們沒殺人?」
  「我在房裡盤坐養身。」王歐陽坐在椅子上,嚴肅道,「我身上的苗毒還沒清乾淨,晚飯後拿了丁老妖的藥酒去療傷了。要說找人做證明,我也沒有。」
  丁忘憂接著答:「我在房間裡,哪都沒去。」
  「我……」丁細細剛想說話,卻頓了頓,好一會兒才說,「我也在房裡,沒人能證明。」
  王歐陽見萬長青不做聲,便問:「你呢?」
  「我在房間裡,一樣沒人能證明。」萬長青沒好氣地答,一副我殺了人又怎麼樣的樣子。
  李狂藥心想,怪了,以往兇殺電影裡,每個角色都能搬出鐵證如山的不在場證明,可他們現在每個人都沒有不在場證明,這就是說他們每個人都可能是兇手。現在劉付狼押著黑老三留在房間裡,除了他們兩個,客廳裡的人都各自懷疑起來。大家想了想,便由丁忘憂親自去西樓把劉付狼叫來,連同黑老三都帶了過來。一問之下,劉付狼一樣不能證明自己沒殺人,黑老三瘋瘋癲癲,說的話不足為信。
  「現在誰都說自己沒殺人,關鍵是要找證據,證明誰是兇手。」萬長青不滿地說,「不過我覺得丁老妖你的嫌疑最大。」
  「你的嫌疑才大!」丁細細更不滿。
  丁忘憂卻不氣不惱,平靜地問:「你有什麼證據?」
  「這裡是你家,你肯定瞭解家裡的每個地方。我們剛才都看見了,駱佬的房間是鎖著的,沒有鑰匙,連你都要去撞門才能打開。房間裡只有一扇小窗戶,窗戶離地面很遠,而且那麼小,頭都鑽不進去,兇手怎麼殺人?」萬長青毫不客氣地說,「除非兇手能穿牆,或者有備用的鑰匙,否則殺完人了還要把門鎖起來,插上插銷,那是不是太不可思議了?」
  「如果駱佬是自殺呢?」丁細細想替她老爹辯解,可自己卻醒悟道,「如果是自殺,那駱佬的背不會斷掉,頭更不會在走道被發現……」
  丁忘憂在大家懷疑的目光中,冷冷地道:「這裡的鑰匙都給駱佬保管,我根本沒有備用鑰匙,除了院子的大門,每個房間的鑰匙只有一把,丟了的話,不能重新配,只能把鎖取下來,換上新的。別以為什麼鑰匙都能配,這裡的鑰匙和鎖都是獨一無二的,你們難道沒聽過推心鎖嗎?」
  丁細細怕李狂藥不懂,於是就解釋推心鎖是古代酒庫的一種鎖,鎖內有小磁柱。在造鎖時,鎖匠會在鑰匙頂端也熔入磁性,且與鎖心的小磁柱是同極,這樣鑰匙插進鎖孔就會把鎖心的小磁柱推進一格。除非小磁柱被鑰匙隔空推動,直至推到鎖孔盡頭,否則鎖就不能打開。因為這種鑰匙的尖端有磁性,又要求磁極與鎖心內部相反,所以這種鑰匙是很難配的,一般的鎖匠根本辦不到。古時候有的人會偷酒,釀酒師傅才想出這種點子,為的就是防止酒坊裡的人耍心眼,把好酒換成壞酒,或者直接把好酒偷去。
  丁忘憂對大家說:「除了院子的大門不是推心鎖,其他房間都只能用一把鑰匙打開。大門有三把鑰匙,我、細細、駱佬各有一把。我剛才檢查了駱佬手上的鑰匙,他房間的鑰匙、大門的鑰匙,還有西樓酒庫的,一把都沒少。」
  「那就怪了!既然不是用鑰匙進去殺人,那兇手怎麼從房裡出去的?他把人頭丟在外面又是什麼意思?」王歐陽摸著下巴的鬍渣,說道,「他嘴裡的蜈蚣像是有人故意塞進去的,那會不會是兇手給某個人傳遞信息?反正我是沒遇到過這樣的仇家,你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