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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節

  邁了一步,李狂藥就回過頭,對那條白蛇說:「這位娘娘,快點逃吧,離人類遠點,小心他們把你泡在藥酒裡。快走!」言畢,那條白蛇就像是聽懂了一樣,迅速地游向上面,留下一道模糊的白影在李狂藥的視線中。
  與此同時,黑老三沒命地跑著,雖然他沒有手電,但似乎適應了這種昏暗的環境,逃跑時如履平地。他們一出酒池,黃光就在一撥巨石的轟砸之下消失了,黑老三也越跑越遠。李狂藥他們追了十多分鐘,好不容易才在古城邊緣的亂石堆前趕上黑老三,而他們此時終於看見了那架日軍戰機的殘骸。
  原來,此處本是堅硬的石層,若不是戰機墜毀,恐怕古城裡就是一條死路了。戰機殘骸與石面呈70度的斜角,黑老三一到殘骸前面,人就鑽了進去,拚命地往上爬。李狂藥讓丁細細和她老爹先爬進去,然後才拖著王歐陽,緊緊地跟去。在飛機殘骸裡,有許多從地面沖刷下來的黃沙,空氣流通的感覺也特別明顯。
  在爬出去的過程中,李狂藥隱約看到有個人想爬出去了,可黑老三仍在視線裡,丁家父女尾隨其後,那個人會是誰呢?難道,那個人真是埋在酒池下面的人?就算只被埋了半個小時,人類也會死掉,何況那個人被埋了很久。顧不得多想,李狂藥就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將師傅拖著爬上去,同時他們聽到轟隆不斷的響聲,似乎古城還在塌陷,連飛機的殘骸也跟著傾斜了一大段,幾乎要橫著倒進古城裡。
  丁細細緊張地朝下大喊:「李狂藥,快點,飛機要塌下去了!」
  李狂藥知道情況危急,可拖著人,他爬得不快,只能答:「你快走,我們跟得上。」
  過了幾分鐘,丁細細和丁忘憂從殘骸中爬了出去,回到了地面,他們這才發現飛機殘骸撞進山體裡,正好尾部露了一小截出來,但被樹叢包裹住了,不走進踏白古城盡頭是不會發現的。此刻,夜深風大,露水暗結,人體的溫度一下子就被山風偷去,讓他們瑟瑟發抖。黑老三爬出來了,想要逃走,卻被丁忘憂一把捏住肩膀,使不出逃走的力氣。
  丁細細轉過身想要對李狂藥施援手,可斜插的殘骸因地勢的改變,轟然倒塌,連後面的山體也震動起來。丁忘憂惟恐女兒陷下去,趕緊抓起她和黑老三,退到了很遠的地方。丁細細急得眼淚都要飆了,要知道只要跟著殘骸塌下去,那就救不回來了。黑暗中,當轟隆聲停下來,雙腳也不麻了,遠處散倒的林子就冒起了一根光柱,李狂藥滿身是傷地拖著王歐陽,一點點地從窟窿眼裡爬出來。原來,飛機殘骸已經倒下去了,但有棵樹橫倒下去,卡在了亂石中間,李狂藥抓住了樹幹才逃過一劫。
  「你放開我!」丁細細恨恨地瞪了她老爹一眼,然後奔過去,幫著扶起王歐陽,一同離開支離破碎的山腳下。
  丁忘憂歎了一聲,當見人齊了,便捏住黑老三的肩膀,叫他帶路走出踏白古城。可夜已深了,古城內有許多陷空的地方,他們也受了傷,不方便繼續走了。搞不好,剛從酒池逃出來,又會陷回去。想了想,丁忘憂就在月色之下,在離塌陷區很遠的地方生了一堆火,然後叫大家先坐下來。
  「歐陽公,你沒事吧?剛才……」李狂藥和丁細細一起放下王歐陽,擔心地問。
  「我死不了。」王歐陽擺了擺手,便問,「張清玄,你為什麼會來這裡?我那天看你在癿藏鎮上,你留在積石縣這裡做什麼?別給我裝瘋賣傻。」
  黑老三眼神迷離,不像是裝瘋,被幾個人擒住後,只一個勁地呢喃:「我要做多多的守護神,沒有守護神的話,那個人會醒過來……不對,他已經醒過來了!都怪你們,是你們惹出大亂子了!」
  「守護神?那些怪人是你馴變的?」李狂藥驚訝道,原本他們都以為那是黃牧笛的傑作,誰會想到是這位博士干的。
  「誰醒了?你是說酒池裡的人?」丁忘憂認真地問,同時望了望四周,現在已經看不到先跑出來的人在哪裡了。
  「到底是什麼人,你快說!」丁細細急道。
  黑老三驚慌失措,斷斷續續地答:「我不能走……我要守在這裡……我不能回家……我對不起我爸媽!可是我……」
  「算了。」李狂藥看到黑老三抓狂地撓腦袋,於心不忍,現在逼問也沒用,何況黑老三神志不清,誰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一個生物學博士,怎麼會學到這種馴變怪人的幻術,這個跨度實在太大了,天知道黑老三當年遇到了什麼事。
  丁細細懷疑地看了看黑老三,又看了看她老爹,終於忍不住地問:「你為什麼那時能把那些蟲子趕跑?吹吹笛子就能辦到嗎?我以前從沒見過這樣的事,你是不是和大海石上的那個女人認識?你也學了這種害人的幻術嗎?」
  王歐陽抬眼望向丁忘憂,苦笑一聲:「原來你還沒和你女兒講實話?我們五個人裡,就只有你和萬長青去學了那套笛音幻術,多半是你們早就相信李狐的話了吧?」
  「什麼笛音幻術?」丁細細不懂地問。
  丁忘憂知道瞞不住了,也不生氣,反而鎮定地對女兒解釋,這不過是一種古代留下的馴變笛音,也是幻術的一種,這在《鵝幻》裡也有記載。實際上,這種音樂幻術被衍生得很廣,諸如酒館裡放慢音樂,會使人不知不覺大量喝酒(快音樂會喝得少),這是最常見的一種現象,可知道的人卻少之又少。還有一些馴獸師會用音樂控制野獸的行為,不過是淺顯的幻術,與藍衣女子的笛曲是不能相提並論的。
  1983年時,五仙在大海石上找到了一份元朝笛譜,可惜有一部分被水氣浸化,看不清了。他們花了很久的時間,才將那些笛譜讀懂,並練了一曲殘缺的幻術,可惜一直不得其要領。這麼多年來,丁忘憂和萬長青雖然見識廣博,但兩個人都學不全,直到剛才丁忘憂才使出了多年來練成的幻術。
  李狂藥一邊聽,一邊暗想,我在大海石上的藍女石雕發現了一份完整的笛譜,太奶奶在洞裡也刻下了那些奇怪的笛譜,莫非這就是他們提到的神秘幻術?發現笛譜時,丁細細也在場,看樣子她還沒來得及把笛譜的事講給她老爹聽。萬長青當時在島上好像也能控制九虺,看來他和丁忘憂真的練到了一定的程度。
  李狂藥想了想,總覺得幻術是害人的東西,否則不會失傳,黑老三也不會抓了這麼多人馴變成怪人。甘藏溝裡的村民說踏白古城會吞人,搞不好就是黑老三做的怪,是他把人抓去了,而不是所有人都落進了陷空的地洞裡。一想到這些,李狂藥就心寒,恨不得馬上毀掉懷裡的笛譜。
  這時候,丁忘憂把話講完了,夜幕裡就有兩個人影鬼鬼祟祟地摸來。丁忘憂很快注意到了,隨即大喝一聲,叫那兩個人滾出來。李狂藥以為是那群怪人,或者是埋在酒池下的人,他轉身一看卻見來者是江連海和萬長青。那兩個人肯定沒找到鬼門裡,所以沒見到酒池,到現在才從地下逃上來,而且比李狂藥一夥人還要狼狽。
  「哼!你也來了!」萬長青瞪了那些人一眼,不客氣地和江連海坐到火邊,然後問,「黑老三怎麼被你們抓到了?他幹了什麼好事?」
  丁忘憂不氣不惱,還將事情原委告之,似是客氣,實則陌生。李狂藥看得出來,丁忘憂並不喜歡萬長青這個人,不像對王歐陽那般隨意。萬長青聽說了黑老三的事,忙罵黑老三腦子有毛病,難怪他們在洞裡被一群怪人追逐,逼得他們放火燒死了那群怪人。李狂藥聽到這句話,馬上想這個人果真毒辣,居然說得不痛不癢。王歐陽和他之前在地洞裡見到鬼火,八成就是看到火燒身的怪人在奔逃,並不是真的鬼火。
  大家交談了一會兒,便把目光集中在白墮天盉上,並叫丁細細打開來看一看。剛才事出緊急,他們誰都沒看見白墮天盉裡的東西,而萬長青也一口咬定,他不知道李狐把東西藏在這裡,那天船是真的翻了。可如果船真的翻了,那些酒器為什麼又出現在這裡,萬長青根本解釋不通。王歐陽也沒打算逼問,反正事情都過去了,於是就沒有繼續揪著那問題不放。
  火光隨著冷風跳動之際,丁細細又一次把白墮天盉打開了。這是用白銅煉造的酒盉,本身就抗腐蝕了,在酒池裡待了多年,如今真的放入清水就能讓水有酒香,神奇得讓人驚歎。寂靜中,丁細細把酒盉打開,取出了一卷帶著酒味的古畫,然後小心地把畫卷拉開,在紅色的火光中,一幅鯉魚躍龍門的古畫就跳入大家眼簾。王歐陽見到這幅躍龍門的畫,不禁地嘀咕,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江恨天當初就是看到這幅畫才遇害的?鯉魚躍龍門的畫在哪裡都有賣,有什麼好稀奇的。接著,王歐陽又想起,他在石坑下養傷,萬長青曾對江連海說過,白墮天盉上有大秘密,於是就想現在逼問對方。
  可是,丁忘憂卻打斷道:「不對!你們看,這幅畫的落款是……」
  「怎麼了?難道是落款是王母娘娘?」王歐陽笑了笑,可看到了落款時,他就變了腔調地說,「不會吧?怎麼可能是她?」
  「誰啊?」李狂藥好奇地問,江連海也同時問道。
  「黃牧笛?就是那個苗女?」丁細細望向李狂藥,問道,「你和王老伯說的那個人嗎?」
  丁忘憂看著古畫,想起之前因收養劉付狼,查過劉付天官,順及查到了黃牧笛的許多事跡,比其他人要懂得多。黃牧笛當時來到積石山縣,和賣茶葉的老人熟識了,便一起研究一種茶釀,既是茶又是酒。可古往今來,茶與酒都是相剋的,因此失敗了,這才出現那麼多葬酒棺。不過,後來黃牧笛還是成功製出了茶釀酒,可茶釀的方法通過賣茶老人流傳出去。黃牧笛一氣之下,便把怪人派去,吊死了賣茶老人。可見,那些怪人並不全是黑老三所為,也許黑老三曾見過黃牧笛,所以才學到了馴變怪人的幻術。
  王歐陽最不喜歡琴棋書畫,因此懶得深想,只懶洋洋地問:「這幅畫有什麼意思?會不會就是隨便畫畫?」
  丁忘憂怕畫卷受損,便說:「細細,先把畫收好,我們以後再看。」
  「等等!這畫又不是你的,憑什麼叫你女兒收起來?」萬長青不樂意了。
  「你要是願意的話,可以和我一起去張掖那邊住幾天,一起研究這幅畫。現在酒盉和畫被誰拿去了,誰都不服氣的,老酒鬼,你說是不是?」丁忘憂慢慢地說。
  王歐陽知道東西不能被萬長青搶去,何況他們現在也參不透畫裡的意思,不如一起去丁老妖家裡養傷。王歐陽的傷正是丁忘憂的「不警告」才落下的,他正打算去丁家住幾天,把美酒全部喝光,以此懲罰丁忘憂。大家說妥了,便不再爭執。至於黑老三,丁忘憂不肯放他走,並打算把黑老三帶去他家,幫忙讓黑老三的精神狀態好轉,這樣才容易弄清楚黑老三這麼做的目的。
  夜深了,大家累得難受,李狂藥就主動守夜,讓大家先睡幾個小時,到時候再換崗。王歐陽囑咐徒弟別一個人走遠,然後就真的睡著了,丁細細也一樣。不過,丁忘憂沒有睡,仍看著黑老三,就怕他跑了。萬長青一樣怕丁忘憂帶著東西跑掉,所以就和江連海一起假睡,可睡著睡著,他們兩個人就真的睡著了。
  黎明時分,只剩下丁忘憂和李狂藥兩個人清醒著,他們大眼瞪小眼,誰都不說話。李狂藥覺得尷尬了,尿意又急,只好藉故暫避,拿起手電跑到遠處小便。可是,尿還沒出來,李狂藥就發覺一股酒氣從身後襲來,逼得他連忙轉身,想要擒住身後的人。不料,那個人閃避奇快,一下子退出幾米,站到了安全的位置上。
  「你是誰?」李狂藥大聲一喝,並把手電照去,雖然看清了那人的模樣,但卻不認識那個人。
  那是一個男人,和王歐陽等人的年紀差不多,雙眉英挺,五官不錯,但左眼角有一道傷疤。隨即,李狂藥注意到那個男人一身酒泥,想來他就是被埋在酒池下面的人了。李狂藥震驚地看著這個男人,心說他是人是鬼,被埋了那麼久居然還活著。
  那個男人神秘地笑了笑,並說:「不用怕,你的太爺爺不是不肯教你嗎?我來教你,只要你聽我的,我一定能讓你鯉魚躍龍門,比你認識的那些人要厲害得多。」
  李狂藥剛想罵那個男人腦子有毛病,卻見他拿出一本藍色菱面的冊子,還有一張金片。那張金片和李狂藥在大海石上找到的一樣,可他現在都沒弄明白,金片究竟有什麼用。那個男人拿出這兩樣東西,丟到了李狂藥跟前,他就說:「上面寫得很清楚了,你看了就會明白了,不過不要告訴任何人,否則……不用我說太多,你也知道吧?」
  「我怎麼知道?」李狂藥沒好氣地彎腰去撿那本冊子和金片,想要問這東西有什麼用,又不是武林秘籍,看了能練成神功嗎?怎料,李狂藥剛把冊子撿起來,頭一抬就看不見那個男人了。漆黑的林子裡,聽不到動靜了,李狂藥才忍住尿意,把冊子打開,想搞清楚那個男人為什麼要把冊子給他。
  可是,只打開了第一頁,李狂藥就恍然大悟,並忍不住地說:「原來那張金片是這麼用的!」
  本卷完
  卷三《七鮫魔潭》預告:一場酒人的殺戮將在丁家老宅上演,連死五人,誰生誰死,誰是兇手,鯉魚躍龍門的畫有何隱喻?李狂藥遇到的高人是誰,為什麼主動幫他,那本冊子會讓他躍龍門嗎?丁家老宅又有什麼秘密,笛譜背後藏了什麼陰謀?三個瀆山大玉海有什麼用?一切盡在《醉龍池》之《七鮫魔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