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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節

  「怕什麼?如果真的還有,我們睡覺時就遇害了。」王歐陽輕鬆道,「你不用扶我了,我自己走。」
  話音剛落,王歐陽就拎起酒葫蘆,拿起一支手電,慢慢地扶牆向前。李狂藥警惕地跟去,心說土匪們全死在這裡,怎麼可能沒有危險暗伏?沉默中,李狂藥還有很多話對王歐陽說,但怕讓師傅分心,所以就把話吞回肚子裡。他們步步驚心,踏在一層層的白骨走了約幾十米,空氣的流動就明顯了,偶爾還能感覺到絲絲腥臭的微風。
  鬼門後陰氣森森,李狂藥總覺得腳下的屍骨在罵,別他媽踩到我們的臉上,你的腳挪一挪。每踩下去一次,李狂藥的腳心都在冒汗,可王歐陽無所顧忌,似乎經過一夜的休整,他體內的苗毒已被克制住了。李狂藥對死者有種莫名的尊敬,哪怕對方是個十惡不赦的混蛋,他想叫王歐陽盡量別踩到屍骨上,卻忽然看見身旁站著一個凶神惡煞的古代士兵,此刻正要掄起大刀砍向他。
  李狂藥心驚肉跳,因為洞內沒有別人了,如果有的話,也不會是古代的士兵!本能地,李狂藥握起腰刀去擋古代士兵的大刀,可手上卻傳來一陣電擊般的麻木感——腰刀劈到石頭了!仔細一看,原來那不是古代士兵,而是一幅被塵埃覆蓋的壁畫,因為褪色了,所以不走到跟前是不會注意到的。
  王歐陽聽到動靜,以為出了什麼事,回頭一看就說:「傻徒弟,你劈石頭做什麼?餓了還是渴了?」
  李狂藥不好意思地收回腰刀,解釋道:「我以為石牆上的畫是真人,誰知道……」
  王歐陽沒有走回去,而是看了看身邊兩道石壁,手一抹就出現了一排栩栩如生的畫面。李狂藥一陣驚歎,在鬼門之後居然會有這種古壁畫,看起來應該不是黃牧笛所作,而是幾百年前留下的傑作。踏白城除了吐蕃人盤踞過,元朝也曾在此打造鐵器,儲存武力。看壁畫裡的士兵,不像是漢人,而是少數民族。李狂藥不知是吐蕃人,還是蒙古人,只聽王歐陽說壁畫上的士兵是蒙古士兵,因為他們手上拿的大刀就是積石山縣腰刀的前身。
  「元朝那時不是兵力強大嗎?他們不用躲到地下吧?」李狂藥納悶地問。
  「誰知道呢!我們快走吧,別理會這種傻里傻氣的壁畫,我最討厭琴棋書畫了!」王歐陽哼了一聲,便不再去觀望兩旁的古壁畫。
  可李狂藥發覺這些壁畫有點古怪,好像畫裡的士兵會忽然衝出來,將他們殺死在鬼門後面。更甚,李狂藥竟發現一個士兵的刀上有血,他抹過去時還能搓掉血跡,而顏料卻搓不掉。想了想,李狂藥覺得這不可能,因為洞裡已經沒人了,就算士兵要殺人,總得有人給他殺才行。那抹血跡可能是昨晚鬼門後的那個人擦上去的,鬼門上不就留了點血跡。
  洞內的氣流時斷時續,李狂藥走了近百米,還沒看見出口,心裡就做好要走一公里遠的打算了。走著走著,李狂藥又覺得有人在盯著他們,回頭一望,昏暗中卻不見人影。他們身後被封死了,不可能有人跟來,但如芒在背的感覺就是揮不掉。王歐陽一樣有這種感覺,他不僅發現身後有這種現象,連前面也有。
  想了想,王歐陽就回頭問:「張老頭給的酒還剩嗎?」
  「還剩半瓶,在我的包裡。」李狂藥會意地答,然後把包裡的酒掏出來,遞給王歐陽。
  「我不渴,就是舌頭癢了,你先喝一口再給我喝吧,不用讓來讓去的,那樣很沒意思。」王歐陽心直口快。
  李狂藥不好意思地喝了一大口,然後又遞過去,心想喝點酒也好,借酒壯膽嘛,免得總是疑神疑鬼的。可張老頭的酒不夠味,喝了像白開水,李狂藥尚能接受,王歐陽就嫌棄了。無奈手上沒有好酒了,王歐陽酒癮犯了,難受得厲害,只能拿張老頭送的酒解解讒。半瓶酒下肚了,王歐陽才舒服了一點兒,但他和李狂藥仍感覺有人在暗處窺視,像是真的撞鬼了。
  再走了幾步,王歐陽就喘氣急促了,雖然他現在能走了,但還是很虛弱。李狂藥見狀,想要背人,王歐陽卻說自己能行,不必老背著他。說罷,王歐陽就講,他收李狂藥做徒弟,不單是因為昨天情況危急,也因為李狂藥底子好,而且為人不錯。李小北出事了,這與李狂藥同樣沒關係,不存在誰是誰的替代品。
  「歐陽公,你不必說這些話。」李狂藥笑了笑,「你可能不知道吧?李小北是我的一個故人,關係很好……」
  話沒說完,李狂藥腦海裡閃過一些畫面,想起了在大海石上的事。當時,在大海石上有一個神秘的藍衣女子,她出手幫忙,並說這麼做的原因是看在「真」李狐以及一位故人的面子上。藍子女子自己說,李狂藥的和她的那位故人關係匪淺,難不成是指李小北?除了李小北,李狂藥想不到誰會和藍衣女子扯上關係,因為他在中山認識的人都不太懂酒,而且不配和藍衣女人那種神仙般的人物相識。
  王歐陽根本沒聽過藍衣女子,自然不懂「那位故人」是不是李小北了,只說:「看來我們當真有緣,老天待我不薄,死前還肯送給我這麼好的徒弟!」
  李狂藥呸了一聲:「什麼死不死的,誰都不準死在這裡!」
  「你……奇怪!」王歐陽本想接話,卻忽然面色大變,忙說,「你快看,這兩邊的壁畫什麼時候……」
  李狂藥奇怪地抹了抹旁邊冰冷的石壁,雙眼圓瞪,然後又走回去看了看,不由得大吃一驚。不知何時起,這些古壁畫上的古代士兵竟然全都不見了,只剩下空空的雲霧背景。李狂藥哪裡肯相信眼前發生的事,前不久這些壁畫上明明有一排鮮活的人物,怎麼可能消失掉?鬼門後面不是密封的,常年有空氣流通,如果要褪色消失掉,也不會那麼巧地現在才發生。再說了,壁畫上只有士兵消失了,背景裡的雲霧還好好的畫在石壁上呢!
  「別往回走了,看來這些畫果真有問題。」王歐陽叫住李狂藥,說道,「把刀拿好了,估計再過一會兒,我們真的要見鬼了!」
  「鬼怕刀的話,那就好辦了。」李狂藥低聲說,同時晃了晃手電,想看看身後的洞道有什麼情況。
  不料,身後狹窄的洞道裡,鬱結了一團濛濛的霧氣。李狂藥和王歐陽沉住氣,往那邊一瞧,竟隱約地看見後頭站了兩排士兵,此刻正朝他們殺過來。
第二十二章 琴棋書畫詩酒茶
  李狂藥從沒見過這種荒唐事,當下就往鬼怪方面去想,在他的腦海裡也沒有科學能解釋這種現象。再看看門後的千骨堆,李狂藥寒毛直起,想必那些土匪就是這樣遇害的。土匪能殺能打,幾千人全死在這裡,足見壁畫上的古怪不簡單。王歐陽一見這架勢,料想自己跑不掉了,便叫李狂藥先跑,不用再管他了,可往前面一瞧,也出現了兩排士兵。
  「媽的!今天真要栽在這裡了?」王歐陽氣道,「如果真的逃不掉了,我就認了,起碼閻王爺開了那麼大的排場迎接我。倒是你這個傻小子,老婆還沒娶,要你陪我到地下去,會不會恨死我?」
  「別說這些喪氣話!」李狂藥一邊摸出身上的火柴,一邊說,「鬼肯定怕火!我們燒一堆火擋一擋。包裡的還有些東西能燒,只要是布料的,都燒掉吧!」
  王歐陽眉頭一皺,心想自己真是老糊塗了,這麼快就認命了,都是苗毒搞的鬼。於是,王歐陽就把手電放下,打開李狂藥的包找了點東西出來,還把身上的外套也拿去燒掉了。鬼和野獸大多怕火,這是人類想到的辦法,但很少有人真見過鬼。火只燒了一下,沒有燃料,無以為繼。李狂藥想把屍骨都燒了,奈何骨頭太硬了,燒不起來。眼看兩頭的士兵慢慢逼近,李狂藥把心一橫,剛要衝過去拼了,王歐陽卻抓住他的肩膀,暗說別急!
  「這不是人!」王歐陽像是想起了什麼。
  「我知道不是人,要是人,我就不怕了。」李狂藥苦笑一聲,同時拿著手電直直地照去,發現那些士兵有些透明,並沒有實體。
  「如果你不想和土匪一樣死得那麼慘,那就聽我的話,先別過去。」王歐陽小聲說。
  李狂藥意識到師傅參透畫裡的玄機了,也知道師傅見識廣博,於是問:「不是鬼也不是人,那是什麼?難道是元朝留下的妖術?」
  「差不多吧。」王歐陽漫不經心地答了一句,然後說,「幫我拿著手電,兩支都別滅,我先割點血抹在咱們身上。」
  李狂藥愣在原地,搞不懂師傅在做什麼,難不成真是元朝妖法,要用血來破除?真是想不到,新拜的師傅既懂酒,又懂驅邪的道術。李狂藥接過手電,手上的腰刀被奪去了,他以為王歐陽要用他的血,於是就把手伸出去。同時,李狂藥把頭扭向一邊,認真地觀察那些士兵,卻見他們行動緩慢,好像還在凝聚身體,到現在看去已經不那麼透明了。
  王歐陽見狀就笑說:「用你的血不行,必須用我的。幸虧我們發現得早,再晚一點,我們就真的要葬身於此了。」
  「難道要用童子血,我也是……」李狂藥臉紅地說了一句。
  「童你個頭!」王歐陽一咬牙,就割開手腕,讓血猛地流出來。李狂藥摸不著頭腦,現在自殘有什麼用,對付妖法必須用血嗎?他再往兩頭望去,那些士兵凝聚成形,已經要衝過來了。王歐陽眼疾手快地先撩開兩撥火,讓它們落在不遠處,爭取到一點時間了,他就迅速地把血染到李狂藥和自己的身上。
  頃刻間,那些火就滅掉了,王歐陽忍住疼痛,把血亂抹一氣,然後就叫李狂藥快往前走。這樣的方法,比李狂藥想的要簡單,也很荒謬。奇怪的是,他們朝前面走去,與畫中士兵擦身而過時,那些士兵就自動散掉了。李狂藥注意到那些士兵是由各種顏色的小點化成,它們密密麻麻地集結在洞道裡,想要附到人體上,卻又迅速彈開了。
  緊張地走了一段路,李狂藥實在好奇,想問王歐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幾十年前的土匪是遇到畫中士兵而死的?就在這時候,前面好像前面奔來一個人,和畫中士兵不大一樣,似乎是真的人。可鬼門後都是古靈精怪的東西,哪裡會有正常的人類出現,不會是出現幻覺了吧?過了一會兒,那個人沒跑多遠,又自己退了回去。李狂藥估摸那邊離他有數百米遠,因為光線幾乎照不到了,那個人是男是女,是胖是瘦都分不清。
  王歐陽如臨大敵,不敢有半點鬆懈,往裡急行時還不停地抹血,沒有止血的打算。李狂藥回過神,想勸師傅留點血,別把血用完了,到時候沒被畫中士兵害死,自己就血盡人亡了。正當李狂藥要開口了,卻聽見前面有個男人聲音沉穩地傳倆:「歐陽老鬼,你別過來了,不然我不客氣了!」
  「果然是丁老妖!你也進鬼門了!」王歐陽聽聞聲音,一陣大喝。
  「丁老妖?是丁細細的老爹丁忘憂嗎?」李狂藥怔怔地想,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遇到丁忘憂,或許丁細細也在前面。之前,丁細細等人雖對丁忘憂有種厭惡的情緒,但字裡行間都透露著對他的崇拜,似乎是一位隱世高人。
  「你這個貪杯的歐陽老鬼,快停下來,不要把酒虻帶到我這裡。」丁忘憂字正腔圓地站在黑暗盡頭,千里傳音似地說,「你有苗家蛇血,我可沒有,除非你願意把血分我一份。」
  王歐陽體弱力虛,可仍洪亮地回應:「我哪有這麼多血!那我就吃點苦頭,先在這裡把酒氣散去,待會兒再去找你算帳!」
  接下來,兩方再無交談,李狂藥百思不解,王歐陽卻叫他什麼都別說了,然後繼續把血抹在彼此身上的每一處。等王歐陽再抹了一遍,兩個人都快成血人了,李狂藥再也忍不住,忙叫快住手。王歐陽虛弱地滑下來,不再朝前跑,並且吁吁地喘氣,像是得了哮喘病那樣。李狂藥知道師傅現在說不出話,這時候問話無異於掐住脖子,所以就忍住好奇,跟著一起坐下來。
  那群士兵散開後,一直集結在身後,並沒有退去。李狂藥回頭看了看,心想遠處的丁忘憂剛才好像提到「酒虻」二字,莫非畫中士兵就是「酒虻」,這到底是什麼妖法呢?
  李狂藥陪師傅坐下休息時,想得出神了,便聽到前面有人在喊他的名字。雖然隔得遠,光線觸不到,但他能聽出那是丁細細的聲音。果然,那丫頭在他們昏迷時被丁忘憂帶走了,現在她就在前面。頓時,李狂藥緊繃的神經鬆開了,這段時間他一直怕丁細細出事了,擔心王歐陽猜錯。
  丁細細喊了幾聲,之後就沒動靜了,李狂藥料想可能是丁忘憂不允許,所以才會這樣。誰叫他是窮小子,人家是千金。不過話說回來,李狂藥和王歐陽倆人既受傷,又留夜休息,按理講丁家父女應該走出很遠的距離了,怎麼還會留在鬼門裡,該不會前面是死路,或者另有別的危險阻礙了他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