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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節

  女孩子遲疑了一下,低聲吩咐:「你看著辦吧,記得把靈環拿回來還給沈先生。還有,司徒守深不可測,要所有人多加小心,千萬不要再添傷亡了。」
  戴眼鏡的年輕人微笑著點頭,帶領兩個同伴迅速走出書房,然後輕輕把門帶上。
  「毫無疑問,嚴絲小姐,我是徹徹底底被你騙了,但麥義他們呢?也是不知情的受騙者?」我長歎著起身,活動著酸痛難當的四肢。司徒守的催眠術太厲害了,到這時候頭腦仍舊昏昏沉沉的,又木又脹。
  這女人就是與我有一面之緣的嚴絲。當時麥義等人全部自殺身亡,只有她可憐兮兮地被我救了下來,並且親自送她離開。
  嚴絲深蹙著眉在沙發上落座,低調地搖搖頭:「沈先生,港島是冒險家的天堂樂園,其實我們每一個人到這裡來,都帶著自己的使命。你也是江湖中人,不必對過去的那些誤會耿耿於懷好嗎?」
  「我們之間沒有誤會,如果方便的話,請帶你的全部人馬離開我家,就是對我最大的關照了。」麥義和他的屬下服毒自盡時的慘狀歷歷在目,我對與紅龍有關的人物很感到頭痛,巴不得他們能換一個地方去實施什麼「保龍計劃」,別把戰火燒到小樓裡來。
  司徒守帶走了碧血靈環,這是我今天最大的損失,但看嚴絲的意思,一定會把他殺人滅口,以絕後患。
  陽光鋪滿了窗台,只是小院裡的花草缺了關伯的照料,開始變得蔫頭蔫腦的。
  「沈先生,我是沒有辦法,才兜了一個特大圈子後回到你這裡的。不瞞你說,我們這批人受命執行的所謂『保龍計劃』正在失控,所有應急預案都用不上,出現了以前從沒考慮到的異常狀況。我可以告訴你最壞的結果是什麼,整個城市都會被無休止繁殖的黑貓侵佔,就像埃及神話裡的『貓靈之城』海哥路斯一樣,成為一座人類無法存活的空城。」
  嚴絲重重地抱著頭,一邊說一邊不停地長歎著,脖子側面的青筋突兀地迸出來。
  「是嗎?這種狀況,最好去向紅龍匯報,他才是最關心這一變化的人,是不是?」我用力伸了個懶腰,將最後一絲頭昏腦脹的感覺完全驅逐乾淨。如果不是出於對司徒開的歉疚,自己絕不可能那麼容易被司徒守催眠,也許下一次他就再沒有機會了。
  「對,向紅龍匯報是最正確的選擇,但你也許無法相信,有他親自簽發實施的『保龍計劃』根本就是一個自解壓、自觸發的半自動化過程,誰都無法中途停止它。所有參與這一計劃的人都是單線聯絡的,只要其中一環斷掉,其他人就會在預定時間裡自動開始行動,不會以任何理由和借口耽擱下來。現在,這一計劃的最核心人物出了問題,我做為執行總管,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束手無策——」
  她終於挪開了雙手,滿眼赤紅地望著我,彷彿要從我的臉上尋找到一個標準答案。
  神話中的海哥路斯位於開羅城西二百四十公里處,其先進繁華程度是開羅的十倍,並且有一任法老曾在這裡興建過王城。傳說就是那個法老觸發了貓族之神,才會在一夜之間失去了對城市的控制權,全城三千多居民化為貓爪下的纍纍白骨。
  身為「東方之珠」的港島不可能與海哥路斯走上同一條絕路,所以我對嚴絲的話並不絕對全信。即便是城市裡出現了貓科殺人獸,警察和飛虎隊特種部隊也會擺平一切,不會讓平民百姓無辜死傷。
  「跟我說有用嗎?」我自嘲地冷笑一聲,端起司徒守用過的杯子,準備去廚房洗刷消毒,免得敗壞了關伯的興致。像他那樣的性情中人,一旦得知司徒守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動過自己的東西,只怕又要追根究底地查個不停,再生出無數禍端來。
  嚴絲連歎三聲:「曾經有一個人非常看好你,聲稱閱盡港島江湖的新一代年輕人之後,唯有你最具天賦,將來一定能成就非凡的大事業,福澤廣及眾生。」
  我停在書房門口,無聲地搖頭,表示對她的話並不感興趣。阿諛奉承人人都會,況且我成名於港島醫界之後,這種當面吹捧的話聽得太多,耳朵都快要磨起繭子來了。
  「沈先生,請給我一個說出全部真相的機會好嗎?或許只要三到五個小時,你就會明白『保龍計劃』的始末,從而理解我的全部苦衷。其實……其實這項重任早就壓得我抬不起頭來,只是苦於沒人方便聽我訴說,答應我好嗎?」嚴絲情緒有些激動,彈身站起來,眼窩裡有兩顆晶瑩的淚珠粼粼閃動著。
  我的心軟了一軟,猶疑著點點頭,嚴絲驟然破涕為笑,那兩顆淚珠也隨著她唇角的笑紋悠然滑落。
  杯子剛剛放進水槽,離去的三個年輕人便重新出現了,神色緊張地闖進書房,向嚴絲低聲匯報了幾句。
  「沈先生,我有話說——」嚴絲立刻起身,快步走到書房門口。
  她的手下動了警方的人,現在面臨的難題應該是事情敗露了,需要馬上撤退。
  「什麼事?」我擰開水龍頭,水花湍急飛濺著。
  嚴絲聲音嚴峻、一字一句地回答:「我必須再次得罪了。」
  隨即,我的頸後、肩頭、腰間、大腿同時一麻,像是被四隻馬蜂同時叮到了一樣,身子一軟,跌倒在她的懷裡。她對我再次使用了麻醉槍一類的武器,比司徒守的催眠術來得更直接有效。
  醒來時,我的頭依舊枕在嚴絲的大腿上,只不過已經不在我的書房,而是一輛前進中的寬大車子上。車子的內飾是粉紅色的,我們坐著的那排沙發亦是粉色,豪華而氣派。
  「醒了?」她邊說邊伸出右手食指,壓住了我的嘴唇,「不要說話,別打破了這種美好的寧靜。我知道你在恨我,但在二十四小時後,是愛是恨就都沒有意義了。」
  我重新閉上眼,回憶著自從司徒守出現之後的連番變化。除了碧血靈環外,我身上沒有任何值得別人覬覦的東西,卻被這些人接二連三地算計,或許他們瞄準的目標並非靈環?再回到當時麥義接我出診時的疑點上,港島有太多知名婦科醫生,他找上我的原因到底是巧合還是另有隱情?
  車子顛簸了一下,通話器裡傳來司機的聲音:「總管大人,要不要出城去?目前城區的戒嚴力量正在快速增加,恐怕會有麻煩。」
  嚴絲沉吟了一下,果斷地下令:「不必,此刻出城,必定會遭到更嚴密的盤詰搜查,跟警察玩游車河、捉迷藏就好了,避開主要路口。所有武器準備好,一旦跟警察發生衝突,務求在三十秒內結束戰鬥。」
  司機答應了一聲,通話器便從此寂然無聲了。
  以這群人的力量想跟港島警方正面衝突,無異於以卵擊石,實在不夠明智,但我不想開口提醒她,畢竟每一支勢力都有本派的做事方法,用不著外人跳出來指手畫腳。
  「警方的大隊人馬已經出動,全副武裝包圍了你的住宅,我們不得不暫時離開那裡,找個無人打攪的地方談談正事。司徒守借警車到達的紛亂局面隻身逃脫,我們找不到他,只能以後再說了。沈先生,別說話,也不要睜開眼,只有這樣,你才完完全全像我夢到的那個人——」
  她的手指依然在我唇上,又涼又滑,渾如漢玉雕琢而成。
  「上次麥義的行動計劃幾乎完美無缺,只差一點點就要得手了,但你的出現,卻擾亂了我的心。所以,我才啟用了備用計劃,消滅麥義,把你我的第二次相遇演化為一場英雄救美的獨幕劇。在那之前,我無數次夢到過你,來自東方的白馬王子,成為拯救我生命的天際明星。離開這座小樓時,我曾鄭重地發誓,結束『保龍計劃』後,一定重新回來,給你我一個牽手的機會。每一個聰明人都知道,紅龍以舉國之力對抗美國,是一個多麼愚蠢的決定,最終結果只會自取滅亡,於是大家都給自己找好了退路,也包括我。」
  一滴冰涼的淚水落在我額頭上,她抑制不住自己的滿腹哀傷,終於開始落淚了。
  嚴絲才是「保龍計劃」的真正幕後主持人,而陰險的麥義只不過是聽令行事的替死鬼。這一次,連關伯那樣的老傢伙都給他們騙過了。實際上,嚴絲根本就沒打算離開港島,一直都很低調地隱匿在這個城市裡。
  「我該相信你嗎?」我睜開雙眼,仰望著她的淚珠撲簌簌垂落,像是一架脫線的水晶珠鏈。一滴淚無意中落在我的嘴角上,鹹鹹澀澀的,讓我也禁不住有些心酸起來。
  「一切都沒有意義了,信不信都可以,反正這城市將重蹈海哥路斯的覆轍。我到這裡來,目的只是告訴你那些真相,既然人人都無法逃脫噩運的擺佈,我又何必永遠地壓抑自己,讓這份愛夭折在不為人知的萌芽裡?沈先生,不管你相信不相信一見鍾情的事,咖啡館二樓上的狙殺事件裡,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將自己的所有真情交付出去了——」
  她垂下眼簾,蒼白的唇顫抖著,任由自己淚飛如雨。
  我翻身坐起來,從沙發扶手上的盒子裡抽了兩張紙巾給她。
  在這個世界上,一見鍾情的事天天都在發生著,我當然相信,譬如我對方星的感情,豈不也是一次不知不覺中就已經發生的「一見鍾情」?
  車窗上垂著厚重的粉色天鵝絨簾幕,我無法辨別車子駛到了何處,但卻明顯地感到外面的車輛少了很多,不像是在城區中心游車河的樣子。
  「『保龍計劃』發生了什麼意外?能不能詳細點說給我聽?」我希望把話題引到正事上來,以求截止住嚴絲的哭訴。愛上我是一次美麗的錯誤,因為我心裡已經有了方星,沒有多餘的空間接納另外一個女孩子。
  嚴絲止住抽泣,反手在座椅側面按了一下,一個黑色的小抽屜啪的一聲彈了出來。那抽屜分成無數隔斷,分別放著子彈、槍械、匕首等武器,每一樣都小巧精緻,不像殺人工具,倒像是小女孩過家家的玩具。
  就在這時,車子緩緩地停了下來,再也聽不到其它車輛的動靜,四外一片沉寂。
  「我想,應該是最後了斷的時候了。不過,沈先生是局外人,只看戲,不做戲好不好?」只用了幾秒鐘時間,嚴絲的表情便從哀哭到冷傲,迅速擦掉了臉頰上的淚滴,取了一柄兩寸長的銀色左輪槍在手。
  「情形有變?」我意識到車外一定是發生了一些非同尋常的怪事。
  「是,『保龍計劃』遭到挫敗後,我帶領的這隊人馬心都散了,隨時都會發生兵變。不過,嚴格來說,離開伊拉克之後,他們已經不是士兵,而是普通的江湖人物,要走要留,都是每個人的自由。」一邊說,她一邊掀開一隻灰色的金屬小匣,取出六顆銀色的子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