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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節

  剩下的兩名警察悄悄靠近窄巷,靜待了五分鐘後才探頭出去,敵人已經全部退走,只給他們留下了兩位同仁的蜷曲屍體。
  經過短暫的現場勘察,確認兩名槍手都是阿拉伯人,雙手上的硬繭表明,兩人都有多年浸淫於狙擊步槍的經歷。可惜,沒有在他們身上找到更直接的證據,以此來證明他們來自紅龍麾下。
  「想殺我?沒那麼容易。」何東雷很有自知之明。
  我不知該說些什麼,也為兩名槍手的出現而頭疼不已。當日麥義實實在在地死在我眼前,與之相關的一些軍事計劃應該早就停止,為什麼還會有不明身份的阿拉伯槍手出現?
  坐著何東雷的車子奔向老龍別墅時,我開始隱隱地為嚴絲擔起心來。紅龍的人馬戰鬥力非常強悍,據說會「戰鬥至只剩最後一人也不放棄完成任務的可能」。他們對待叛逃者的刑罰多達二百多種,樣樣恐怖之極,而嚴絲正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叛逃者」。
  「阿拉伯人要幹什麼?阻止我繼續追查那個『保龍計劃』?不不,不可能,追查了這麼久,他們一直都是深藏不露的,難道這一次是我觸動了他們的某些秘密?」何東雷的情緒有些沮喪,屬下連續被殺,是警方的巨大恥辱。
  「也許,有人希望大家都忘掉那個『保龍計劃』。」如此推算,何東雷的處境就非常危險了。他是警察,不需要我的幫助,自然會解決一切麻煩。
  「為什麼他們偏偏會出現在老龍死後的第二天?難道老龍之死成了這次狙擊事件的導火索?」何東雷的思路突然開闊起來。
  我很早便想通了這一點,老龍與紅龍之間,一定有些不為人所知的秘密。
  車子行進過程中,何東雷一連打了四五個電話,都是打給美國國際刑警分部的。他的聲音壓得很低,語速也快得驚人,自然是不想讓我聽出些什麼。
  車子一路向前,我的思路開始轉向那地下隧道裡的阿拉伯艷姬。居爺等人做事真的很絕,在別墅裡布下的炸彈威力足以將地面上的一切送上天去。江湖上的人物就是如此,為達目的,不惜毀滅別人的一切。
  「老龍不該死,一死,這條線就徹底斷了。所以,我才啟用了老杜,務必留住任我笑那條命。沈南,政治上的事與你無關,需要撒手的時候,請不要太過固執,明白嗎?」車子行駛到別墅前的私家路時,何東雷誠懇地這樣告訴我。
  我報之以一笑,不多說一個字。
  老杜的真實身份如何並非我所關心的,何東雷要保住任我笑的命,跟我的想法幾乎完全一樣。我也迫切想知道他被附體的背後到底發生了什麼,而那阿拉伯艷姬的身份也要藉著他的嘴吐露出來。
  道路兩邊停滿了警車和媒體採訪車,來來往往走著的不是面目緊張的警員就是手握話筒的記者。別墅已經被夷為平地,遠近高低只有一望無際的瓦礫,最堅固的主樓部分也只剩下兩米多高的花崗岩基礎,目光所及的草坪上都覆蓋著一層焦黑色的塵土,看不到一絲綠色。
  「去地下通道入口。」何東雷挺直了腰,努力振作精神。
  車子繞過主樓基礎,幾隊巡邏的警員隔著玻璃看到何東雷,迅速立正行禮。布下「青龍白虎龜蛇大陣」的石屋也被炸彈掀翻了,變成了一大堆橫七豎八的亂石。
  我們下了車,立刻有警員跑過來報告:「通道清理完畢,電力也完全恢復,目前幾名兄弟正帶著警犬進行搜索,看有沒有其它可疑爆炸物。發現的那具阿拉伯女人屍體沒有挪動位置,只做了常規拍照。」
  「仍舊無法確定死因嗎?」何東雷有些惱火。
  那警員困惑地點點頭:「是,體表沒有傷痕,沒有中毒跡象,也不是腦血管部位爆裂後的急性猝死。警局裡四名最高級別的法醫都到了,仍在屍體那邊。」
  港島的法醫水準很高,在亞洲範圍內與日本比肩,其中的專業人才都是畢業於美國警務醫學研究院的優等生,專業技術值得信賴。
  「下去看看?」何東雷聽了這段毫無意義的報告後,顯得非常無奈。進入二十一世紀後,犯罪分子的手段越來越高明,大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之勢,令警察部門大為頭疼,卻又無可奈何。
  我沉住氣跟在何東雷後面,先下了那道電梯,落在一隻長八米、寬三米的鐵皮箱子裡。箱子裡早就兩名荷槍警員,他們按下了箱子前部一個綠色按鈕後,箱子便迅速向前移動,進入了一條低矮的隧道。
  「這是一條修建於上世紀四十年代的防空通道,經過改造後,成了別墅裡的一條私密地道。地道本身沒有什麼可說的,最前端是個死胡同,除了必要的通風管道外,正常人僅能呼吸,無法出去。」警員熟練地介紹著情況。
  我默默地聽著,一邊回想自己到這裡來時的情形。當時自己處於完全的黑暗之中,只憑感覺記憶路徑,跟真實情況相差無幾。
  到達通道盡頭之後,我們見到了港島警界的陳、史、劉、金四大法醫。
  那個阿拉伯女人平躺在地上,雙拳緊握放在體側,表情沉靜安詳。她穿的是一件雪白的阿拉伯長袍,赤著光潔細嫩的雙腳,腳踝上各套著一條黃金鏈子。這秘室是在隧道盡頭的左側,裡面有五米見方,四壁空空,連最基本的桌子、椅子、床墊都沒有。
  資歷最高的陳法醫見到我之後有些吃驚:「小沈,你怎麼到這裡來的?難道上級不相信我們四個老傢伙,要你來替代我們?」
  這幾位警界的老前輩最要面子,自己辦案時說一不二,最恨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出頭多嘴。
  我在很久之前就跟四大法醫打過交道,深知這一點,馬上澄清:「只是路過,我跟何警官是朋友,搭他的車出去辦事,順便到這裡來的。」
  「死因不明?」何東雷沒有過多地解釋什麼,一付公事公辦的口吻。
  「查不到,只能當作是極其詭異的自然死亡,報告已經填好,回警局後交給你。」陳法醫揮手,其餘三人跟在他後面走出了秘室。
  我蹲下身子,習慣性地探手抓住女人的右腕,平心靜氣地將自己右手食指、中指壓在她的腕脈上。
  「死人是不會有脈搏的——」何東雷一聲長歎。
  這女人的確死了,原先的十條脈搏隨之消失,成了永遠的不解之謎。她是一個很漂亮的阿拉伯女人,高挑筆直的鼻樑,嬌小嫣紅的嘴唇,兩腮上旋起的迷人酒窩,彷彿隨時都能睜開眼睛站起來,用巧笑嫣然征服每一個站在她面前的男人。
  「沈南,我知道你有很多事瞞著警方,但那並不重要,只要任我笑開口,一切都不是問題。現在,我只想再次鄭重地提醒你,不要過多地涉足警方的工作,否則將會引火燒身,危險之極。還有,你得同時轉告方小姐,江湖人物的名氣再大,也不可能跟政府抗衡,安分些、低調些沒有壞處。」何東雷的語氣很古怪,嚴肅中挾帶著一絲說不出的悲涼。
  「謝謝,也代方小姐多謝你的提醒。」我覺察出他有難言之隱。
  他轉身向外走,舉手看了看腕表:「給你五分鐘時間檢查她的身體,然後,警方就要清理現場。」
  何東雷這麼做,無異於給了我某種暗示:「事情可以繼續做,但必須低調而謹慎,並且要避開警方的耳目。」
  姑且不管他此舉的目的何在,我會珍惜這難得的五分鐘。迅速攤開了阿拉伯女子的手掌,就在她的白皙掌心裡,寫著兩行紅色的古怪咒語,筆畫完完全全,無法辨認。幸好,我的電話是帶拍攝功能的,立刻將那兩行咒語拍下來。
  女子的左手掌心裡畫著一隻瘦骨嶙峋的黑貓,挑在一柄尖銳的匕首上。
  我連續拍了幾張照片,特別是對準了那女子的臉之後調整焦距,拍到了非常清晰的一張放大照。假如她跟雅蕾莎的身體上都曾經出現過十條脈搏的怪異現象,應該能找到某些共同點的。
  五分鐘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幾個警員進來,把女子的屍體抬出去,運往地面。
  「沈南,現在就去我的寓所,看看那些上級交代給我的絕密資料,怎麼樣?」何東雷不離我左右,始終不讓我有打電話給方星的機會。
  離開別墅之前,我在石屋廢墟上默立了幾分鐘,當時,「青龍白虎龜蛇大陣」就陳列在我腳下。如果那異術大陣是為了鎮壓某種東西,它所起的作用會相當重要,一旦居爺的人將四件寶貝盜走,陣勢土崩瓦解,那被鎮壓的東西也就隨之破陣而出了。
  我無語地仰望頭頂的藍天白雲,深悔冒然答應了方星的盜環計劃。居爺等人雖然是刀頭舔血的老江湖,卻對奇門陣勢的異術一竅不通,把事情搞得一團糟。
  「沈南?」何東雷上了車,放下車窗招呼我。
  他的態度讓我覺得不太正常,既然與「保龍計劃」相關的資料都是絕密的,我這種外人又有什麼資格翻閱?一方面,他要我遠離這些政治事件,另一方面,又千方百計拉我下水,到底是打的什麼主意?
  老龍死了,任我笑是唯一的活口線索——我突然猛省:「現在最應該去的是老杜那裡,看好任我笑,讓他說出關於老龍的每一個細節。」
  我飛奔上車,用力拍著死機的肩膀,報了老杜的地址:「快,去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