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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節

  衝進來的是任我笑,他身上的衣服早就被鮮血染紅,有自己的,更多的則是別人的。
  噗通一聲,電腦前的年輕人仰面倒地,任我笑輕巧地旋身,在那張剛剛空出的椅子上落坐,兩隻血紅的眼珠子死死地盯著我。
  「你是誰?任一師、任我笑抑或是其他什麼人?」我期望與他對話,期望知道更多關於貓科殺人獸的事,才可能尋找到對方的弱點。
  任我笑突然狂笑起來:「我是誰?沈南,難道你不覺得這個問題很愚蠢嗎?」他的雙手按在那台可以操控炸彈的電腦鍵盤上,臉上流露出強烈的鄙夷表情。
  第二章 靈環入手
  我搖搖頭,實話實說:「我並不覺得這問題愚蠢,你剛剛殺了老龍和很多人,港島是個法制社會,很快你將受到指控,然後鋃鐺入獄甚至被立刻判決死刑。」既然他是以人的思維方式、說話口吻與我交談,我當然也應該以禮相待。
  現在,他不是一味只懂得殺戮的怪物,反而恢復了人類的正常思維。當時被老龍的霰彈槍射中的地方,也被一件灰色的毛衣重新遮擋住,不再像大屏幕上看到的場景那樣恐怖。不過,我清楚地記得,那件毛衣本來應該是穿在小雷身上的。
  「死刑?哈,對於一個永遠不死的人來說,死刑還有意義嗎?」他掃視著車廂裡的監控設備,在鍵盤上敲打了兩下,大屏幕上開始回放當時別墅裡發生的殺戮事件。
  他的殺人手法快捷如電,無法防範,即便我有武器在手,也絕非其敵,索性放棄伺機偷襲他的念頭,專注地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
  「對,我殺了老龍,但這只是國際刑警組織既定計劃裡很微小的一步。他的身份已經被揭穿,而我,做為潛伏在他身邊的最高級別臥底人員,隨時都有處決他的特權。這不是兩個人之間的戰爭,而是政治鬥爭的大勢所趨,可以這樣說,老龍的身份決定了他的命運,無人能夠改變。」
  畫面上恰好放映到老龍人頭落地的那一節,配合著任我笑的解說,我似乎窺到了某些內幕。
  「我懷疑,你的體內暗藏著一種特殊的東西。」我不想過多地談及政治和命運,直接進入了圖窮匕見、短兵相接的程序。假如跟任我笑的火拚無可避免,不如就讓它這一刻就發生。
  居爺倒地時,身子下面壓著一支沒來得及抽出的霰彈槍,我只要伏地翻滾,瞬間就能拔槍在手,向任我笑發動攻擊。老龍臨死之前,曾給我做了一次很好的示範,就算槍彈無法令任我笑殞命,至少可以暫時阻止他的進擊。
  「你感覺到了?那種洶湧賁張的無窮力量?」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胸口,兩塊胸大肌都在毛衣下面誇張地隆起著。
  「當然,我還知道,那種力量本來並不屬於你,不是嗎?」我默默地連續做著深呼吸,等待突擊的機會出現。
  「沈南,我需要你的幫助——」任我笑抬起頭,揮袖擦拭著臉上的血跡,居然露出了和和氣氣的笑容。
  「請講。」我用同樣的笑容回應他,但內力已經貫注到腳尖和指尖,做好了最完美的攻擊準備。
  「我無法徹底地把那種力量納入自己的經絡之中,儘管在此之前,已經經過了幾百次嘗試。再這樣下去,我的精神就會崩潰,造成極度的精神錯亂了。知道嗎?我一直都有種幻覺,自己即將化身為一頭彪悍詭異的野獸,與全人類為敵,但之前我從老龍那裡得到的資料卻不是這樣說的。他說過,即將培育出地球上最強悍的無敵勇士,就在那地道裡,就在那神秘的阿拉伯女人身上,但是……但是……」他的臉色正在發生急驟的變化,眉骨上方的肌肉被迅速扯緊,彷彿下一秒鐘就會掙裂開來一般。
  這是發動攻擊的最佳時機,但我突然產生了一絲猶豫:「老龍的資料、阿拉伯女人?殺了任我笑,也許這些秘密就永遠無人知曉了。」
  「什麼資料?資料在哪裡?」我不動聲色地追問。
  任我笑不理睬我的問題,雙手猛然抓住自己的頭髮,狠狠地撕扯著,團團亂轉。現在,他的肢體是完全正常的,並沒有大屏幕上顯示的那種指甲異變。
  「救我……我不想變成野獸,這不是我想要的那種……」他咻咻地喘著粗氣,雙手抓住桌沿,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我驀的有了主意:「任先生,我馬上帶你去見一位醫生朋友,他的西醫技術在港島首屈一指,而且自己開設著地下診所,不會引發媒體喧嘩,怎麼樣?」老龍別墅裡發生的血案勢必會震驚港島,媒體記者四處出擊,隨時都會攪起軒然大波。要想神不知鬼不覺地進行醫療研究,只有老杜那裡最合適。
  「是哪位醫生?老杜?」任我笑直起身子,痛苦地呻吟著。
  在老龍聘請我之前,他一定詳細研究過我的個人資料,所以此刻一猜即中。
  我點點頭,俯身抽出了居爺身子下面壓著的霰彈槍:「就是老杜,只有他才具備救你的資格和能力。不過,在去他的診所前,我必須得打昏你,免得節外生枝。」
  假如他在去往老杜診所的路上發生異變,後果如何,沒人能夠預料,也許我也得在他指爪下喪命,就像居爺和這群槍手一樣。
  任我笑不假思索地點頭:「快一點,動手吧!」
  他能這樣說,最起碼證明自身還是充滿理智的,思維也非常健全。
  我揮動槍柄,準確地砸在他的左側耳根下,力度拿捏得恰到好處,令他緩緩跌倒,無力地昏死過去。
  連環殺戮暫時告一段落,我也總算舒了口氣,撥通了老杜的號碼。
  這輛車子停在別墅附近,很容易引起警方注意,所以我得抓緊行動,早點離開是非之地。
  老杜來接電話時,聲音含混不清,似乎有了七分醉意:「是誰?是誰這麼沒規矩,半夜打電話過來?」
  我報了自己的名字,老杜「呀」的一聲怪叫:「說曹操曹操到,我正要找你商量事情呢,你在哪裡?能不能馬上趕過來?」
  「當然能,而且還有個禮物送給你。」我苦笑著,聽他的說法,大概又有意外發生了。
  「禮物不禮物沒什麼關係了,我得告訴你一個不知是大幸還是不幸的消息,你送來的那位小朋友腦電波圖和心電圖正在發生劇變,有可能會超出人體承受極限,導致突然的心力交瘁而死。沈南,不是我老杜存心推卸責任,你送來的是個差一步就死的活人,我還你一個救活了一大半的活人,大家各不相欠,好不好?」
  他的話印證了我的預感,果然是達措靈童又出事了。
  「我盡快趕來,但你得再準備急救措施,因為有一個陰魂附體的病人要跟我過去,需要你再度出手。」這種解釋並不能準確地說明任我笑目前的狀況,但卻很容易引起老杜的私人興趣。
  老杜醉醺醺地笑起來:「什麼?小沈,你真是神通廣大,先送一個快死的活佛給我,又來一個跟閻王爺打交道的怪物。好吧好吧,我再開兩瓶酒等你,見面聊——啊對了,你那位紅顏知己方星來不來?我覺得她跟你很配,俊男靚女,郎才女貌,希望將來有一天能喝你們的喜酒,行不行?」
  他真的醉了,明明談著正事,卻一下子扯到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上去。
  掛掉電話後,我拖著任我笑出了車子,涼風一吹,後背不免颯颯生寒。
  老龍別墅的方向仍舊有警笛聲不時地響起,但我們腳下這段路屬於半私家路的性質,警車不會那麼快搜索過來。由此可見,居爺老謀深算,一開始就高瞻遠矚地把臨時指揮部架設在此地,這份未雨綢繆的本事是最值得年輕人努力學習的。
  側面草地上停著一輛灰色的雪佛蘭皮卡,車門半開,空無一人。
  我把任我笑放進皮卡後面的車廂,然後上車,拉出打火線,只碰觸了兩次,便發動了車子。從這裡去老杜的地盤,差不多需要四十分鐘時間,我只希望任我笑不會在中途醒過來,然後狂性大發,鬧出什麼亂子來。
  很久之前我就知道,警察絕對不是萬能的,何東雷之流也是血肉之軀,能夠做到的事亦相當有限。真的有事發生時,打報警電話不如首先謀求自救來得穩妥。
  我啟動車子,剛剛在草地上轉了半個彎,大燈照耀下,一個只穿著襯衫的年輕人出現在我視野裡。他背靠著一叢灌木,艱難地舉著鮮血淋漓的左手招呼我,喉結艱難地哽動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是小雷,他竟然還活著?」我吃了一驚,跳下車急步跨過去,才發現他的頸後、肋下都受了很重的傷,劃開了兩條半尺長、兩寸深的大口子,皮開肉綻,直達白骨。儘管如此,他也該暗自慶幸,因為他比所有的同伴都幸運,從任我笑發狂時的利爪下逃過了必死的一劫。
  「別動,我帶你去看醫生,挺住。」現場沒有任何急救設備,我只能抱起他,放進皮卡的後座。
  「謝……謝。」他齜牙咧嘴地艱難吐出了這兩個字,傷口的巨痛像一把強力的真空抽氣機,正在把他的求生能力一絲一絲搾乾。
  「四十分鐘後,你將得到全港島最好的救治。」我迅速上車,狠狠地踩下了油門,車子如脫韁野馬般駛上了西去的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