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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節

  我輕輕摟住她的肩膀,此刻只有這個動作,能把我的自信和勇氣傳遞給她。
  「黎文政的身手非常了得,相信他足夠應付那些緊急情況。而且,不是還有我們兩個嗎?」我盡可能地保持微笑,不讓她看出自己內心的焦灼。
  「嗚嗷」一聲,通風管道裡突然有了動靜。
  黎文政回手抽出了腰帶上的霰彈槍,搭在左臂肘彎裡,安安靜靜地蟄伏著。
  論單打獨鬥的武功,他不如我;但講到這種軍事化行動、對各種槍械的熟練運用上,他要遠勝於我。能擁有這種超強基本功的人,絕對是身經百戰的軍中高手,而且以我的目測判斷,他必定有在美軍特種部隊裡服役的經歷。
  「嗚嗷嗚嗷」,那聲音越來越近,空氣中的血腥氣也越來越濃。
  「那到底是什麼怪物?」方星喃喃自問,以門框為依托,雙手持槍,穩穩地指向出風口。
  我一直沒有從士兵身上撿拾武器,那是源於對自己飛刀的絕對信心。現在,黎文政的武器已經是短距離對抗中最強悍的裝備,如果這樣還不能殺傷管道裡的動物,我們就都危險了。
  「砰砰砰砰」,黎文政的槍響了,連發四槍,刺鼻的硝煙立刻在半空中瀰散開來。
  那種霰彈槍的威力能夠在標準混凝土牆上轟出一個大洞來,曾經被烏克蘭人稱為「近戰霸王」。四槍過去,管道裡突然變得靜悄悄的,再也沒有任何響聲了。
  「叮噹、叮叮噹噹」,彈殼落地,再次彈起,翻滾到角落裡,霰彈槍的回音到此刻才慢慢消散。
  黎文政仍舊保持著凝神射擊的姿勢,不出聲,也不妄動,更沒有抓緊時間更換子彈。
  我很佩服他的冷靜,特別是這種近距離對抗中,每時每刻都能做到「靜如處子、動如脫兔」,敏銳地把握住每一次戰鬥的先機。在瘋人鎮時覺得他有些故作高深,令人生厭,現在卻只剩下英雄相惜的欽佩了。
  方星又長吸了一口氣,垂下槍口,暫時放鬆一下緊張的雙臂。
  「嗚嗷——」
  「砰砰砰」,叫聲和槍聲幾乎同時響起來,黎文政鬆開右手,射光了子彈的霰彈槍自由落地。他及時地以左手抽出第二支霰彈槍,架在右臂肘彎裡,毫不猶豫地開始了第二輪射擊,一氣打光了槍膛裡的七顆子彈,隨即撒手放棄長槍,雙手同時抽出腰間的手槍,僅靠雙腳的吸力倒懸在空中。
  管道裡第二次沉寂下來,彈殼落地聲、長槍跌落聲次第響起來。
  怪物沒有露面已經消耗完了黎文政的重火器子彈,讓我多多少少覺得有些訝異。
  「嗚嗷」,這一聲,是從管道極深處傳來的,黎文政大笑:「好,終於把它嚇退了!」然後翻身落地,收起雙槍,開始給霰彈槍換子彈。
  「那是什麼東西?一隻美洲豹嗎?」方星長舒了一口氣,蒼白的臉上終於有了笑容。
  「美洲豹?不不,是比美洲豹更危險的生物,至少這傢伙有思想,能夠判斷出實力對抗的微妙變化。我覺得它像一隻體型巨大、殺傷力驚人的黑貓,不但對人類有瘋狂的攻擊性,更有能力撕食人的肢體內臟。或許,這是紅龍豢養的新型生物武器吧?要是弄一群這東西去巴格達戰場,海豹突擊隊的兄弟們就要死傷遍地了。」
  他重新將霰彈槍插在腰帶上,眉心裡的傷口被無意中掙裂了,重新開始淌血。
  「對不起,黎先生。」我誠心向他道歉,而且覺得我們之間的距離正在拉近,由敵意濃重的對立方漸漸變為同仇敵愾的戰友。
  他翹了翹嘴角,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蜘蛛刀出手無情,你不傷我,肯定為我所傷。那時候,我絕不會說對不起。一名優秀的刀客,出手必須竭盡全力,殺氣如虹,否則,連手中的刀都會瞧不起他。何東雷說過,你很了不起,他沒看錯。」
  我沒有追問他與何東雷的關係,因為他是屠戮鬼墓的殺人犯,而何東雷是站在正義一方的國際刑警,兩個人的地位決定了他們之間的關係一定是非常隱蔽的,不想被外人知道。
  「還記得咱們從流沙井裡跌落時抓住的怪獸尾巴嗎?我猜黎先生所說的,就是那樣一隻巨大的貓科動物,不過卻毫無溫馴可言,只是一種殺人武器。」聯想到那紅眼、黑體的怪獸石像後,我的思緒更是瞬間漂移到了港島。
  梁舉死於某種巨大兇猛的貓科動物爪下,那麼,彼時的怪物與這裡的怪物,是否有什麼共通之處?方星沒有說錯,一切疑團的真正答案就隔著一層窗紙,等待我們在靈光一閃的剎那去捅破。
  「它中了我十四顆子彈,大概會退避一陣,下一次——」黎文政向門口走來。
  一瞬間,我感覺到了危機的猝然降臨,霍的垂手,彈指間連發八刀,激射半空中彈落的那團黑影。
  「砰砰」,方星射出兩顆子彈,但卻全部落空。
  黑影不偏不倚落在黎文政肩上,隨著「嗚嗷」一聲怪叫,它的四隻爪子已經從黎文政的前胸、後背上同時插了進去。如此凶悍的一擊,就算黎文政是鋼鐵鑄就的,也只能承受撕心裂肺之痛了。
  方星靠向我身邊來,舉槍瞄向怪物的頭頂。
  那是一隻不折不扣的巨型黑貓,體長約有兩米,除了一雙碧瑩瑩的眼睛外,從頭至尾一片漆黑。
  黎文政的雙手緩慢下探,抓住霰彈槍的槍柄,吃力地抽出來,然後反手上舉,頂在黑貓柔軟的腹部。黑貓的一擊太過凌厲,讓他連扣動扳機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從沒見過這種動物,任何資料圖冊、任何生物圖譜裡都沒有它的印象,只能籠統地認為,它是一隻被放大了數十倍的黑貓,與巫師抱著的那只應該屬於同類。現在,它殺傷了黎文政後,冷森森地盯著我和方星,隨時都能發出第二波突襲。
  「不要開槍,它的閃避速度太快。保留子彈,盡可能地射擊它的眼睛和喉嚨。」我移動腳步,先把方星擋在身後。
  貓科動物的身法移動非常輕妙,我的八柄飛刀無一中地,指尖挾著的飛刀也就不必再次嘗試了。
  「你們……走……快走,快走……」黎文政艱難地囁嚅著,掙扎著從黑貓腹下探出頭來。他已經無力支撐肩上的重負,踉蹌著靠在一輛吉普車的車門上。現在,他的右臂肘部得到了門把手的支撐,食指終於能夠艱難地開始扣動。僅有一點五厘米的扳機擊發行程,他竟然費了十幾秒鐘還沒有完成。
  現在,最佳的撤退途徑是關閉鐵門,然後飛奔著去會合無情與巫師。但是,逃過這一劫,以後呢?這貓形怪獸殺了黎文政,很可能追隨而來,襲擊剩餘的倖存者。正是因為有了空調通風口的存在,才導致了任何一個房間都不是絕對安全的,那東西完全可以從管道內縱橫來去。
  我很希望黎文政能成功地射出那顆子彈,至少能在怪物腹部轟出一個大洞來。
  怪物驀的揮爪,鋒銳的指甲上帶著黎文政身體裡的淋漓鮮血,飛速地將那支霰彈槍奪走。黎文政大叫一聲,胸口已然被撕裂了一個條形大洞。他說得沒錯,怪物似乎明白霰彈槍的威力,也懂得黎文政要做什麼,才會出手奪槍。
  方星的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促,她的槍膛裡還有四顆子彈,務必要留到最需要的時候。
  「沈先生,咱們怎麼辦?難道就這麼看著他死?」她強抑著心裡的恐懼,雙手交替握著手槍,顯然是怕神經僵硬麻木,影響了接下來的自救射擊。
  怪物拔出了插在黎文政後背上的爪子,抓住霰彈槍的另一頭,緩緩地擰動。長槍被扭成了麻花,然後便飛到角落裡去了。
  「它能看懂人類的動作含意,是不是?」方星驚駭地低聲叫著。
  這一次,黎文政必死無疑,巨大的傷口裡倒撞出白森森的骨茬來,鮮血一直在洶湧流淌著。
  「沈……沈,給你……給你……」黎文政左掌一翻,掌心裡出現了一隻撲克牌大小的遙控器。他拼盡全力屈指一彈,遙控器向我這邊飛來,吸引了那怪物的冷冽目光。
  「炸死……它,炸死……」他臉上帶著決絕的悲涼,按照他佈置在藏寶庫裡的炸彈威力,能夠把這裡所有的車子化為廢銅爛鐵,灰飛煙滅。然後,他和貓科殺人獸同歸於盡,一起長埋在鬼墓下面。
  我抓到了遙控器,但卻狠不下心去按那個引爆按鈕。
  「沈,快——」黎文政驀的振奮精神,雙手抓住吉普車的把手,站直身子,把已經碎裂的胸膛高高地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