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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節

  「誰派你們來的?」大鬍子掙脫了我的手,艱難地轉過魁梧的身體,眼神灼灼地逼視著我。
  我僅有一秒鐘的愣怔,五角大樓撲克牌通緝令上的人物便在腦海裡過了一遍,迅速找到了對方的位置:「紅龍麾下特別近衛團團長蘭科納,一個反美、反英陣營的中堅分子,更是效忠紅龍的不二代表。」
  「喂,誰派你們來的?回答我。」他垂手掏槍,但我搶在他前面,從他腰帶上的槍套裡拿走了那支著名的「伊拉克軍魂」手槍。不必看槍管上的阿拉伯文字,我也能夠叫出它的編號——「五八,在所有紅龍麾下的大將中排名第五十八位,而其掌握的權柄卻是排在第三位的,僅次於紅龍和共和國衛隊師師長南加。」
  可惜無情不是全球性的賞金獵手,否則單憑今天能抓到蘭科納,她就得歡呼三天三夜。五角大樓方面懸賞兩千萬美金買他的人頭,假如有誰能幸運地將其活捉的話,獎金則要翻上三倍,高達六千萬。
  「好身手,不過你到底是中國人還是日本人,怎麼會進入秘密通道的?」蘭科納狐疑地看看無情,「她又是誰?」
  知道對方是蘭科納對解開整個謎題沒有任何幫助,我很奇怪他怎麼能出現在這裡呢?巴格達失陷時,他和自己的總統近衛團應該戰鬥在最前線上,為保衛紅龍的旗幟而戰。當時,多家軍事媒體天天提及他的名字,很多美國記者甚至大膽預測他已經陣亡。
  「我是沈南,來自港島。」我極力理清自己的頭緒。
  「港島?沈南?」蘭科納摸著自己的大鬍子,看起來對我的名字相當陌生。當然,我也不指望他聽說過我,只是對於他的連番詢問,必須及時地給予回答,免得令局面僵化。
  我不得不想起了麥義,那個企圖把我和關伯炸上九天然後卷款逃跑的叛徒,還有他提到過的「保龍計劃」。
  「不管你是誰,能到這裡來,都是我的客人。那麼,請跟我進來說話吧?」蘭科納瞇起眼睛,殺氣頓時洶湧地瀰散開來。他身後的兩個衛兵霍的彎腰舉槍,保持著跪姿射擊的動作。
  我權衡利弊之後,緩緩地點頭:「好。」
  假如這裡是逃離甬道的唯一路徑,我就不能錯過機會,免得夜長夢多。之前雖然沒有與伊拉克人打交道的經驗,但至少他們是正常的人類,比起沙漠裡的蛇蟲鼠蟻來說,要易於相處一點。更重要的是,無情受了傷,我們又缺乏必要的給養,只能在最短時間內求得活路。
  有人的地方就有食物,這一點毋庸置疑。
  蘭科納閃了閃身,給我讓道,但他鋒銳的目光卻一直盯在無情身上。
  我回身去攙扶無情,附在她耳邊低聲說:「別多嘴,見機行事。」現在看不清通道後面有什麼,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唰的一聲,我感覺到一道刀光飛了起來,卻是兩名衛兵後面落下來一個矯健的身影,人剛落地,便拔出衛兵靴筒裡的格鬥刀,倏的斬斷了其中一人的喉嚨。正因為衛兵全神貫注地盯著我,全部注意力都向著前方,才給了這人絕佳的刺殺時機。
  刀光再閃,剩餘的那名衛兵喉嚨上也飛起了一道血泉,仰面跌倒。
  蘭科納回頭,提氣大喝:「大膽,敢在這裡殺我的人?」他的雙腕一抖,兩柄銀色的短槍從袖筒裡滑落,分指我和那人。
  突然出現的殺人者是方星,這好像並不出乎我的預料。她的輕功與智慧天衣無縫地配合在一起,往往能夠化險境劣勢於無形之中。
  方星直起身,不理會黑洞洞的槍口,揚手丟掉小刀,雙手十指指尖相抵。
  蘭科納陡然一愣,聲音立刻低了八度:「你是誰?」
  方星雙腕交疊,雙手各捏了一個含意極其複雜的手印,傲然冷笑著。
  在我看來,她的左手是「鐵指降魔印」,右手則是「七面佛手印」。前者屬於印度濕婆神舞教,後者則屬於南美洲瑪雅古卷裡的無名手印,取義於「大殺止殺、大劫不劫」之意。兩者根本不是一個教派所創,絕不應該在一個人手上使出來,這是完全違背結手印法則的。
  蘭科納卻立即雙手合什,虔誠地向前俯首:「紅龍有什麼命令傳達下來?我們已經等了太久,終於把使者盼到了。」
  「最高機密,閒人免聽。蘭科納,馬上帶我們到你的辦公室去,紅龍的確有新指令傳下來。」方星冷傲地吩咐著,偷偷地向我眨了眨眼睛。
  這種變化把我和無情都看得目瞪口呆,不明所以。
  我重新背起無情,跟在方星後面走向通道深處,蘭科納恭敬地在前面領路。
  「我看過麥義的機密資料,沈先生,你不要開口,一切我都會給你滿意的解釋。現在,你只聽我的,什麼都不要說。還有,不能讓無情開口,她什麼都不懂,只會壞事。」
  方星用「傳音入密」的方式告訴我,自己大步向前,英氣逼人。
  我禁不住皺眉,當時,方星和麥義是一前一後出現在我家裡的,她是從不走空的飛賊,目光銳利,一定提前看出了麥義的不尋常。怪不得麥義和他的聖戰勇士們臨死時身上沒留下任何資料,大概是提前被她順手牽羊拿走了。
  「到這時候才說?是不是——」這不是一次簡單的偷竊行動,而是一種巨大的欺騙。我和關伯對方星都有深深的好感,她卻毫不在意地辜負了這種信任,名義上是陪我到伊拉克來搜尋無情,實際上對一切可能發生的怪事都早有準備。
  無情附在我耳邊問:「沈先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輕輕噓了一聲,向她搖搖頭。方星料得沒錯,以無情的江湖閱歷,在某些突然轉折變化前是絕對沉不住氣的,總會忍不住要打聽消息。
  那通道是傾斜向下的,頂上嵌著白色燈管,明亮寬敞。
  「聯絡官,能不能透露一下,什麼時候開始反攻?」蘭科納走得很急,再加上情緒激動,因為便說便喘得利害。
  方星「哼」了一聲:「無線電通訊管制工作沒有紕漏吧?我們的計劃,是要瞞過美國人安插在全球海陸空三地的四萬名線人的,走漏一點點風聲,都將導致伊拉克大地再一次血流成河。你是在紅龍面前歃血起誓過的,做不到這一點,便要死於千槍萬箭之下。」
  看起來,方星在我面前隱瞞了太多資料,麥義的港島之行和「保龍計劃」也不僅僅是牽扯到一個假孕婦那麼簡單。現在她說的每一段話都令我困惑不解,而蘭科納稱她為「聯絡官」,似乎又關係到一個更為龐大的計劃。
  「無線電管制處於百分之百的戰時狀態,這裡完全是個隔絕的世界。士兵們每天吃飯、睡覺、操練,除此之外,便是相互監督著學習紅龍的戰爭著作,時刻準備為紅龍而戰。」蘭科納拐過了一個彎,岔入另一條寬達五米的通道。
  現在,汽油味、煙味、做飯時的調料味、擦槍用的機油味統統混合在一起,成為一種令人頭昏腦脹的怪味,揮之不去。
  他們反覆地提到「紅龍」,措辭中的意思彷彿是說紅龍仍是這片神奇土地的絕對領導人,一切力量都處於蓄勢待發的戒備狀態。
  「那麼,近衛團和共和國衛隊師的七千人都在?沒有非戰鬥性減員之類?還有,各種武器設備的保養工作呢,是不是也能適應艱苦卓絕的戰鬥?要知道,美英部隊加上各國的維和部隊,絕對屬於對方國家的精英人馬,一旦交手,就是石頭碰石頭的硬仗,誰也投機取巧不得——」
  方星的話讓我悚然覺悟了:原來,紅龍麾下的兩大精銳部隊並沒有撤離伊拉克本土,也沒像軍事分析家說的那樣,留在巴格達與聯軍決一死戰。相反,他們躲進了北部「鬼墓」,養精蓄銳,避開敵人進攻的鋒芒,以圖東山再起。
  這果然是個好辦法,因為當時聯軍的力量太強大了,坦克師與戰車聯隊組成的進攻方陣仿如驚濤拍岸一樣,根本無從招架。
  「避其鋒銳,擊其惰歸,弱敵勝其勢,強敵勝其時」,這是古代兵法家們嘔心瀝血總結出來的精華戰略,卻被二十一世紀的伊拉克人運用到以弱敵強的世界大戰裡了。目前來看,聯軍的戰鬥主力已經勝利歸國,只留部分他國維和人員駐紮在各大城市裡,正是埋伏者兇猛出動的好機會。
  「聯絡官,所有人馬的休整工作早就完成,只等上面一聲令下。」蘭科納引著我們連續拐了四個彎,到達了一扇現代化的玻璃推拉門旁邊。他取出上衣口袋裡的磁卡,在灰色的門禁系統上一劃,那扇門立時滑向一邊。
  向前望去,同樣的玻璃門稀疏分佈在走廊的兩側,大約有二十餘扇,就像普通寫字樓裡的佈置一樣。
  假如蘭科納真的帶領重兵隱居於伊拉克北部,這可算得上是個爆炸性的新聞,比當初紅龍的被捕更為震撼人心。如此一來,聯軍解放巴格達的行動,無異於一場自導自演的鬧劇,對紅龍的精銳部隊毫無影響。
  那麼,方星又將扮演一個什麼角色呢?
  蘭科納帶我們走入了一間現代化的辦公室,牆上貼著米白色的壁紙,寫字檯、轉椅、真皮沙發等等都是來自於德國名廠的產品。
  我把無情放在沙發上,方星立刻吩咐蘭科納:「叫你的軍醫過來,替我的手下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