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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節

  戰爭畢竟已經成為歷史,今天的伊拉克處於百廢待興的重建之中,人類力量之巨大是永遠無法想像的,昨天還是一片連綿的廢墟,明天或許就能變成生機盎然的現代化都市。「紅龍」統治伊拉克的時代一去不復返了,再想想他的擁躉們妄圖推行的「保龍計劃」,該是多麼愚昧而荒誕。
  一罐可樂還沒喝完,方星的電話便響了起來。
  雨仍然繼續,我們只能站在一把傘下面,誰都無法避開,未免有些尷尬。
  「沒事,是任一師的電話。」方星冷笑起來,左手把可樂罐子捏得辟啪亂響。
  我仰起臉,遙望著遠處高樓頂上花花綠綠的廣告牌,心裡掠過一絲不悅,但更多的是在替方星擔心。趙工死了,阿倫爾被擒,方星的圖謀必定已經傳入老龍那邊。這個凌晨突然響起的電話,或許就是一次威脅。
  「任先生?」方星按下了電話的免提鍵。
  任一師沉悶的聲音傳出來,一下子蓋過了四面唰唰的雨聲:「方小姐,我家主人讓我問候方老太太好,自從上次在澳門葡京大賭場一別,倏忽已經過了五年,主人很惦念她的身體,備了港島最好的天然首烏、野參精,昨天派人啟程去了美國,親自送交方老太太。」
  「哼哼,多謝。」方星仰面喝了一口可樂,挺直了腰,臉上的表情漸漸凝重起來。
  「龍爺與方老太太都是港島的大人物,交情很深,所以方小姐有什麼需要,一個電話過來,我自然就隨時聽候吩咐,不必假手外人,搞得興師動眾的,讓黑白兩道的後輩們看笑話。不過,以方小姐的資質當然也會明白,『青龍白虎龜蛇大陣』一旦排列完成,除非封印下的妖邪自動消失,壓陣的四件法器是絕對不可以移動的。否則,陣勢殘缺,邪氣反彈,佈陣的人與破陣的人同時受害,死無葬身之地。」
  任一師的話冷冷淡淡的,不帶任何感情,像是電子留聲機裡的人工合成語音。
  一輛黑色的房車緩緩駛過來,濕漉漉的車頂交替閃爍著霓虹燈的光芒。
  側面的車窗玻璃搖下之後,露出的竟是任一師陰沉沉的臉,面無表情地瞪著我與方星,手裡握著一隻黑色的車載電話。
  「任先生在威脅我?」
  只隔十步距離,但他們兩個仍在通過電話交談,方星的聲音也變得冷峻起來。
  「不是,龍爺吩咐,雖然方老太太已經退隱,與方小姐之間的關係也發生了一點點變故,但只要是在港島地面上,方小姐就是他的客人,不會受到任何方面的傷害,僅此而已。」
  車子滑過我們面前,並沒有剎車停止,而是以極慢的速度前進,像是攝影師手下的慢鏡頭一般。
  「我明白了,請多謝龍爺。」方星扭轉身子,把自己的臉隱藏在黑暗中。
  車窗玻璃無聲地搖上去,車子加快速度,一直向前飛馳而去,幾秒鐘之內便消失在路口拐彎處。
  雖然只有短短的幾句對話,卻是一次赤裸裸的威脅,只不過老龍不肯出面,一切假手任一師來做。
  方星的臉色已經變了,忽而蒼白,忽而鐵青,左手發力,將可樂罐猛然擲向自動售貨機,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剩餘的可樂四處噴濺開來。
  「不要氣壞了身子,方小姐,既然對方有所準備,我們可以另外想辦法。」這是她性格中暴躁的一面,今晚我徹底地見識了她從冷靜大度到溫柔頑皮、再到突然爆發這三種截然不同的表現。
  「對不起。」她的嗓子沙啞起來,脫離了雨傘的遮掩,仰面向天,任雨絲打在自己臉上。
  在仙迷林酒吧時,我曾對趙工鑿穿隧道盜取靈環的計劃心存疑慮過,畢竟物理意義上的潛入算是比較容易的,只要準確地找到三維坐標的切入點,一台普通鑽機便能鑿開進入隧道的入口。關鍵是如果不能妥善地破解平房裡布下的奇門陣勢,非但拿不到靈環,闖入者反而會受到陣勢的克制,危及生命。
  這個計劃擱淺了也不完全是壞事,至少暫時停止盲動,免得增加更大的傷亡。
  「我一定要拿到碧血靈環,誰也阻止不了——」她甩去了眉梢上的雨滴,一字一句地發誓,接著,冷淡地向小街深處指了指,「回去吧。」
  接下來,她沒有再說一個字,一直陷在沉默裡,臉色陰沉得像一塊浸滿了雨水的海綿。
  回到小樓裡,她無力地向我點了點頭,逕直去了客房,燈也沒開,回手關門。
  我忽然感到了某些地方不太對勁,久在江湖闖蕩的人,敢於面對任何挫敗,才會迅速地成長。像她那樣的黑道高手,決不至於僅為了任一師的一次威脅就變得歇斯底里、垂頭喪氣,一定是有另外的原因。
  仔仔細細地回憶了她與任一師的對話後,我找到了其中一個疑點。任一師曾說過『與方小姐之間的關係也發生了一點點變故』的話,這是什麼意思呢?難道是指方星與方老太太之間的關係有所改變?
  「方星有著那麼奇特的身世,而方老太太從窮途末路到迅速發跡的轉變又是如此突然,在這麼多神秘的背景之下,兩個人之間的故事絕對不會像世間普通母女那樣簡單平淡。關於她們的故事,老龍與任一師又知道多少呢?」
  我沒有上樓去睡,躺在書房的沙發上迷迷糊糊睡了過去,正是因為有了任一師突如其來的威脅,我才刻意提高警惕,免得小樓再度被外敵入侵。
  方星的話只說了一半,斷斷續續的夢裡,總有一張黃金鑄成的眼鏡蛇面具在我眼前反覆閃動著。
  「非洲最著名的女祭司與伊拉克『紅龍』根本是毫無瓜葛的兩支勢力,到底是什麼原因令他們糾集在了一起?向鬼墓獻祭之後,他們渴望得到什麼回報?不會是借助鬼神的力量粉碎聯軍的飛機、坦克和航空母艦吧?」
  女祭司的真實名字叫做塞倫薩,不過「黃金眼鏡蛇」的稱號太響亮了,以至於很長時間以來,人們都漸漸忘記了她的本名。她自稱具有來自帝王谷金字塔內的神秘力量,可以驅使劇毒無比的眼鏡蛇看護法老王的亡靈,狙殺一切覬覦金字塔寶藏的潛入者。
  一九九五年到一九九九年期間,隨著考古學家對於埃及金字塔的研究工作越來越狂熱,塞倫薩的大幅照片曾經佔據過全球各大報紙的頭版,一直扣在她臉上的那只猶如眼鏡蛇頭一般的黃金面具,更是成了玩具廠商們競相模仿的藍本,甚至一度超過了當年隨電影《奪命狂呼》一起走紅的死神頭套。
  塞倫薩的巫術力量來自帝王谷,她曾發誓一輩子都不走出那片詭異無比的山谷,長年與法老王的靈魂們相伴。
  方星的敘述非常肯定,可見都南察經歷過的事也是無比真實的。抓到逃兵、挺進鬼墓、劫掠寶藏,看起來是順理成章、環環相扣的一個過程,那麼最後到底是什麼結果呢?
  共和國衛隊是「紅龍」麾下最精銳的部隊,士兵們攜帶的武器裝備更是精良整齊,戰鬥力絕對一流,個個都能以一當十,早在第一次海灣戰爭時就讓科威特人與聯軍地面部隊吃足了苦頭。都南察調集大隊人馬出動並不是小題大做,相反,此舉恰好能證明這個人有足夠的自知之明,能夠及時地審時度勢,確保順利地攫取戰果。
  「後來呢……」
  我沉沉地睡著了,耳畔一直雨聲不絕。
  筆記本鍵盤被敲打的「辟啪」聲率先鑽入我的耳朵裡,朦朧的視線中,方星坐在書桌前,背景是陽光燦爛的玻璃窗。
  風吹動著她的長髮,像一朵自由自在飄飛著的雲。這樣的形像無論如何都沒法跟傳說中的「香帥」融合到一起,我甚至早就忘記了她拔槍在手、與無情針鋒相對時的強悍表現。
  她纖細的雙眉微微蹙著,睫毛精心地描畫過,捲曲上翹,偶爾一眨,像是開合自如的兩道珠簾。
  「醒了?」她翹著嘴角微笑,目光始終關注在電腦屏幕上。
  我伸了個懶腰,翻身坐起來。
  陰雨過去,又是一個心情大好的艷陽天,看起來方星的情緒也很不錯。
  「沈先生,有一封匿名電子郵件在你信箱裡,對方做了全方位的地址屏蔽,無法追蹤來源。郵件內容做過三層加密,最後一層竟然採用了『自毀』程式,這種高等級的保密措施差點讓我以為是一份五角大樓的間諜情報了。不過還好,在你睡著的時候,我已經抄下了信件全文,就在你袖子裡。」
  方星笑起來,明眸皓齒,神采飛揚。
  左邊袖子裡的確插著一張紙條,上面是一串長長的數字,中間跳躍夾雜著四個「冷」字,四個「七」字。紙條的最下端則是一個八位數的電話號碼,後面的括號裡寫著「伊朗」兩個字。
  這種加密表達方式是我與唐槍聯絡時經常用到的,「冷」代表提取漢字後面第七個數字,「七」代表提取漢字後面第二個數字,連綴起來,就是要我回撥的電話。不過很顯然,這些根本瞞不過方星的敏銳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