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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節

  他的肩膀急驟地顫了兩下,終於點頭承認:「是,你說得對,小鳳已經是葉離漢的妻子,我不敢見她,只怕自己又控制不住個人感情,變成她的幫兇。」
  第七章 魘嬰
  鐵蘭的敘述如同一幅國畫大師的精緻山水,留白處極多,但我憑藉著自己的敏銳洞察力和縝密的想像力,還是把那些留白之處一點一點填補起來。
  他是四大弟子中年齡最長的一個,情竇早開,面對貌美如花的納蘭姐妹,理所當然地動心,但納蘭姐妹愛上的卻是葉離漢。做為敗走情場的浪子,來到港島後與舊日的意中人重逢,心情難免再度蕩漾。
  像他這樣的正人君子,絕不會去勾引別人的妻子,敗壞納蘭小鳳的名節,所以寧願避開不見。他與鬼手達合體修煉的異術一旦拆分,功力大打折扣,最終導致了後者攻擊失敗,以身殉道。
  「鬼手達死後,我矢志替他報仇,回到河內取回這個能夠降服一切幽靈的煉鬼爐,並且在冥冥天意的指引下,找回神箭。如果再添上你的幫助,剿除『魘嬰』的計劃就成功一大半了。」
  鐵蘭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但我懷疑在他故作輕鬆的口氣遮掩下,必定還有一個難以克服的難題。
  果然,他只停頓了幾秒鐘,馬上繼續下去:「只是,納蘭姐妹布下了『九宮八卦陣』,用以保護『魘嬰』,我們必須要得到當年納蘭小舞佈陣時的方位計算圖表,先解除奇門陣式的禁錮,才能放手除妖。那些資料,都鎖在葉離漢的私人辦公室裡,如果不動點心思,是無法拿到的。」
  奇門遁甲陣式的應用,百分之百是「差之毫釐、謬以千里」的事,只要在角度計算上有十分之一秒的差異,大陣本身的門戶性質就會有千差萬別的改變。生門可以變作死門,死門會變成傷門——出手破陣的人非得無法成功,自己也會陷入絕地,受困而死。
  一提到盜取什麼資料,我第一時間便想到了方星,就像發現碧血靈環後,第一個想到的也是她。「香帥」這個綽號,不僅僅是江湖中人的溢美之詞,更重要的是對她個人偷盜技藝的高度肯定。
  我輕輕在茶几上拍了一掌:「鐵大師,我覺得方小姐能幫咱們這個忙。不管葉離漢的資料藏在哪裡,只要方星出手,就一定能手到擒來。」
  鐵蘭搖了搖頭:「暫且不必了,我已經埋下了伏筆,肯定能讓葉離漢乖乖地把資料交出來。」
  我驀的靈機一動,脫口而出:「你在葉溪身上下了蠱?」
  山陰度族的下蠱技藝,不比苗疆蠱術差得了多少,而且在人體內動手腳的技術更為精絕,否則也就不會創造出「魘嬰」這種妖物來了。
  鐵蘭猛吃了一驚,隨即滿臉都是欣慰的笑容:「幸虧是你看出來了,幸好我能跟你做朋友而不是做敵人!小沈,你是怎麼猜到的?」他自始至終對葉溪都彬彬有禮,而且葉溪又是他的老客戶,所以很少有人會猜到他在背地裡竟然施了暗算。
  我不願意接受他的大度讚賞,只是冷淡地追問了一句:「下的是什麼蠱蟲?」
  基於小北癡戀葉溪的關係,我可不想她在鐵蘭手上遭到什麼傷害,否則鐵蘭的死期也就快到了。
  「我只是下了三枚『冬眠蟲』,發作期設定在一周之後,當然,只要葉離漢肯合作,她的女兒絕對不會受到任何傷害——畢竟那是納蘭小鳳的女兒。」每次提到納蘭小鳳的名字,鐵蘭鼻子兩側的肌肉總會不自覺地痙攣幾下,可見直到今天,他也沒忘記她。
  我長出了一口氣,懸著的心暫時放了下來。
  冬眠蟲屬於蠱術中最友善的一類東西,具備輕微的毒性,其目的只是要中蠱的人昏睡。如果用量恰當,甚至可以有效地緩解中蠱者的精神緊張、情緒失控。
  「你保證?」我再次追問。
  「我保證,小沈,在你面前,我不會說謊,而且好多事根本都瞞不過你。」鐵蘭的態度越發和氣了,當他的目光從煉鬼爐上掠過時,眼中交替閃過悲哀與憤怒。
  人類的仇恨和愛情是同樣奇怪的東西,鬼手達的死讓他心裡充滿了仇恨的怒火,但那個魘嬰是納蘭小鳳親手創造出來的,他對納蘭小鳳不能忘情,是不是到了決戰的最後一刻,會對魘嬰也手下留情?
  年輕的女秘書送餐進來時,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直在我身上逡巡不定。
  「小賢,有什麼不對嗎?」鐵蘭看出了問題。
  女秘書向他展現出一個嫵媚動人的笑容:「鐵先生,剛剛葉小姐臨走,留了一張名片,要我一定轉交沈先生。我只是感覺有點奇怪,既然葉小姐已經離開了,這位護花使者怎麼沒有緊緊地跟出去?」
  年輕漂亮的女孩子總是帶著天生的優越感,可以大大方方地跟任何人開玩笑,特別是對自己心儀的男人。在二十一世紀的港島,這種潑辣開放的女孩子越來越多,我已經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我淡淡地笑了笑,端著水杯走向窗前,不接對方的話題。
  「沈先生,名片放在這裡,請收好,免得耽誤了美人佳期。」女秘書拖長了腔調,像是在念京劇裡的道白。
  太陽已經過午,時間過得真快,我今天所有的問題一個都還沒解決,只是聽了滿腦子納蘭世家的舊日恩怨。
  女秘書退了出去,如此放肆大膽,我真懷疑她與鐵蘭之間有什麼曖昧。
  「小沈,這真是個年輕人的世界,我已經太老咯——」鐵蘭感歎。
  那個煉鬼爐一直大搖大擺地放在茶几上,必定被女秘書看了個滿眼,但她並沒有表現出太驚訝的樣子。我並非天生多疑,而是越來越複雜的現實,不停地教育我多想一步、再多想一步。
  智者千慮,還會必有一失,何況我從來都不把自己列為能與古人媲美的「智者」。
  越南菜在港島美食排行中小有名氣,特別是肥而不膩的野豬肉,醬制得恰到好處。
  我埋頭吃飯,沉默不語。
  其實我很擔心鐵蘭再與葉離漢方面起衝突,因為我看得出小北不是個簡單的人物,能培養出小北、葉溪這樣的人才,葉離漢本身的潛力必定深不可測。而且從他過去能從納蘭世家一舉俘獲納蘭姐妹的芳心來看,這是一個極具男人魅力的高手。
  當年,鐵蘭是葉離漢的手下敗將,現在,他也未必有降服對方的有效手段。
  我要天衣有縫查找葉離漢的資料,到現在竟然隻字未見,不知那邊出了什麼問題……心情又是一陣煩亂,我漸漸地食不知味起來。
  每年從晚春到初夏的過渡階段,近一個月的時間,我會時常煩躁不安,雖然服用過很多清涼敗火的中藥,總也無濟於事。關伯曾經說過,這大概是每個人都會有的生命的「罩門」,也就是人體的最薄弱環節。
  「小沈,你在擔心什麼?」鐵蘭感受到了這一點。
  我笑著搖頭,自己擔心的問題,告訴他也是無濟於事。如果能夠幫他消滅別墅裡的妖怪,也算是偷偷為唐槍贖罪了。天下那麼多詭異複雜的古墓,根本沒有一個能擋住唐槍的去路,就算納蘭世家的墓地機關再複雜一百倍,也未必能令唐槍知難而退。
  他屬於愈挫愈奮的那種人,盜墓已經成了他活著的唯一意義。
  一想到黃昏時與方星的約會,我會忍不住猜測當她聽到鐵蘭的敘述時,會產生什麼樣的想法呢?
  「鐵大師,你確信葉離漢會交出資料?」我必須得提醒鐵蘭注意傷害葉溪的危險性。
  鐵蘭停住筷子,思忖了幾分鐘,才苦笑著搖頭:「我沒有其它辦法,當然,我知道上一代人的恩怨,不應該把葉溪糾纏進來。她是個好孩子,看到她,彷彿看到了當年的小鳳……」
  我忍不住偷偷皺了皺眉,一牽扯到納蘭小鳳,鐵蘭的心就已經亂了。以這種恍如夢遊一般的狀態去做大事,還沒開戰就已經輸掉一半了。
  今天的鐵蘭給我的感覺,已經不是那個料事如神的解夢大師,反而變得像個初出茅廬的新手,行事莫名其妙,說話語無倫次。有好幾次,他甚至忽視了我的存在,一個人對著那只鸚鵡大段大段地自說自話。
  葉溪的確很漂亮,這一點已經被媒體反覆吹捧過了,稱她是「盛開在聯合國核查小組中的戰地之花」。有其母必有其女,反之,她的母親納蘭小鳳也一定漂亮,否則就不會令鐵蘭這麼多年來一直難以忘懷了。
  我看過納蘭小舞的照片,帶著一種使人迷醉的古典之美,想必她們姐妹品貌極其相近。葉離漢真的很有艷福,能找到兩位才貌雙全的女孩子為伴,鐵蘭念念不忘的,大概也有對葉離漢的深刻嫉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