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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節

  半夜三更來電話,我怕是雅蕾莎那邊出事,如果再有什麼血案發生,港島警署的弟兄們又得徹夜不眠地採取行動了。
  「沈先生,我給你打過幾次電話,一直沒人接。明天上午,可不可以抽時間見我?有件事,我必須當面向你請教。」葉溪的聲音充滿困惑,又帶著惺忪的睡意,應該是剛剛從夢裡醒來的樣子。
  我看看腕表,時針指向凌晨兩點,難道她是突然醒來才決定打電話的?
  小北煩躁地站起來,拿起冰盒,又走向小店裡面。
  我淡淡地笑著回答:「好的,明天上午見,我等你。」
  葉溪長歎了一聲:「謝謝你,那麼久的疑惑,希望沈先生能替我解答,明天見。」
  收線之後,小北端著滿滿一盒冰塊走回來,口氣略顯沮喪:「沈先生,葉溪一定又做了那種怪夢,凌晨一點五十九分,最近十年以來,幾乎每週都會夢見一次。」
  他的情緒,很容易受葉溪的影響,在西郊別墅裡時是這樣,現在又是。
  餛飩已經出鍋,香氣從門外直飄進來。
  「什麼夢?請說得詳細一些。」一提到夢,我的思想深處閃電般地彈出那個奇人的名字。
  小北出去付錢,端起餛飩,看著那個老頭子一步一晃地消失在夜色裡。
  從心理學的角度分析,他喜歡的不是這裡的酒、菜和餛飩,只是一種奇特的「環境依賴」。這裡的一切,給他留下的印象太深,永遠都沒法抹去,所以不得不頻繁回來,重複從前做過的許多事,藉以派遣內心深處的孤獨感。
  餛飩真的很香,至少遠遠勝過現在港島遍地可見的「中華千里香」餛飩連鎖店的水平。
  「葉溪說過無數次了,那個夢一片黑暗,彷彿是自己一個人站在某個荒涼到極點的星球上,沒有一點光,從眼睛到心靈全部都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她知道那顆星的名字叫做『黑死星』,就隱藏在太陽系的黑暗中。總有一天,她會墜落在那裡,被永久地囚禁,因為那是她這一生的宿命。」
  小北不是個太好的敘述者,只是用最平實的詞彙描述著葉溪的夢。
  銀河系除去九大行星外,仍有不計其數的大小星星,只是它們本身並不能發光,也由於自身的物理特性,無法被太陽的光芒照亮,所以,終生都會躲在黑暗裡。「黑死星」的名字,應該是屬於地球人的語言範疇,葉溪又是如何得知這個名字的呢?
  我懷疑這只是女孩子的天生敏感,永遠都不會變成真的,但十幾年來時常做同一個夢,這就顯得有點怪異了。那個解夢大師,最擅長從夢境的蛛絲馬跡中找到做夢人的真實心理寫照,或許她應該去向大師請教才對。
  第三章 解夢大師鐵蘭
  「沈先生——」小北隔著桌子凝視著我。餛飩的香氣和霧氣,飄浮在小店的每一寸空間裡。
  「只是夢而已,難道葉溪會那麼在意?」我能看得出,小北心裡對葉溪有異樣的關心。
  「對,她很在意,因為在那個夢的結尾,她看到有人來拯救自己,帶著耀眼的白光撕破黑暗。那是一個威武瀟灑的男人,她無數次說,自己會愛上他……」小北開始痛苦地「絲絲」吸氣。
  我笑著舉起酒杯:「小北,人生得意須盡歡,無論怎麼說,那只是一個夢。愛一個人,絕沒有那麼簡單,再過幾年,等她的思想變得成熟,也就不再做這麼幼稚的夢了。其實,勇士拯救公主的童話,曾令全世界每個國家的小女孩著迷過,不對嗎?」
  葉溪是個漂亮大方的女孩子,而且有很美好的前途,引起男孩子的愛慕是很正常的。我跟她第一次見面時,心裡也有由衷的好感,不過,後來思想被雅蕾莎和別墅裡的奇門遁甲陣勢所吸引,對她的感覺被沖淡了一大半。
  「明天,她會對我說什麼?」我喝完了杯子裡的酒,腦子裡剛剛轉過這樣的念頭,小北已經緊接著追問:「沈先生,你猜,明天她會對你說什麼?會不會就是這個夢?」
  他的冷酷和固執,在面對與葉溪有關的事情時,絲毫不復存在,暴露出了性格中不太成熟的一面。
  我點點頭:「也許吧,如果是這樣,我會帶她去見一位圓夢大師——」
  「鐵蘭大師?」小北提前叫出了那個奇人的名字。
  圓夢師鐵蘭,在港島乃至整個亞洲都很有名氣,每個月都有很多篤信解夢的日本人專程坐飛機到港島來登門求教。如果葉溪的怪夢已經做了那麼多年,葉離漢肯定帶她去過鐵蘭那裡了。
  我再次點頭:「就是他。」
  小北忽然苦笑起來:「鐵蘭大師說過,她在夢裡見過的男人,就是她未來的真命天子,這一生婚姻的最終歸宿。無論將來她嫁給誰、愛上誰,只要那個男人出現,她將擺脫一切羈絆,投入對方的懷抱。」
  「嗖」的一聲,軍刺出現在他掌心裡,閃著幽深冷冽的寒光。
  餛飩涼了,小店裡的香氣正在慢慢退去。
  「如果……她告訴你看到的那個男人是誰、是什麼樣子,請一定告訴我!」他的手腕一振,軍刺脫手飛出,「哧」的一聲,洞穿了鄰桌的椅背。
  百年前的西方社會,如果兩個男人同時喜歡上一個女孩子,他們就會單槍匹馬地決鬥,勝利的一方堂堂正正地成為她的愛人。以小北的彪悍個性,一旦知道葉溪宿命中的男人是誰,他可能會搶先一步殺了對方。
  「愛情永遠是自私的。」我無聲地長歎。
  葉溪的電話把小北的情緒壓縮到了最低點,小店裡的融洽氣氛一瞬間蕩然無存。
  「沈先生,如果明天有什麼消息,請一定給我打電話。」小北的眼神,變得像只囚籠裡的猛獸,相信他是被愛情所囚禁,除了葉溪,沒人能幫到他。
  我喝乾了杯子裡最後一滴酒,緩緩地站起來告辭。話不投機半句多,既然沒有了酒興,再枯坐下去,也沒什麼意思。
  摩托車引擎聲重新轟鳴起來,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車燈光柱狠狠地刺穿了夜色,一直射向遠方。
  小北變得異常沉默,直到摩托車在距離我的住所不遠的街頭停下來,他才憂鬱地叮囑著:「沈先生,別忘了咱們的約定。」
  我笑著點頭,英雄氣短,兒女情長是江湖上每日都在上演的真實肥皂劇,不知道葉溪會不會明白小北的這片真心呢?
  這一晚,我只睡了五個小時,準時在上午九點鐘醒來。
  關伯早就守在窗前,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直到我揉著惺忪的睡眼起床。
  「葉小姐一直打電話來,我都記不清是第二十幾還是三十幾個了,並且說好了,半小時後到。小哥,這小姑娘是不是愛上你了?有事沒事老往這邊跑?」關伯有些鬱悶,畢竟方星才是他替我圈定的未來新娘。
  「愛上我?怎麼可能?」我翻身下床,陽光灑滿了臥室,又是天晴氣爽的好日子。
  一想到小北彪悍的眼神和雪亮的軍刺,我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關伯,以後千萬不要在陌生人面前亂點鴛鴦譜,特別是跟葉小姐有關的話題,會惹出事來的。」
  當前最緊急的問題,是盡早確定達措的救治方案,雖然零度艙能夠合理抑制血瘤的發展速度,但並不是長久之計。一個正常人長時間處於低溫昏睡狀態時,身體受到的損傷無法估量。
  所以,關鍵還是要讓方星說出自己心裡的秘密,她怎麼能夠確定那個血瘤是意義重大的特殊器官呢?
  「葉小姐十五分鐘後到。」關伯下樓,拖長了聲音匯報,不過聲音剛剛落下,門鈴已經響了起來,進來的正是一身白色休閒裝的葉溪,容光煥發,精神奕奕。
  關伯不易察覺地聳了聳肩,一副對葉溪的著裝頗有微辭的表情。方星喜歡白色,連所用的轉輪手槍都是銀色的,關伯有了先入為主的印象,心裡肯定存在著「只有方星才配一身白色」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