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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節

  戈蘭斯基輕輕一笑:「正是。」
  我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形而上學的錯誤,在葉家別墅裡聽到那個中國味兒十足的名字,眼前看到的又是黃皮膚的亞洲人,馬上想當然地以為「納蘭小舞」是個中國人,所以搜遍了記憶,也沒找出一個與「納蘭」這個複姓有關的異術門派。
  畢竟戈蘭斯基是異術界的頂尖高手,腦子裡裝著全球各地的異術人士信息,第一時間便聯想到了越南的「山陰度族」。
  既然葉溪提到納蘭小舞是她的小姨,參照「山陰度族」有「二女共事一夫」的一貫風俗,則葉離漢必定是同時娶了姐妹倆無疑。
  第一個結解開之後,另一個疑點同時有了答案:「在八卦陣裡張掛納蘭小舞的照片,正是『山陰度族』世代相傳的『固像結界封印法』,只有拼盡性命與敵人同歸於盡時,才可能使出這種石破天驚的手法,同時自身也會嘔血而亡。」
  「沈先生,我很希望能與你這樣的高手交流,以你這樣極度靈敏的思想素質,不加入異術界,實在太可惜了。不過,聽天衣說,你的古老醫術在港島首屈一指,能夠通過藥物任意左右胎兒在母體中的生長過程,我已經向我們的總裁先生舉薦了你,一周後他將飛抵港島向你請教生男生女的秘訣,到時候,請千萬看在天衣和我的面子上,給他以指導——」
  戈蘭斯基的話還沒有講完,一陣「嘀嘀、嘀嘀」的聲音在聽筒裡響了起來,提示我有另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屏幕上顯示出的,竟然是達措靈童的電話號碼。
  我急促地向戈蘭斯基道歉,馬上切換線路,急切地低聲叫著:「是達措靈童嗎?你的人在我家裡出了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十幾秒鐘的沉默後,聽筒裡才傳來達措的粗重喘息聲:「救……救我們……天敵,天敵……」
  第二章 轉世靈童的天敵
  我已經是第二次聽到「天敵」這個名稱了,達措的喘息非常急促,彷彿被什麼力量扼住了喉嚨一樣,每一個字都是從嗓子眼裡硬生生擠出來的。
  「達措,慢點說,到底發生了什麼?」我騰的一聲從轉椅上跳了起來。
  「我們……正向你家趕過來……石頭、石頭上的毒素入侵……救命,救命……」達措勉強說出了這些話,喘息聲如同一隻年邁朽毀的風箱。
  我馬上出了書房,趕到儲藏室,啪的開了頂燈。
  燈光下,石板畫依舊靜靜地豎立在桌子上。之所以沒把它當寶貝一樣藏匿起來,是因為它的失而復得——既然對方肯往回送,大概能夠證明它是毫無用處的。
  唐槍做事,往往天馬行空,令人意想不到,根本不能用平常人的價值觀念去衡量。記得最近的一次,他去古埃及盜墓時,曾用國際快遞發送給我一大袋沙子,單單郵寄費用便高達三千多港幣,結果那些只是斯芬克司腳下的普通沙子,可供遊客們隨意裝取。他千里迢迢寄給我的用意,只不過是為了讓我親自感受一下獅身人面像的震撼。
  「達措,石頭裡到底藏著什麼秘密?為什麼我毫無感覺?」為了再次證實這一點,我用力把自己的右手按在石頭表面。假如裡面藏著某種劇烈毒素的話,我即使中毒,也能夠用內功將毒血逼出來,而不至於像年輕人一樣爆炸而死。
  「沈……我們就要到了,快出來救……救救我們……」達措的聲音越來越微弱。
  我不敢有絲毫猶豫,一手握著電話,迅速開了客廳的門,穿過院子,又輕輕拉開大門。大街盡頭,一輛黑色的旅行車唰的拐了進來,輪胎在水泥路面上高速側滑,發出刺耳的尖叫聲。
  車子像喝多了酒的醉鬼一樣,不斷地左右搖晃著,斜著身子「嘎吱」一聲停在大門口。
  駕車的是大眼睛的強巴,車窗早就搖下來,向我低聲叫著:「沈先生,請上車。」
  我走近後面的車門,「啪」的一聲,車門搶先彈開,露出達措痛苦萬狀的臉。
  「沈先生……」他半躺在後座上,吃力地抬著右腕,像已經死掉的年輕人一樣,他的腕脈也變得一片焦黑。
  我沉聲叫著:「強巴,打開頂燈,讓我看看達措的舌頭。」
  做為醫生,越是在混亂的營救環境裡,越得保持冷靜。
  燈開了,達措慢慢伸出了舌頭,從舌尖到舌根,連同上下顎在內,都已經漆黑一片,甚至當他仰起臉的時候,鼻孔內部和眼珠的側面,都出現了發黑的跡象。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如果不能拿出有效的救治手段,接下來,達措靈童也將像年輕人一樣詭譎慘死。
  「只有你能救我們……」達措慘淡地笑著。車裡只有他自己,強森和另外一個年輕人並不在內。
  我思考了五秒鐘,立刻撥了一個電話,等對方睡意朦朧地接起電話後,我急促地下了命令:「五分鐘內,準備一隻放滿清水的浴缸,越大越好,然後我需要最新鮮的血漿,越多越好,至少不低於一百袋。另外,即刻打開鐵門,我在四分鐘後到達。」
  達措向前指了指:「他……強巴也不行了,我們、我們一起……」
  果然,強巴身子晃了晃,無力地趴在了方向盤上。
  電話那端的人惱火地大叫起來:「小沈,你搞什麼啊?現在都幾點了?」
  我不管他的語氣,立即收線,反手拉開車門,抓住強巴的肩頭和小腿,發力一推,將他拋到副駕駛座位上,跳上車。
  車子裡瀰漫著淡淡的血腥氣,我扭頭看了達措一眼,大聲吩咐:「你們兩個,運氣護住心脈,只要再堅持五分鐘,我保證大家都會沒事。」
  強巴吃力地抬起頭,臉色蠟黃,焦黑色已經侵蝕到嘴角位置。
  「沈先生……先救靈童,我……死……沒關係,為靈童而死,金身不滅,無懼無怖……」宗教信仰的力量在民眾心裡無比巨大,藏民對活佛的崇拜更是達到了虔誠的極點,每個人的一生,都是為活佛而存在的,根本沒有自我、沒有私心。
  我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淡淡一笑:「放心。」立即掛擋,油門瞬間轟到最底,車子「嗚」的一聲低吼著衝了出去。時間就是生命,我相信接電話的人無論如何都會按照我的話去做。
  第一個年輕人的死給了我巨大的震撼,同時也給了我靈感,找到了破解那種毒素的思路。
  車子連續穿過七條小街,再次左轉,前面四十米外,一家修車廠的電動柵欄門正在緩緩打開。車子過了鐵門,速度不減,向著一間破舊的拆裝車間衝過去,在那扇搖搖欲墜的鐵門後面,隱藏著的其實是一個地下醫生的診所。
  「小沈,真給你害死了——」一個高瘦如竹竿的中年人哈欠連天地迎了上來,向車子裡一望,立刻皺起眉頭:「你要給這兩人放血排毒?價錢怎麼算?」
  他的眼睛裡佈滿血絲,頭髮蓬亂得像是剛剛跌落在地的鳥窩,伸出鷹爪一樣的雙手,搭在副駕駛一側的車窗上。
  我揮了揮手:「救人要緊,別開玩笑了。」
  他雙手一分,抓在達措和強巴的肩頭上,毫不費力地把兩個人從車窗裡拖了出去,晃晃悠悠地走向一個燈光明亮的門口,大力揮手,兩個人飛了進去,立刻發出「噗通、噗通」兩聲水花飛濺的動靜。
  達措靈童地位尊貴,這種待遇大概是第一次遇到了。
  我跳下車,繞著車身一周,把所有的車門全部打開,確信車子裡沒有什麼值得懷疑的線索,馬上舉手打了個響指。
  黑暗中閃出兩個神情彪悍的工裝年輕人,不像是修理工,帶著九成以上江湖殺手的作風。
  「輻射消毒,把所有的紡織品部分換掉。」我的話簡單明瞭,在這裡,根本不需要寒暄委婉的措辭。
  兩人上了車,發動引擎,車子緩緩地倒了出去。
  竹竿「啪」的打著了火機,點燃了一支煙,沉默地倚在門框上向房間裡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