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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節

  我用藏語緩慢地重複著:「朋——友,朋——友,達措靈童的朋友……」
  他張開嘴,跟著我重複藏語的「朋友」這句話,但剎那間露出的一片焦黑的上顎,卻讓我猛吃了一驚。
  這種毒素的邪惡之處,竟然百分之百是從人體的內部展開攻擊的,外表絲毫不見異樣的情況下,皮層下的所有臟器已經被侵蝕殆盡。一旦蔓延到體表,也就是中毒者暴斃的時候。
  (第二部完,請看第三部《碧血靈環》)
  第三部 碧血靈環
  第一章 異術至尊,納蘭世家
  「救……救……」
  他嘴裡突然迸出兩個生硬的漢字,腮上的肌肉劇烈痙攣著。
  我很想救他,又一次伸出手,要攙他起來,但被他猝起一拳,把我的手掌打在一邊。
  「救……天敵,天敵……」
  「天敵」兩個字只是近似的音譯,我無法明白他到底要說什麼。
  「朋友,我先扶你去書房,冷靜點——」中毒如此之深,即使是注射西藥裡威力最大的強心劑、殺菌劑都絕對無濟於事。因為他現在的狀態,無異於行屍走肉,只等那口氣斷開,就變成真正的死人了。
  「天敵,天敵……」他艱難地回頭,指向桌子上的石板畫,五官奇怪地扭曲著。
  我不懂他要表達什麼,但大概猜到,一切都是從石板畫而起,馬上騰身躍進儲藏室裡,雙手去搬那塊石頭。我的本意,是要把石頭放在他眼前,刺激他進一步說話的靈感,但他陡然怪叫一聲,翻身跳起來,向客廳裡大步飛奔。
  「朋友,留步!」我放棄了搬動石頭的念頭,跟著追出來。
  他踉踉蹌蹌地撞開客廳的門,跳下台階,又向前跑了四五步,突然站住,保持著僵直的抬腿甩臂的動作。
  夜真的很深了,老式掛鐘不急不慢地敲響了三次,已經是凌晨三點。
  「小哥,怎麼回事?他在跑什麼?」關伯只遲了一步,跟在我身後,手裡提著一袋嫩葉普洱茶,神情極度緊張。
  我舉手示意他不要說話,在外界人看來,藏族人的舉止本來就怪異,往往會做出很多匪夷所思的動作。以年輕人強弩之末的體能揮發,只怕頃刻之間就要喪命。
  院子裡的花香混合在淡淡的薄霧裡,無聲地流瀉著,不知誰家豢養的寵物犬感受到了什麼,不安地短促吠叫著。
  「朋友,有事慢慢說,天敵是誰?是那塊石頭嗎?」我提高了聲音,一字一句地問。
  他剛剛只迸出了三個字,猶如天書一樣簡單,根本讓人無法想像他的用意。
  關伯的喉結「咕嚕」一響,艱難地嚥了口唾沫。關鍵時刻,要他噤聲不說話,實在是一件殘忍的事情。
  「啪啪啪啪」四聲從年輕人身上響起來,直傳入我的耳朵裡,「散功歸天——」我立刻想到了這個名詞。
  江湖上的內家高手臨死之前,渾身內力無處發散,往往會在身體裡倒行逆施,肆意氾濫,把所有的人體關節筋絡全部撕裂,猶如養蠱師死後被蠱蟲反噬一樣。
  「關伯後退!」我一邊叫,一邊撤退,舉手關上樓門,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喂,有沒有搞錯?再弄出噪聲,我們就報警了!」有戶人家的窗子打開了,有人扯著嗓子乾嚎了兩句,然後「嘩啦」一聲又把窗子關上。
  「小哥,到底怎麼回事?」關伯忍不住,低聲叫起來,「我心裡老覺得怪怪的,自從看見他中箭起,就慌裡慌張的,好像有什麼怪事要發生。」
  街道盡頭,晚睡的灑水車和早起的清潔車工作的聲音,同時響著,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段。
  我搖搖頭,年輕人已經僵立了超過三分鐘,驀的「噗嗤」一聲響,他的身子像個被擊碎了的水壺,四散炸裂,連同身上的衣服一起,化為千萬碎片。
  「啊?」關伯驚叫著,失手將那袋茶葉丟在地上,「嘩啦」一聲,上等的普洱茶撒了滿地。
  此時此刻,他絕不會再去關心那些四千港幣一兩的茶葉了,已經被眼前發生的這詭譎一幕弄得目瞪口呆。
  我只愣了三秒鐘,馬上取出電話,撥了前幾天達措靈童打進來的那個號碼。他的人死了,我必須要在第一時間通知他,但電話一直在振鈴卻沒人來接,接連撥了十幾次都是如此。
  「小哥,要不要報警?要不要報警?」關伯的臉貼在窗子玻璃上,目不轉睛地向外望著。
  一次簡單的偷盜案件發展到目前這種詭異絕倫的地步,任何人都會被弄得措手不及,不知如何是好。
  「不必,關伯,我必須得告訴你,這個年輕人就是曾經跟隨達措靈童到訪過的其中一個。現在,我們不知道他到底中了什麼毒而死,必須先通知他的主人,然後再做定奪。我感覺這群人的行蹤飄忽不定,盲目報警,只會壞了人家的大事。」
  達措靈童給我的印象不壞,並且坦誠轉世之前的活佛,攜帶著跟我父母有關的銀牌,不管這些話是不是真的,至少我們大致處於統一戰線上。
  我並非不相信警察,但往往有些處理問題簡單粗暴的警員,只會壞事,人為地搞出很多障礙來,弄得人進退兩難,哭笑不得。
  我始終沒有打通達措的電話,索性吩咐關伯把樓門關好,等到天亮再去院子裡處理善後工作。
  「年輕人說的『天敵』是什麼?難道是那塊石板畫?」我心裡的疑惑不由得更多了一層,緩緩地回到儲藏室裡,站在桌子前面。他偷竊石板畫的行動,毫無疑問出於達措的授意,那又為什麼要歸還回來,徒增這些複雜過程?
  我繞著桌子觀察它,仍舊是原先的樣子,鐫刻著的圖形筆畫,也沒有絲毫的改變。
  「唐槍送它給我,到底想說明什麼?它與葉溪見過的那塊,會不會是同一塊?那麼,雅蕾莎對石板畫也應該是最熟悉的了——」
  我的手指緩緩擦過那些細膩的線條,除了來自石頭本身的寒意,毫無其它感覺。
  「小哥,我在想,是不是有『江南霹靂堂』的人參與進來了?那種能將人炸得粉碎的武器非常類似於霹靂堂的『小樓一夜聽春雨』,你說呢?」關伯頹然坐在角落裡的椅子上,雙手用力按著自己的太陽穴。
  我搖搖頭:「不,關伯,那種武器炸開時會發出巨大的爆響。咱們剛剛都看到了,年輕人身子炸裂,發出的聲音非常小,大概只有砸碎一個西瓜那麼大的動靜。再說,霹靂堂的故人與武器,都在清朝末年,隨著石達開的部隊一起消亡在曾國藩的洋槍隊手裡了。一百年了,哪裡還有他們的消息?」
  不僅僅是霹靂堂這一個門派,槍械的出現,同時終止了武林中數十個門派的發展,僅存下來的,也都日漸式微,成了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冷兵器格鬥的時代,早就一去不復返了,只有關伯這樣的老江湖,才會偶爾念叨起那些曾經輝煌的名字。
  關伯苦笑著:「我只是觸景生情罷了,要你來看,年輕人的身子怎麼會爆炸開來?」
  我無法解釋,在沒瞭解真相之前,下任何結論都是不負責任的。
  關伯偷偷打了個哈欠,我並沒有意願向他敘述今晚跟葉溪出去的經過,所以乾脆要他先去休息。
  「小哥,有句話我說了,你別生氣,我總覺得葉小姐身上帶著某種邪氣,陰森森的。改天,能不能請個行家排一下她的生辰八字,看看到底有什麼不妥。我看過人口調查的報紙,近幾年港島的漂亮女孩子過剩,終身大事,無論挑選斟酌多少次,都不為過,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