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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節

  這個角度,看不到那組天價沙發,所以也就無法判斷雅蕾莎的位置。
  陡然間,所有的燈滅了,剎那間四面一片漆黑,憑著陷入黑暗前的視覺暫留,我向前滑進兩步,一把握住了葉溪的手臂。
  在她來不及張嘴驚呼前,我已經貼著她的耳朵低喝:「不要叫,有危險。」
  與黑暗同步而來的,是一種鎖簧彈起的輕微動靜瞬間傳入我的耳朵裡。
  「古埃及金字塔鎖、印度恆河鱷魚密齒鎖、泰國象鼻鎖、墨西哥食人花鎖——」鎖簧共響了四次,每一聲代表的意義完全不同。以上四種世界名鎖,再加上中國的「御用九子連環鎖」的話,已經湊齊了全球造鎖業的五大頂級產品。
  如果一隻箱子上同時加了這五種鎖的話,足以讓天下一流的開鎖匠鬱悶到吐血而死,因為某些開鎖名家終其一生的智慧,都不一定能攻克其中的一種。
  我同時聽到了四種不同的鎖簧開啟聲,是不是就代表在這棟別墅的某個角落裡,正有人順序打開了這四把鎖?能動用四大名鎖來把守的箱子,裡面放得就算不是價值連城的珠寶,也該是一個事關重大的秘密。
  那種聲音的來源,大約在小樓的西北角、空間位置上升二十米的地點,簡單說,應該是位於三樓的某個房間裡。
  鎖簧聲消失後,我的耳邊只剩下葉溪的急促呼吸聲。
  「你抓得我好痛。」她忍不住叫出聲來,等我稍稍放手,我們兩個同時身子一側,緊貼在右側牆壁上。她的長髮飛揚起來,幽幽髮香無可逃避地充滿了我的鼻腔。
  「只不過是普通的暫時停電罷了,不要大驚小怪。」隔了約有三十秒鐘,她忍不住扭回頭來,壓低了嗓音對我說,嘴裡的暖香撲面而來。
  那個理由可以解釋別墅陷入黑暗的原因,但只要對目前港島資源供應的形勢有深入瞭解,便可以輕易推翻她的話。
  港島目前的電力供應主要來自於三大電力公司,競爭非常激烈,所以從一九九九年開始,三大公司統一對市民做出承諾,任何地區、任何時段的電力供應停頓間歇,絕不會超過三秒鐘,否則,每延時一秒,將對用戶做出一千港幣的賠償,以此類推,直到電力恢復供應為止。
  商業社會,一切以利益為本,所以七年來,港島從沒有過大規模、長時間停電的個案發生,政府和市民,對三大公司的信任度也在持續上升,導致這三家的股票價值也是一路飆升,成為港島股市上的絕對績優股。
  「別說話,剛剛我聽到有鎖簧彈起的聲音,會不會有小偷混進來了?」
  葉溪的身子陡然一顫,嗓音突變:「什麼?什麼鎖簧?」
  這是葉家的別墅,如果有什麼珍貴財產存在的話,她沒有理由不清楚,但是卻決不至於驚駭到這種地步。
  我放開了她的手腕,貼近她的耳朵:「西北角、三樓,有連續四道名鎖被打開的聲音,我覺得——」
  她猛的打斷我的話:「不可能,不可能……」在極度慌亂中,她的雙手繞過我的肋下,用力抱著我,頭也緊貼在我胸前,像個被嚇壞了的孩子。
  我只能雙手下落,慢慢抱住她的肩,柔聲安慰:「別怕,什麼都別怕。」
  「啪」的一聲,有人在客廳裡用打火機點著了蠟燭,一環溫暖的燭光亮起來。
  葉溪猛的後退一步,雙手按在我的胸前用力一撐,「啊」的低叫一聲,轉身向著客廳飛奔出去。
  這驟然一按,力道很大,我的身子向後一挫,消去了這股力量,肩頭撞在牆上,有幾處凹凸不平的地方,硌得火辣辣的。
  「好好的牆面,為什麼裝飾成這個樣子?」我有些納悶,但牽掛著葉溪,立即追了上去。
  點燃蠟燭的是雅蕾莎,也只能是她,因為葉溪之前早就強調過,這棟房子裡只有她一個人居住。
  燭台擱在壁爐上方,閒置的壁爐在暗影裡像是一隻蹲伏的巨嘴怪獸,黑黝黝的,讓人覺得壓抑沉悶。從落地窗望出去,其它人家照樣燈火通明,根本沒有停電。
  「雅蕾莎,最近別墅裡老是這樣停電嗎?」葉溪攏著頭髮,不敢回頭看我。
  「是的,葉小姐,時間總是在每晚的八點十三分,大約過二十分鐘後,能夠自動恢復正常。」雅蕾莎站在壁爐旁,雙手規規矩矩地垂在腿側,顯示她具有良好的教養,絕不是沙漠裡那些大字不識的文盲女孩子。
  葉溪不滿地走近門口,拉開一個外觀經過精心裝飾的配電箱小門,「啪嗒、啪嗒」按了一陣,納悶地自語:「好端端的,怎麼就會沒電呢?」
  客廳西北角,有一架精緻的不銹鋼旋轉樓梯,一直向二樓、三樓延伸上去。
  「如果有人在開箱子,葉溪怎麼會不擔心呢?她既然說過樓裡只有雅蕾莎自己,總不至於聽到其它動靜時,表現得漠不關心吧?」我抑制著心裡的納悶,因為那可能是葉家的私事,與外人無關。
  雅蕾莎站立的姿勢、精神、氣度,讓我覺得她像是某個阿拉伯部族的公主,即使與葉溪這種大家閨秀站在一起,也毫不遜色。
  「沈先生,可以給雅蕾莎把脈了嗎?」這才是葉溪最關心的,她目光灼灼地盯著雅蕾莎的臉,表情中敵意與焦慮參半。
  「葉小姐,我很好,其實不必總煩勞你的。」雅蕾莎的華語說得這麼純正流暢,有點出乎我的預料。
  等到我們同時坐在沙發上、我的手指壓在她的腕子上之後,果然不出所料,脈搏平和流暢,頻率穩定在八十五到九十之間,正常到了極點,絕對符合一個懷孕一百天的孕婦應該具有的脈象特徵。
  「沈先生,怎麼樣?」葉溪已經非常緊張,右手一隻壓在左腕上,保持隨時可以抽槍射擊的姿勢。不過從我的表情上,她大概也能讀出一二,焦躁不安地歎氣:「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與雅蕾莎靠近之後,我聞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香氣,應該是來自紅海沿岸的一種名為「魔鬼草」的香料,極其珍貴,自古以來就是僅供阿拉伯王室家眷使用的東西。基於這一點,我對她的身份,越來越起了懷疑。假如是阿拉伯部族的重要人物,怎麼可能潦倒至流浪街頭的下場?要靠葉溪的救濟才能衣食無憂?
  我放開手指,臉上保持職業性的微笑:「你的身體狀況非常好,希望能一直保持下去,心情也盡量放鬆,一定可以生出一個健康漂亮的寶寶。」
  一路趕來的時候,我心裡唯一的念頭就是揭穿「十根脈搏」的謎底,找到對偵破梁舉被殺一案的線索,但從進門到現在,這個希望是鐵定落空了。
  雅蕾莎的眼神純淨而空靈,偶爾流露著一絲淡淡的悒鬱,行動舉止,每一個手勢都優美雅致之極。
  我與葉溪已經交換了十幾次眼神,兩個人同時感到失望了。
  果然在二十分鐘後,別墅恢復了電力供應,所有的燈全部亮了起來,只是根本沒有聽到配電箱開關發出的響聲,真是奇怪。
  「葉小姐、沈先生請稍坐,我去煮咖啡。」雅蕾莎起身走向後面的廚房。
  第七章 黑夜盲文
  葉溪盯著她的背影,舉手抹去了額頭上的涔涔冷汗,困惑無比地自語著:「到底怎麼回事?她的脈搏明明具有好多種不同的跳動方式,問題到底出在哪裡呢?」
  我現在很清醒,絕不可能被雅蕾莎催眠,以至於做出錯誤的判斷。
  「也許,她的另一面只會在情緒變動時才表現出來?」葉溪試探著問。
  我無法回答,只能搖頭。在第六感不出現的情況下,我只能據實說話,不能用臆測和瞎猜來敷衍別人。
  「沈先生,你剛剛果真聽到了鎖簧彈開的聲音?那麼能說出被打開的是什麼鎖嗎?」葉溪的狡黠表情,無疑是在表示自己不相信我說過的話。
  我微微皺眉:「葉小姐,如果這問題與咱們今晚的行動無關,我是否可以拒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