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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節

  「你剛剛要說什麼?現在可以說了。」葉溪又甩了甩頭髮,繞向石板背面。
  我搖搖頭:「沒什麼可說的,葉小姐呢?不是說有個奇特的故事要講給我聽?」
  第二章 鬼墓綠洲來的女人
  石板背後什麼都沒有,再次令她失望了,用力拍了拍手,從口袋裡取出一張紙巾,仔細地擦著手指。
  「沈先生,我的故事如果出售給各大報社的記者們,必定能引起全球性的轟動,換句話說,它很值錢,我不想白白地講給別人聽,你明白嗎?」她的嘴角一翹,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這種微笑,彷彿是她的招牌動作一般,隨時都會出現。
  「我明白。」我老老實實地點頭。
  「所以,你必須付出一些代價,比如說——這塊石板,就當作聽故事的酬勞可好?」在她故作高深的外表下,掩藏著的其實只是一些低級的少兒級手段。剛剛對石板表示了極大的興趣,馬上就要將它據為己有,這種交換條件,只能騙騙小孩子而已。
  我再次點頭:「可以,但是你要把它的來歷講給我聽,並且是你知道的所有細節。」
  對付高科技專家,採用單刀直入的方式會比較容易奏效,這是心理學醫生們的總結經驗。
  葉溪的眼珠轉了轉,「啪」的一聲彈了彈指甲,爽快地點頭:「一言為定。」
  我們一起回到書房,分坐在書桌兩邊。
  關伯泡了一壺新茶上來,是大陸十大名茶之一的「人參烏龍」,香氣濃烈霸道,將葉溪留在書房裡的香水味迅速衝散。下意識的,我把葉溪、嚴絲、狄薇、方星做了比較,氣質、相貌當屬葉溪最為優秀。
  以前很少在工作之外接觸女孩子,現在短短幾天內,接連遇到四個非常出眾的女孩子,關伯說的「桃花運」也算是貼切。
  關伯把幾片感冒藥放在我的手邊,引起了葉溪的嘲弄:「我以為全港島的中醫都與西醫是絕對的死敵,永遠不會服用西藥的,沒想到沈先生這麼開明?」
  我冷靜地回答:「一個人要想成功,做任何事都要取最佳捷徑,不管中醫還是西醫,都要以治癒病痛為目的,哪一條路快,我就選擇哪一條。」
  葉溪說話時,眼珠一直在轉個不停,我知道,某些頑皮的孩子在編造謊話之前,都會有這樣的表現。
  關伯想要退出去,我及時攔住他:「關伯,葉溪小姐馬上要說出石板畫的來歷,還有一個與『十條命的孕婦』有關的恐怖故事,你也坐下聽一聽,說不定能給我們以幫助。」
  葉溪肯定會說假話,至少有一部分是假話,有關伯在,更容易找到她的破綻。
  窗外,太陽過午,風和日麗,是個最適合聊天聽故事的時間。
  我倒了三杯茶,先雙手捧給關伯,然後是敬客,最後才輪到自己。曾經有一段時間,自己沉迷於蘇杭茶道,為此耽誤了很多正事,所以現在非特殊情況下,不碰茶壺和茶杯。
  茶很香,依關伯的沏茶流程,必定先把頭道茶濾掉,只喝二道、三道,然後再換新茶。我們躲在這個小院裡,飲食起居,自成一統,日子過得平淡安逸,也就有心情細細地品茶、養花、美食、看書。
  「這種平靜,很快就要被打破了。」我能感覺到,外面雖然陽光燦爛,接下來的日子卻是山雨欲來風滿樓。
  「好茶。」葉溪放下杯子,清了清喉嚨,向我探了探身子:「我可以開始了嗎?」
  我淡淡一笑:「早就洗耳恭聽了。」
  麥義死了、嚴絲逃亡、梁舉離奇死去,有關於「保龍計劃」和「十命孕婦」的內容,或許只能從葉溪嘴裡聽到了。
  葉溪又清了清喉嚨,十指相對,合在胸前,雙眼直視著我:「孕婦的名字叫做雅蕾莎,伊拉克人,我們最初的相識是在兩年之前的秋天,地點是……『鬼墓』。這個地點,沈先生清楚嗎?」
  我沉默地點頭,石板畫也是來自「鬼墓」,我預感到自己的猜測肯定與真相非常接近。
  「那時候,戰爭剛剛結束,核查小組第四次進入伊拉克境內,搜索的主題為『大殺器』的去向。當然,五角大樓的『撲克牌通緝令』剛剛下達不久,幾乎每天都有聯軍與伊拉克民兵交火的消息傳來。九月十六日,我帶領一個三人小組趕去一個名叫『干海姆』的小村子,位置在摩蘇爾東北四十公里的沙漠裡。據說,共和國衛隊曾在戰前長期駐紮於此,核查指揮官懷疑那裡會有大規模的軍事武器設施。」
  關伯不耐煩地長歎一聲,隨即被我的目光制止住。
  伊拉克戰爭持續的時間比世人預計的要短,「紅龍」的部隊不戰自潰,放棄抵抗,成了近代軍事史上的一個不解之謎,連五角大樓方面都被弄得莫名其妙。畢竟伊拉克軍隊的實力是阿拉伯世界首屈一指的,應該算是一支「身經百戰」的強悍部隊。
  全球軍事專家們估計的「巴格達巷戰」並沒有如期展開,反而演變成了美軍的和平解放。
  對於這些軍事戰場上的事,關伯自然不感興趣,他要聽的,或許只是那石板畫上握刀的人到底是誰?
  「對不起,我的奇遇就是從探察完『干海姆』開始的。我們乘坐的三菱越野吉普在返程的一半,遭到了伊拉克民兵的火箭炮襲擊,三名同事當場死亡,我則幸運地跌進沙坑裡,逃過了一劫。不過,等我從昏迷中清醒,已經到了半夜,我是被沙漠的夜間嚴寒凍醒的。當時,我穿的只是普通陸軍作訓服,根本無法抵禦攝氏零下十幾度的寒冷。向前或者向後,都至少有十公里路程需要跋涉,而我的兩條腿都被彈片擦傷,每走一步,傷口就流血不止。」
  我瞭解她說的情況,在沙漠裡離開汽車和駱駝,唯一的結果就是死——早死或者晚死。
  「誰救了你?或者說,你遇到了誰?」我替她倒茶,順便問了一句。
  茫茫沙漠一直被人稱為「死亡之海」,酷熱、嚴寒、缺水、毒蠍,以上列舉的每一個因素都能輕易致人於死地。
  葉溪捧著杯子,向後仰著,任自己的長髮懸垂著,順滑如漆黑的流瀑。她很會講故事,懂得在設置完懸念之後,稍停一會兒,不斷提升聽眾們的渴望。
  一個漂亮的中國女孩子,身處戰後的伊拉克沙漠,週遭說不清什麼時候就會有「紅龍」的黨羽或者趁火打劫的民兵跳出來。等待她的,將會是死亡——或者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噩夢。不過,我堅信,她的故事將是另外一個奇特的版本,否則今天也不會困惑無比地出現在我的小樓裡。
  關伯全神貫注地望著她,急切地期待下文,他已經被吸引住了。
  「我看見了海市蜃樓。」她臉上掠過一片茫然。
  關伯陡然「哧」的笑出聲來,大聲駁斥:「海市蜃樓?開什麼玩笑?」
  她已經沉浸在自己的回憶裡,當時的情景必定對她造成了巨大的震撼,所以至今回憶起來,歷久彌新。
  關伯說得也有道理,世界上的海市蜃樓絕大多數是出現在白天,在日光折射和水汽瀰散的雙重作用下,才構成了地球上這一奇觀。
  「的確是海市蜃樓,或者天底下沒有一個人相信,包括我爸爸,都以為那只是我極度疲憊狀態下的個人幻覺,可它是真的,絕對是真的,我敢用自己的生命擔保……」她伸手捋著長髮,聲音越來越蒼白無力。
  關伯大笑著:「小姑娘,你撒謊的本領還不到家,真想騙人的話,還是回家練幾年再出來闖蕩江湖好了。唉,我真沒心情聽你說了,還是去廚房做點好吃的,給小哥補補……」
  他不顧我再三使眼色阻攔,逕直開門去了廚房。那裡是他自由發揮的領地,平時一直都是閒人免進的。
  「我知道,沒有人相信……永遠沒人相信……就像我轉述上天的神諭,也沒人相信一樣,到現在不是已經應驗了嗎?」
  我心裡的某根弦一下子被觸動了,「絲」的倒抽了一口涼氣:「上天神諭?你……你就是在二零零四年聖誕節舞會上……對美國總統說『紅龍』一定會被抓到……的那個中國女孩子?」
  這句話太長,而我的心情又是激動到無法抑制,所以根本無法一口氣流利地說出來。
  「對。」她淡淡地答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