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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節

  「天啊!」
  雙手無力的遮上自己的臉面,呻吟出口的瞬間,總算鬆了一口氣的羅發榮這才真實的感覺到了透過紙窗,照在自己身上的陽光暖意,也才發覺此刻自己虛弱無力的身上滿是粘糊糊的冷汗。
  「羅先生你這麼快就醒了?」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耳畔傳來門響的聲音,隨著一股分外清新的空氣湧入,韓二那帶著濃濃驚喜之情的厚重聲音迴響在了簡陋的客房裡。
  「韓二,現在是什麼時候了?我怎麼會在這裡?」放下自己的手,有些愣怔的盯著韓二有些模糊的笑臉,羅發榮本能的問出了他心中最想知道的問題。
  「現在是早上十點。羅先生你忘了?昨天的這時候咱們逃回了寨子,後來你中的降頭髮作昏過去了,老太爺開壇破降救了你,然後你一直睡到現在,你都忘了?」
  有些好奇的拿目光不停巡視著羅發榮此刻還有點潮紅的臉,韓二刻意放緩了的聲音聽在羅發榮的耳朵裡多少有點縹緲和遙遠。
  「降頭?」隨著這個在他心裡留下濃濃暗影的名詞從韓二的嘴裡迸出,頓時,就像有一把鋒利無比的利刃狠狠的在他還有些昏沉的腦海裡砍出了一刀,一下子便把所有被暫時封印的可怖記憶全都放了出來。
  「啊!」一聲宛若掉進必死陷阱的野獸一般,羅發榮重新雙手抱頭,哀嚎著重重的仰面倒在炕上。
  電光火石的瞬間,種種一切的過往就如氾濫的怒潮一般湧入了他的大腦,可怕到令他瞬間又陷入了崩潰的邊緣。
  「呀,羅先生,你怎麼了?身體還不舒服?你忍忍,我去叫老太爺他們。」一看到羅發榮又躺倒了,被嚇了一跳的韓二轉身就要出門。
  「韓二你等等,我沒事!」也不過眨眼的功夫,猛然在心中想起了些事情的羅發榮忽然安靜了一些,嘶啞著嗓門叫住了一腳已經邁出房門的韓二,也直到這時,羅發榮才再也明顯不過的感覺到了自己體力的嚴重衰弱和全身筋肉,關節以及五臟六腑內撕裂般的隱痛。
  「羅先生你真的沒事?」聞聲停步,扭頭回望的韓二狐疑的打量著再次被滿頭滿臉的虛汗所佈滿的羅發榮蒼白的臉,很是不確定的問道。
  「我真的沒事,剛才只是又想起了那天的遭遇,一時間不能接受而已。」吃力的抹著頭臉脖項之間滾滾而出的大把冷汗,羅發榮在自己臉上硬是擠出了一個並不怎麼好看的笑臉。
  「那你躺下說話,躺下說話。老太爺吩咐過,你要多休息幾天才能完全恢復。」樸實的黑臉上閃過一抹真誠的笑容,韓二兩步搶到了炕頭,把羅發榮攙扶著睡倒在炕上。
  「韓二,我身上的降頭真的被破掉了?」眼前微微有些發黑的羅發榮躺倒了以後,略微的喘息著,小心翼翼的低聲問道。
  「那當然,老太爺都開壇了,那鬼東西還有什麼破不了的?
  「不過說起來,那東西也真的很是邪門,羅先生你還記得今天早上你吐出來和拉出來的那些噁心東西麼?」說到這裡,想起了那些東西的韓二渾身一激靈,聲音也放低了許多。
  「今天早上?」心裡這才完全鬆了口氣的羅發榮有些迷惑的望向臉色微微有些發白的韓二,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
  「呵,是我糊塗了,早上羅先生你還在昏迷之中,當然不會記得那些事情了。算了,不說那些噁心東西了,提起來都讓人覺得渾身不自在。羅先生你等著,我去給你端藥。」微微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韓二返身出了房門。
  「我到底吐出來了些什麼?怎麼他一提起臉上的表情就變得那麼古怪了。咦,我怎麼會光著身子?」
  直到這時,羅發榮才驚訝的發現自己從醒來後,竟然一直都沒發覺自己居然是赤條條光著身子躺在被窩裡,酸軟的身子之上,居然連褲頭都沒有穿。
  這怎麼可以?
  被自己的發現嚇了一跳的羅發榮趕緊坐起身來四處尋找自己的衣服,還好看到原本該放在自己行李箱裡一套衣服此刻正疊的整整齊齊的放在左手邊的炕頭。心裡一喜,頓時忘記了身上傷痛的他立即飛快的取過來穿了起來。
  「羅先生來喝藥。」彷彿早就知道他在換衣服一般,就在他剛剛穿好最後那件短袖衫的同時,含笑的韓二端著一碗黑糊糊的中藥走了進來。
  「謝謝!我怎麼會這樣?」雙手把藥碗送過去的同時,羅發榮藉著伸手擦拭嘴角藥汁的掩飾,含混的問道。
  「那是方老闆昨晚幫你擦身子的時候給你脫掉的,昨天方老闆陪了你一夜,今天早上九點多我來的時候才被老太爺叫了過去。」或許是他也知道羅發榮此時微微有些不好意思,韓二收碗的時候刻意的低著頭,輕聲說道。
  「小方!那他現在那裡?韓二你告訴沒告訴他,他在城裡的書店已經被封了?」羅發榮心裡一陣激動,忽然又想起了昨天在聊城看到的那件事。
  昨天清晨,連夜奔逃進聊城的他們原本並不想去驚動小蔣,可是因為吳冷泉藥急著替中了降頭的他再仔細檢查一番,所以在韓二和羅發榮的示意下,出租車停到了三泰書店的門口。
  可他們怎麼都沒想到,只不過一兩天的功夫,迎接他們的竟然是書店緊閉的鋁合金卷閘門和門上那兩道蓋著數枚猩紅公章的封條。
  吃驚之下,慌張的韓二跑過去打聽情況,這才知道前一天發生在書店的所有事和後續的傳言。
  據說,躺在醫院裡的小蔣和小林此時已經被警方監控了起來,一等她們傷勢稍好,便要對她們實行刑事拘留。而且,傳言還說,那天被打的那個幾個檢查人員的單位也已經放出風來,這一兩天,就要對被查封和吊銷營業執照了的書店進行公開拍賣,拍賣的錢就用來支付受傷人員的醫療費用,同時,警方也似乎正在到處尋找店主方榕,揚言要追究他販黃售黃的刑事責任。
  總之,形勢十分惡劣。
  和驚訝不信的韓二不同,久歷人世的羅發榮一聽到這消息,就知道這絕對是一件可大可小,性質頗為嚴重的事情。說小,處理得當的話,交點罰款,擺幾桌酒席請那些管事的大人們消費消費就可以安然無事,回頭照樣穩穩當當的開你的書店,做你的小老闆。
  說大,那麼封店,罰款,沒收財產,直至把你扔進大獄,整的你一敗塗地,都是很輕易的事情。說白了,一切的一切,就要看你在官方的處理決定還沒公佈之前,有沒及時的表達出你解決問題的誠意。這種事情,一旦你行動晚了,那就一切玩完,再也推翻不了。起碼,當時那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說實話,要不是因為當時他自己身中降頭,被自己心中種種可怖的推斷弄得頭大如斗,六神無主的話,羅發榮當時便會以方榕委託人的身份立即在聊城展開活動。儘管他對聊城並不熟悉,但是根據他的經驗,只要錢花出去了,事情絕對能夠順利辦成。
  可是當時他心亂如麻,實在顧不上這些,再者,他自己的身體情況也確實不允許他抽身去處理這些,所以他們只能帶著滿懷的鬱悶和不安悄悄的離開了那裡。
  可現在當他聽到自己所種的降頭不但解了,而且小方還那麼辛苦的守護了自己一夜時,這些被暫時忘記了的事情一下子便都回想了起來。
  要不是方榕,自己還能這麼安穩的躺在這邊麼?羅發榮儘管被人成為羅剝皮,但事實上,他還並不算是個十分勢力,不講情義的小人。
  「呀!昨天一著急,把這是給忘了,真是的,你瞧我這榆木腦袋,一腦子的漿糊啊,該打!」被提醒了的韓二臉色一變,狠狠的伸手敲打著自己的腦殼,語氣中一片愧疚。
  「那還等什麼,走,趕緊去告訴他啊,這件事拖不得,你也真是的。」心裡一急,嘴裡毫不客氣的埋怨著,羅發榮掙扎著便想下地。
  「都怨我,都怨我,一急什麼都給忘了。可是現在,可是現在方老闆正和老太爺一起,陪著吳老在給西廂裡那兩位治傷,恐怕打擾不得。」紅著臉,歉疚的低下自己的頭,韓二低聲嘟囔道。
  「這可怎麼辦才好?希望他能盡快出來,這件事越早知道越好,真是,急死人了。」一聽韓二提起西廂的那兩人,本已經掙扎著準備下地的羅發榮當時就一屁股坐倒在炕上,知道現在想告訴方榕,怕是不太可能了。
  自從被方榕拜託著去請那個獨眼老人開始,羅發榮一路之上已經多次明裡暗裡的向韓二打聽過西廂裡需要治療的那兩個神秘人物到底是誰了,可結果還是和向韓二打聽老太爺詳情的結果一樣,韓二隻是憨憨的衝著自己笑,一句相關的言語都沒有。再加上他想起和方榕打聽的時候,方榕的也是一副你不用知道的表情,讓他在心中暗暗不爽的同時,也明白西廂那兩個對方榕的關緊。
  因此,現在他只能憂心忡忡的對著紙窗之上的陽光,暗暗在心裡祈求方榕能早點出來,自己能早點將這個不好的消息告訴方榕,以便他早些活動,將這件禍事的損失化解到最低。
  因為不知怎的,在他的感覺中,總覺得山下面聊城中的那間小小書店對方榕來說,似乎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這一點儘管方榕從沒提過,可他卻就是這麼幾乎可以肯定的確信著,就像他當年在初見方榕之時,就已經確信他一定會是一個非常出色的超級拳手一樣。
  當年他沒錯過,這次難道他會錯麼?
  ※※※
  西廂不大的屋子內,趙三屏住了呼吸,一臉緊張的躺在佔了半間房的土炕一邊,努力抬頭注視著土炕那一邊正在進行的治療,以他膽色和心性的堅韌,看到現在,不知不覺間,頭臉上都已經有佈滿了汗珠,就連薄被下剛新換了藥不久的傷口又開始緩緩往外滲血,都沒能稍微緩解一下他的緊張。
  那一邊,就在同樣頭臉見汗的方榕注視下,神色肅穆的韓遠山穩穩的坐在炕頭不動聲色的往小炭爐裡小心翼翼的填著木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