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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節

  「我也從沒有和降頭師打過交道,要不是根據他養的鬼仔上判斷出他真的只能是來自大馬的降頭師,可能到現在我連他是那路那門的人都分不清楚。降頭術不愧是名聲在外,我真的和他相差很遠。」緊接著,剛剛說完一切的獨眼老人吳冷泉也淡淡的接上了話茬。
  「韓二就更不可能了,方榕你呢?」隨著韓遠山的問話,屋子裡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方榕臉上。
  「我也應該和他們降頭師沒有絲毫瓜葛。」
  方榕也很肯定的搖了搖頭,把目光落在了昏迷中的羅發榮臉上,「難道真是衝他來得?可是他又怎麼會招惹上降頭師這種人呢?何況現在他中的又不是情降,怎麼可能?」
  「我知道,那個降頭師就是沖羅先生來得。」就在眾人的目光都落在羅發榮臉上琢磨時,一直並沒有怎麼說話的韓二卻忽然開口了。
  「哦?」三個人的五道目光又都落在了韓二黑紅的臉上。
  「那個降頭師第二次出現的時候,吳老因為忙著和他鬥法,沒注意,可是我在羅先生身邊,親耳聽到他自己叫那降頭師的名字『卡迪沙!』,隨後那個降頭師在忽然消失之前,我聽他和吳老報的名字就是叫『卡迪沙。』緊接著羅先生就不對了。」
  稍稍有些後怕的說完這些話,韓二這才真正完全的鬆了口氣,他不相信還有什麼邪門歪道的術士能在老太爺的面前討了好去,就算是昨夜讓自己心膽都寒了的那個叫卡迪沙的降頭師也不行。
  這點他堅信,儘管想在想起來,心裡還是很毛毛的。
  原來在他們第二次上路後沒過多久,都還沒能完全跑出荒原走到公路上呢,那遮天蓋地的黑霧又再次橫亙到了他們面前。還好他們中有獨眼老人吳冷泉在,儘管在多次較量中抵擋的很是吃力,可他卻還是真的基本抵擋住了那個始終隱藏在黑霧中的降頭師的多次明暗襲擊,儘管在最後那個降頭師狂笑著忽然消失之前吃了點暗虧,沒能完全保護住神色怪異,驚慌失措到有些古怪的羅發榮,致使他出現了比較嚴重的異狀。
  可是吳冷泉還是在降頭師去遠了之後,立刻用自己的醫術鎮壓住了羅發榮的不妥,致使他暫時除了不能說話外,還能比較自如的自己走動。再加上沒走多遠就上到了公路,遇到了一直在苦等他們的出租車司機,這才一路狂奔趕到了聊城,回了山寨。
  「看來一切要等羅頭醒來後才能問個明白,韓老,照你看羅頭中的是什麼降?」聽完韓二的話,方榕心裡疑雲大起,他可不知道羅發榮競還和降頭師有恩怨。不過有疑問歸有疑問,但什麼事情重什麼事情輕他還是絕對明白的。
  「不像是藥降,似乎是靈降的一種,但具體是那種降,我也把握不好。冷泉你看呢?」韓遠山沉吟了一下,轉頭把目光投向了吳冷泉。
  「當時他不對的時候我就注意看過,韓老你來看他的眼白。」
  說著話,吳冷泉伸手抹開昏迷中的羅發榮的左眼上眼皮。
  「啊!」
  沒控制住自己情緒的韓二低聲驚呼了一聲,當初昨夜羅發榮剛不對的時候,他也隱約記得吳冷泉曾翻看過羅發榮的眼睛,但當時一個時天黑,另一個他自己太過緊張,並沒去注意吳冷泉到底再看什麼。可剛才他卻發現,很詭異的,就在羅發榮瞳仁上面的上眼白部分,清晰的豎著一道五毫米左右長,一毫米左右寬的黑線,原本可能並不是很黑的黑線在微帶血絲的眼白反襯下,此刻看上去竟彷彿流轉著一抹妖異的漆黑光芒,看上去分外的搶眼。
  「難道是狂頭降?」還沒等韓遠山開口說話,就守在羅發榮身邊的方榕卻一臉凝重的搶先說話了。
  「哦?小方懂這個?」獨眼中光芒一閃,吳冷泉自進屋後首次開始仔細的打量起方榕來。原本,他從韓遠山並不十分明確的介紹中,以為方榕是韓遠山一個比較親近的小輩而已,並沒有料到方榕竟會搶在韓遠山之前說話。要知道,在一些相對傳統的人眼裡,在父執面前搶話,特別是在有客人的時候,是非常不禮貌的。
  不但這樣,讓他驚訝的還有方榕竟然會在韓遠山之前,先用比較肯定的語氣斷定這是什麼降,這讓他吃驚不小。因為就算以他的醫術和閱歷,他自問自己都對向來神秘的降頭術知道不多,就連他斷定羅發榮中了降頭,還是根據自己所知的中了這類邪門術法之後,一個大概的判斷常識上得來的。
  因為大凡一般人要是中了旁門符法,或者是中了蠱毒之後,只要不是立刻奪命的那種,在還沒發作的時候是可以通過觀察他的上眼白部分的變化大致判斷出來的,就像中了旁門符法,上眼白會有暗灰色的豎線出現,中了蠱毒,上眼白就有不少黑色的小點出現一樣。
  所以當他知道自己遇到的是降頭師,而羅發榮十有八九中了降的時候,才會根據這個經驗去觀察他的眼白,結果果真不出他所料,羅發榮的上眼白出現了他從沒見過的變化,這也從另一個方面驗證了他所傳承的這一門醫科資料上的推測「所謂降頭術,疑是苗疆蠱毒,藏密笨教和南洋當地巫術混和之後的術法。」
  所以他才能在對降頭術並不十分瞭解的情況下,還能憑著自己的醫術暫時的控制住羅發榮所中術法的發作。當然,這也和他所傳承的那門古老醫科的威力是絕對分不開的。
  原本他以為來到韓遠山這邊,就憑著韓遠山所傳承的宗派源遠流長的法門和他自身深不可測的所知所學,這所謂神秘的降頭術也並不會是什麼大礙,可沒想到現在就在韓遠山遲疑沉吟的時候,這個叫方榕的年輕人卻先出頭了,所以就算以他的冷靜和淡漠,也不由有了幾分的好奇和懷疑。
  「你去過南洋?」這時,韓遠山也抬起了頭,帶著幾分好奇的望向了方榕。因為除了降頭術裡面特別邪門和厲害的幾種法門,在殷巫的一些秘本中有詳細記載之外,其餘別的法門並沒有太多的記錄,就連他自己也不甚了了。可現在看方榕說話,儘管還不是特別的肯定,但語氣中至少已經有了六成以上的把握,這很難不讓他覺得好奇。
  「沒有,不過我曾經去過雲貴一帶,大約的聽當地的長者們說過一些。」
  方榕有些含糊的應著,微微的低了低頭,想避開韓遠山的目光,可是韓遠山還是從他眼眸中一閃而過的奇異神色中感覺到了點什麼,但是他並沒有再多問。
  「冷泉你辛苦了,要不要去休息一會?」不再去管似乎因為想到什麼而微微有些失神的方榕,韓遠山站起了身子,逕自對吳冷泉說道。
  「韓老想現在就開壇?」吳冷泉也站了起來,但並沒有要走的意思。
  「嗯,這東西比較邪門,早解決總比晚解決的好。冷泉要是想看,就上炕去歇著吧,我知道你這一路上也夠辛苦了。」
  說完話,微微笑了笑的韓遠山又對韓二說道:「再堅持一下,幫我把法壇擺好,然後你也回去休息,睡到明天中午再過來。」
  看到韓二應聲去了,韓遠山又把目光投向了方榕,不過眼神中微微有些遲疑和擔憂。昨晚忙和了一夜的他其實非常需要方榕的助力,可是又擔心會引起方榕體內異物的發作。
  「韓老,我沒事的。」明白他心意的方榕心裡一暖,迎著他的目光輕輕的點了點頭。
  ※※※
  門緊緊的關著。
  簡單而又有些昏暗的正屋裡,氣溫正在急劇上升,空氣中流轉著一股略顯憋悶的熱浪,就像一條不甘受縛的孽龍,不停地盤旋著,翻騰著,撩撥著屋內所有人心中那隱隱的騷動。
  粗粗的冥燭暴起了燈花,屋內正中央地面的血紅色法壇上,點燃的四十九枝長香不停地升騰著微帶辛辣味道的煙霧,煙霧糾纏在熱浪裡沉浮飄蕩,瀰漫在屋子裡,讓整間屋子陷入了一種詭異而又迷離的境地。
  屋內中央,法壇之後,身著血紅法袍的韓遠山宛如標槍一般的傲然挺立,削瘦的臉上神色肅穆,在周圍升騰起伏的煙霧烘托下,此時的他看上去隱隱有種寶像莊嚴的味道。
  熱浪襲人,煙霧升騰。
  法壇之後的韓遠山一直靜立不動,只有一股難以言說的氣勢逐漸逐漸的從他身上由無到有,由弱到強的形成。煙霧迷離,逐漸逐漸地,他的身影在方榕眼中變得模糊,縹緲了起來。
  盤膝坐在炕上,守護著羅發榮的方榕靜靜地看著面前這代表了巫門最古老的宗派之一,殷巫門戶的長者身上不斷發生的變化,體會著體內漸次騷動起來的它們越來越強勁的掙扎,慢慢的,心內不能自抑的驚訝了起來。
  自從這次和韓遠山重逢之後,韓遠山自己曾明確無誤的說過他遭了天遣,從修行人的角度上來說,已經衰弱到了不成樣子。
  而方榕也從自己不管是已經相當敏銳了的六識,還是體內時刻都不肯安分的它們,都一次次再也明顯不過的感應到了韓遠山確實已經不如往昔的慘淡現實。
  可是在這一刻,方榕竟發現自己的神意漸漸有鎖不定韓遠山具體位置的感覺,明明他就站在那裡,可在自己神意的感應裡,那裡除了有一團越來越強大,越來越霸氣的氣息在不停地忽隱忽現外,竟已經完全的把握不住這團氣息的確切位置,而體內的它們也已經明顯的感覺到了不安和威脅,竟已經開始觸動身上的五鳳印開始反彈,懷中的朱雀鏡也在隱隱發燙。這一切,都讓他不能自己在心裡開始懷疑,面前這個卓然獨立在法壇之後的老人,真的還是自己認識的那個韓元山韓老太爺麼?
  為什麼他身影越來越模糊,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會越來越強,此時站在法壇之後的他,竟隱隱帶給方榕一種君臨天下,傲視一切的感覺。
  那純粹是一種意識感應裡面的東西,似乎,似乎,這時已經和身上佈滿無數神秘古怪符號和線條的血紅色古舊法袍,以及同樣以無數古怪符號和線條為底,顏色血紅古舊的布幔作為鋪襯的法壇融為一體的韓遠山,已經不再是單純的巫者,而是變成了一個和周圍的一切完全融合到了一起的物體,可偏偏卻又再也明顯不過的從那裡散發出一種古拙而又強悍無比的氣息,不停地撼動著方榕的神意,帶給他體內的它們越來越強大的壓力。
  難道是他身上的法袍和面前的法壇帶給他的助力?怎麼會這樣?
  盡力收斂著自己體內的異動和自己被撼動的神意,方榕忽然感覺到身邊不遠處的那獨眼老人吳冷泉此刻也在幹著和自己同樣的事情,心裡不由一動,便抬眼向他那邊望去。
  土炕的盡頭,同樣盤膝而坐的吳冷泉獨眼眼簾微合,佈滿青筋的一雙大手以一個並不常見的姿勢相互扣合在小腹前,深長的呼吸不絕如縷,竟似已經安然睡去。
  仔細的打量了一番他互扣在小腹前的雙手姿勢,方榕發現自己對這種練氣方式毫無所知,心下便有點好奇。不過他也知道眼下絕對不是好奇的好時候,再者這類東西往往是別人的隱私,如果人家不說,自己是絕對不能去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