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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節

  大概有半天的車程吧,我就有想罵街的衝動了,因為這土路也太破了,坑坑窪窪的,估計是平時人們開四輪子壓出來的車轍溝,顛的我上下直晃,差一點兒就暈車了。快下午的時候,我看見前面林叔坐的那出租車停了,總算是到地方了。
  老易先下了車,只見他面色鐵青的蹲在路邊吐了起來,我心想可憐的老易連雲都暈,更別說是這麼顛簸的車了。
  還好,文叔的電話還能用,他下了車後給那個叫甄淑的女人打了個電話,跟她說我們已經到了。
  沒一會兒,一台四輪車就從大老遠開了過來,由於這山路不好走,所以一般都是開這玩意兒的,這點我早在老家那邊的碾子山就知道了。
  開著四輪車的竟然是一個女人,看上去歲數應該也不小了,最起碼三十多了,可能是由於常年成活在鄉下的關係吧,她的膚色略為古銅色,看上去十分的健康,一頭利落的短髮,但是讓我有點兒驚訝的是她的穿著,怎麼看都不像是那些下地幹活兒的農村婦女,反而很時尚,和那些大城市裡的女人們一般。她大老遠的望見了兩個老傢伙,好像十分開心的樣子,她一隻手把著方向盤,對著文叔和林叔招著手,十分爽朗的笑著:「文哥,林哥!」
  文叔和林叔看著這個女人好像也挺激動,特別是林叔,我驚訝的發現他的眼圈竟然有些紅了,也不知道是因為他迷了眼睛還是因為什麼。
  那輛四輪車停在了我們前面,那個女子跳了下來,然後奔著文叔和林叔就一路小跑,她抱著這兩人,激動的說:「這麼多年不見,我太想你倆了,你倆也是,為什麼就不來看看小妹我呢?」
  本來這氣氛挺溫馨的,就是路旁正在嘔吐的老易很煞風景,文叔和林叔確實挺激動,但是他倆好像確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於是只能這麼僵硬著,也不知怎麼的,此時我的眼中這兩個老神棍的表情,看上去竟然讓人產生一種淒涼感。
  過了一會兒,兩個老神棍說話了,他倆倒是挺有默契的,異口同聲的說:「我……」說出了這個我字後,他倆忽然回過了神來,發現現在三個人竟然抱在了一起,於是他倆馬上分開,文叔拿出了男用香水兒不停的往身上噴,林叔則是不住的拍打著衣服,好像都把對方當作了病菌一樣。
第一百五十三章 山中老屋
  眼前是一片叢山峻嶺,周圍渺無人煙,老易在路旁嘔吐的樣子就好像是看到了極其噁心的模樣,而我面前的這三位中年人正表情不一的互相對視著。
  那個女人應該就是甄淑吧,以他們剛才的表現來看,他們以前應該就認識了,還是老相識,三個人應該是很久都沒見了,一時間竟然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這種感覺以我現在這個年齡大概是體會不到的,如果不是文叔之前對我說這次的目的是幫人家遷墳的話,此情此景,真像是那些上了歲數的老同學聚會,多年的冤家都聚在了一起,無語凝噎。
  還好,還是文叔打破了這尷尬,他對著甄淑說:「時間不等人啊,我都有點兒不敢認你了。」
  那甄淑笑了笑,竟然有些羞澀,看她那神情竟然一下子變的像是一個妙齡少女一般,但是她依然是那副爽朗的表情,對著文叔和林叔說:「是啊,我們都老了,你看看你倆白頭髮都一大把了,怎麼還跟以前一樣呢?已經多少年了,難道你倆還……」
  林叔忽然打斷她的話,對她說:「今天高興,不提這個了。」
  文叔斜了林叔一眼,竟然出奇的沒有擠兌他,而是同樣一副笑臉的對甄淑說:「對了,給你介紹倆小孩兒。」
  說罷他對我招了招手示意我過去,我走了過去,文叔拍了拍我的肩膀,就像父輩拍著晚輩一般,對我說:「小非這是你甄阿姨,快叫。」
  我對那甄淑鞠了一躬,微笑著說:「甄阿姨你好,我叫崔作非。」
  那甄淑對點了點頭,笑著說:「不錯,真是有禮貌的孩子。文哥,看來你後繼有人啊。」
  文叔聽甄淑這麼一說,頓時覺得自己特有面子,然後轉頭看了看林叔,眼中滿是挑釁和得意,林叔當然也不甘落後,他對著那正在路邊扣嗓子的老易說:「小易,你幹啥呢?快過來!」
  可憐的老易好像到現在還在暈車狀態中,臉色難看極了,就好像是四五月份地裡的大頭菜。他聽見老闆叫他,雖然難受,但是也得過來啊,於是他擦了擦嘴,一步三晃的走了過來,林叔見老易半死不活的樣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他強壓著怒火對著老易說:「這是你甄阿姨,快鞠躬打招呼。」
  老易強打著精神對著甄阿姨笑了一下,然後彎腰鞠躬,他說:「甄阿姨,嘔~~~~~!!」
  老易這個不爭氣的,一彎腰又吐的七葷八素,一時間氣氛又尷尬了起來。
  林叔的老臉從四條都快擰成八萬了,而文叔則是幸災樂禍,強忍著不讓自己笑出來。甄阿姨望著老易這副痛苦的模樣,連忙上前拍拍老易的肩膀,對他說:「這孩子,暈車了吧,也難怪,這道實在是太不好走了。」
  林叔歎了口氣,對老易罵道:「這完蛋玩意兒。」
  老易尷尬的笑了笑,而這時,甄淑便對我們說:「行啦,快別訓孩子了,走吧,還沒吃飯呢吧,等到家了再說。」
  我們點了點頭,文叔幫甄阿姨搖著了四輪子,然後我們四人爬到了後面的大斗子裡,甄淑便開著四輪車拉著我們向山的更深處駛去。
  不得不說,坐這四輪子,兩個老傢伙又恢復了本來的面目,看都不看對方一眼,路好像真的變平了一點兒,但是卻更顛了,我們四人坐在上面就跟地震的一樣,這可苦了老易,本來他就噁心,弄的現在跟過電似的,一上一下一上一下一上一下。
  我見老易這般模樣,心中也挺不好受,心裡想著我應該做點兒什麼,於是我從包裡拿出了一瓶礦泉水,擰開了瓶蓋,偷偷的把小手指頭伸了進去,邊攪和心中便默念道:變成暈車藥,變成暈車藥。
  文叔見我拿水,知道我要給老易,本來他直瞪我,但是他見我拿這水涮指甲後,便馬上喜笑顏開,望著我,一副褥子可尿也的表情。
  我苦笑了一下,這井底的老蛤蟆還真以為我損人不利己呢,於是我把那瓶水遞給老易,說起來,老易已經喝過很多次我的洗指甲水了,但是他都不知情,見我把水給他,於是他也沒想什麼,喝了一口。
  還好,過了一會兒老易便好了,這黃三太奶製藥廠出品的黑指甲真是百試百靈,雖然我總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用老易試藥,但是真的沒有一次不靈的,我心想,我這黑指甲真是小病兒的剋星,也許治不好的東西只有老易的呆病和我這陳釀二十多年的香港腳吧。
  見老易已經沒有什麼事兒了,我便又望著周圍,今天的天氣不錯,不冷不熱的,身處於大自然之中,山裡的草木發芽要比城市裡早的許多,周圍都是草木的氣息,讓人感覺到神清氣爽。
  只是我心中有點兒小小的疑慮,那就是這甄家怎麼把房子蓋到這鳥不拉屎的大山之中?其實我昨天聽文叔說,這附近的村民有很多家裡的地在山上的,種地的時候一般都是在地邊搭窩棚,只不過照文叔講,這甄家既然是十分有錢,自然是不能讓我們去我窩棚住的。
  眼見著四輪子向山中越開越深,我心中的疑慮就越來越大,文叔和林叔一路上偶爾和甄阿姨說兩句話,但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情,讓我摸不清頭緒。
  大概一個小時候,車子開到了一片樹林之中,這林看上去有些年頭了,老高老高的,樹林之中有一條車轍道,這四輪車剛好能開進去。
  穿過了樹林,讓我大吃一驚,只見前方是一片寬敞的空地,那空地之上竟然有一座二層小樓兒。真想不到,這荒山之中還有這樣的建築,這房子看上去和這山上的樹木一樣,都有年頭了,這類似的建築我之前也看過,有些和我年少時在陰市看到的半步多小樓有點兒像,都是那種紅磚風格。牆壁之上佈滿了爬山虎和喇叭花,房前有一片小菜園,種的時令蔬菜。
  我和老易都挺驚訝的,雖然我倆心裡知道這甄家不能讓我們住窩棚,但是冷不丁的就整出個小洋樓兒來,還是大大的超出了我倆的想像。
  甄阿姨把四輪車停在了一塊空地上,我們從車上跳了下來,這兩個老傢伙顯然以前來過這裡,只見文叔活動活動筋骨然後對甄阿姨說:「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真沒想到還能再來你家祖屋,沒什麼變化啊。」
  甄阿姨笑著對文叔說:「是啊,要說變化,就是我們都變老了。」
  說道這裡,那三個人竟然都苦笑了一下,似乎是各懷心事,林叔問甄阿姨:「甄淑啊,你家人現在是不是都到了?」
  甄阿姨點了點頭,對我們說:「嗯,都到了,就等你倆定日子呢。」
  文叔冷哼了一聲,對著甄阿姨說:「那你家老三呢?他來了麼?」
  也不知道是為啥,一聽文叔這句話,甄阿姨的表情變得十分的複雜,她歎了一口氣說:「先進屋吧,我爸他們都等著你們呢,等進屋以後再聊吧。孩子們也都餓了吧,先進屋吃飯。」
  不得不說,這個甄阿姨還真挺不錯的,起碼說的話聽著就舒服,文叔和林叔點了點頭,然後又互相鄙視了一眼,我們便隨著甄阿姨走進了屋子。
  屋子裡挺寬敞的,這是真的,進屋後我先觀察了一下,只不過佈置的傢俱好像都是解放以前的擺設,牆上竟然還貼著毛爺爺的畫像,隨著時代的變遷而褪色了,畫像下面有一行毛筆字,上面寫著『東風壓倒西風』。
  屋子中間是一張大桌子,桌子旁做了幾個人,都已經不年輕了,圍坐在桌子兩旁,正位上坐著一個老頭,看上去歲數是真不小了,花白的鬍子,頭髮都掉光了,他望著我們進來,便對文叔和林叔點了點頭。
  那些中年人連忙起身,對著文叔和林叔說:「文哥,林哥,好久不見。你倆還好麼?」
  文叔和林叔又不約而同的哼了一下,好像對這幾個人十分的不屑,只是招呼我和老易挨著他們身邊坐,然後這兩個老傢伙便坐在了那老人的身邊。
  那老者的眼神好像有點兒不好使了,他望著文叔和林叔,有些激動的說道:「小文和小勝子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