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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節

  六零年大水之後,村裡為了防止再大水的時候,無法排泄滏陽河的水,嗯,是的,牤牛河的河水一向比滏陽河的水位降得快,原因就是地勢低,而且近連著滏陽河的下游,而且牤牛河北面是一望無際幾十里的田地,地勢也偏低一些,這樣的話,一旦滏陽河的水勢居高不下,實在是保不住大堤了,那就只有開閘洩洪,引導滏陽河的洪水從渠裡進入牤牛河,再將北地淹了,好歹能救了整個村子。
  您不要以為這樣不科學,那水閘設計的時候,就想過水勢相通,水位相平的道理。所以水閘設計的比較低,口比較小,保證洪水排泄的時候,水流量不會太大,起碼能經得起東渠的流水量。而東渠,地勢較高,基本與村子相平,渠兩側也弄了渠堤。
  當年這條渠修起來之後,除了偶爾用作南水北調供應北地牤牛河的供水不足之外,基本沒怎麼用過。這也是因為這些年每每大水,都還不至於到淹沒北地所有農田,用來保護村莊安全的地步。
  如今到了這種程度下,村裡人也是無奈了,只有如此了。
  下下策啊!北地的稻田,那可就全完了啊,莊戶人家,一年四季,不就是忙那麼點兒地,指望著那麼點兒地麼?可到了如今這種地步,也只有忍痛割捨,以護家園了。
  正當空,陰雲密佈,電閃雷鳴,大雨傾盆。
  東北南三方天際,晴朗無雲,藍天碧空;西天處,夕陽高掛,紅霞流彩。
  眾多村民們圍在了南河堤上,靜靜的站在大雨中,等著將要生的事情,所有人,都寄期望與村中這次開閘洩洪。
  三輛拖拉機突突突的冒著黑煙衝到了南河堤水泵房前,倒過來車頭,正對著村莊,幾道鐵索繞過幾個滑輪,然後垂下,掛在了已經銹死了的閘門上那幾個鐵環上。
  常志書一聲令下,三輛拖拉機同時加大油門兒,突突突的冒著黑煙拖拉起了那根根粗大的鐵索。鐵索被拉的筆直,柴油動機的聲音都變了,像是撕裂了排氣筒一般,出砰砰的聲音。
  閘門一點點兒的鬆動開了,是的,在三輛拖拉機的拖拽下,鐵門正在緩緩的被拉開。
  洪水透過閘門的縫隙,開始噴湧起來……河堤上的人們,歡呼起來。
  然而就在人們剛剛歡呼起來的時候,閘門突然轟然下垂,再次關閉了。三輛全力動的拖拉機竟然被拉拽了回去,差點兒掀翻。三輛拖拉機全都熄了火,司機也被嚇得驚恐萬分,從拖拉機上跳下來跑出了老遠。
  河堤上所有人頓時安靜了下來,這是怎麼了?
  胡老四跑來了,他拿出符紙,當著眾人的面施法,將一道道起火的符紙擲向閘門,然而閘門依然紋絲不動。
  常忠急紅了眼,吼叫著讓人拿炸藥去,炸了那閘門。
  但是村長和治保主任搖頭歎氣的說炸藥沒了,再說就是有炸藥也不敢用啊,若是用炸藥的話,這一炸,河堤也就保不住了。
  「去去,把馬匹都牽來,拖拉機動,一塊兒給我拉,必須拉開!」常忠大吼大叫著,嗓子都喊破了!
  是的,所有人都急了,甚至有的人已經開始順著路往村裡跑去,眼看著河堤那邊兒,滏陽河的河水已經快要和河堤平了,就要溢過來了,只要一點點河水溢過來,馬上就會衝垮大堤,洪水洶湧而入……
  八匹高頭大馬被牽來了,三輛拖拉機也突突突的重新冒起了黑煙。
  繩索,鐵索,全都用上了!
  拖拉機油門兒突然加大,八匹馬被三輛拖拉機冒出的怪異聲音給嚇得全都驚了,蹦跳著嘶鳴著拼了命的拉扯著韁繩和頭套,要向前奔跑,趕緊離開身後的三個怪物,越遠越好!
  然而,它們拼勁了全力,拼的口吐白沫,四肢顫抖,汗如雨下,卻不能前進半步。
  八匹高頭大馬,先後趴倒在地,口吐白沫,渾身抽搐;三輛拖拉機,也再次熄火。
  所有人都怔住了,人們開始絕望了!
  常忠氣得在河堤上跳腳大罵,村長和村治保主任急得竄到馬匹前面,摘下韁繩和馬匹的頭套,大聲喊叫著村裡的老爺們兒全都過來,一起拉,非得拉開這個破閘門不可。
  那時候人們震驚的已經再也想不起來什麼邪物不邪物、神靈不神靈了,人們都以為,那閘門,已經徹底的銹死,和閘門兩側的石砌閘口中的螺絲鋼筋等物,徹底銹到了一塊兒,根本拉不開了。
  所有人都驚得呆住了,沒有人聽從村長和治保主任的話,大家覺得已經沒有希望了,拖拉機和馬匹都拉不動,人上去,那也只能是白費力。
  人群中開始有了騷動,有人喊叫著趕緊回家收拾東西跑吧……
  我急了眼,大吼道:「哥兒幾個,跟我跳到滏陽河裡去,找到那條蛟,殺了他狗日的,抽它的筋剝它的皮!」
  「走!」哥兒幾個立刻響應,都紅了眼。我們幾個不同於其他村裡人,我們哥兒幾個心裡跟明鏡兒似的,都明白這事兒就是他娘的那條蛟干的!除了它,誰還有那麼大的本領?閘門本來都要開了的,結果又關上了,那絕對不是銹死了,就是他娘的蛟在從中作梗呢!
  當我們幾個怒氣沖沖的跑到河堤上,準備要跳入滾滾的洪水中時,突然一聲大吼震住了我們。
  「都給我滾回來!」
  是二叔,我二叔的吼聲如同雷鳴一般,不,比雷鳴聲還要大上許多倍,甚至震得那洶湧湍急的洪水,都突然間落下了半米多深。
  二叔那魁梧的身軀從人群中走出,大踏步走到拖拉機前,那幾匹倒伏的馬匹跟前兒,他看著面前滿臉驚訝的村長和治保主任,稍稍猶豫了一下,一把奪過韁繩和頭套,又撿起地上所有的韁繩一一背在肩膀上,說道:「你們讓開,我來拖!」
  「二牛,咱們一起,一起拖!」村長和治保主任大聲說道。
  「讓開!」我二叔怒吼起來,嚇得村長和治保主任倆人急忙向後退。就連河堤邊兒上眾多的圍觀村民,也都嚇得忍不住倒退一步,有兩個甚至嚇得倒退時一不小心跌入洪水當中,急忙撲騰著被幾個村民拉了上來。
  我二叔將頭套一下套在了脖子上,寬大結實的牲口套子將他的前胸都罩住了一半兒,二叔雙臂向後伸展,厚實魁梧的脊樑托起了幾條粗大的韁繩,雙手向後,緊握住幾道粗大的韁繩,沉聲吼了起來,雙臂陡然變得粗大,肌肉隆起,雙腳在泥濘的路面上立刻踩出了兩個大坑,幾道繩索同時繃緊了。
  村支:「拖拉機,他娘的趕緊開拖拉機,拖啊!操你娘嘴兒的,趕緊的,你們愣著幹啥?」
  拖拉機司機趕緊下來,拿著搖把要動拖拉機,然而就在這時,震天的吼聲突然響起,震得他們不由得怔住,傻傻的看向我二叔。
  是的,所有的村民都怔住了,都看向了我二叔。
  二叔大概是覺得靠兩腿往前邁步,太吃力了吧?他的身體慢慢的前傾,雙手緩緩的觸底,用力的拖動著幾道粗大的繩索,慢慢的,吃力的向前爬去,是的,爬去,他是在爬啊!
  吱吱嘎嘎……閘門處,出刺耳的聲音,閘門有些鬆動了,是的,鬆動了,洪水從下面的縫隙中竄了出來,噴濺出好幾米高,十幾米遠。
  然而這時候,那噴濺的水珠又一次停下,閘門又往下墜了。
  我們看到二叔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半步。
  「哞!」
  悶響聲突然傳來,只是這悶響聲,卻比任何聲音都要大上許多許多,震得那天空都顫抖起來,那層層厚厚的陰雲都裂開了,震得那西邊天際的夕陽,都搖搖欲墜……
  天空中一道霹靂閃現,久久不肯散去,耀的人眼花。
  天空突然大亮了,陰雲被二叔那詭異的悶吼聲震散,頃刻間消失的無影無蹤,那道久久不肯消失的霹靂,也沒了。
  人們被震的懵了,被霹靂晃得眼花了,久久反應不過來,看不清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