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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節

  爺爺沒有幹活,起來之後就去了胡老四的家裡,原因無他,自然是因為胡老四是神棍,對此類事件比一般人要懂得多,幹的就是神棍這一行嘛。
  而我昨夜久久不能入睡,苦思冥想之後,心裡也坦然了許多,依然是那句話,該死鳥朝上,害怕和擔心一點兒用處都沒有,何苦呢?所以我掃完雪後,就在院子裡拾掇那些從韓澤林家搬弄過來的物事,打算早飯後去把兄弟們都召喚過來,西牆根兒還扔著一堆死黃狼子呢,趕緊剝皮賣掉,換成了錢才是正事兒。
  至於說那個什麼他娘的散魂咒,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咱老趙家不是還有祖上的福萌罩著,天生的仙氣兒護著麼?就算是沒有……愛咋咋地吧。
  還沒吃完早飯,兄弟們陸陸續續的就已經來了,各個兒那張臉皺的好像家裡的金子忽然一夜之間讓人給偷走了似的。
  原來,金子賣了錢不假,可回到家之後,那些錢全部被當爹當娘的大人們給存了起來,至於我們這幫小爺們兒,一個大子兒都沒有,為啥?爹娘講話:「去去,年紀輕輕的,就知道亂花錢,都快成家娶媳婦兒的人了,這些錢還得攢起來到時候蓋房娶媳婦兒,不能給你們。」
  得,分文沒有,弟兄們全都他娘的給地主打短工,白幹了。
  看來還是昨天酒席上人家劉賓說的話對了,咱們還得靠自己努力賺錢零花了。
  那些長輩們都是從窮年代過來的人,都窮怕了,六零年大饑荒的時候,村裡挨家挨戶餓死人,挨家挨戶都出門討飯吃,以至於這些大人們平時一個個小氣的精打細算,生怕再遇上災年鬧上大饑荒。所以即便是突然間成了大款,那也照樣捨不得吃捨不得喝,攢下來當金元寶,指望著還能下崽兒呢。
  我笑著安慰他們:「別他娘的一個個垂頭喪氣的,我還以為你們革命積極性提高了,趕緊來為社會主義新中國添磚加瓦呢,結果你們來老子這裡發牢騷啊?」
  「屁話,發個毛牢騷!」陳金罵罵咧咧的說道:「沒錢花,還給誰添磚加瓦啊?這不是想著你這兒還放著一大堆黃狼子麼,剝皮賣錢,這次賣了錢之後,可不能給爹娘了,自己留著,唉。」
  常雲亮說:「吹吧你就,你爹管你要的話,你敢不給麼?」
  陳金窘了,他脾氣再大,再年輕氣盛,也怕他爹啊!
  「喲喲喲,原來你們他娘的都是為了惦記這點兒錢啊,我說呢,怎麼各個這麼積極的起了大早來俺家。」我大大咧咧的笑罵著,起身往院裡走去,邊走邊說道:「行了啊,我說的為社會主義新中國添磚加瓦,其實就是讓你們趕緊來把黃狼子皮剝了,然後咱們賣錢,咱們自己花呢。」
  弟兄們跟著我走了出來,也不用我招呼,紛紛拿起牆邊兒堆著的工具,開始豎起桿子,掛上黃狼子,拿起刀子開始剝皮工作。
  陳金一邊兒掛著黃狼子準備開刀,一邊兒說道:「銀樂,你也就瞎咧咧吧,這添磚加瓦也是咱自己的事兒,咋跟建設社會主義新中國扯上關係啦?」
  「廢話,你剝黃狼子皮為了啥?」我兩眼一瞪,瞅著兄弟們說:「你們說說,為了啥?」
  「當然是錢啊,銀樂你這問的才是廢話。」
  我點了點頭,嘿嘿笑著說道:「這不就對了麼,你們想啊,咱們換了錢幹啥?吃了喝了?能花完麼?還不得搞對像麼?搞對像為了啥?為了娶媳婦兒嘛,娶媳婦兒就要生孩子了,生孩子是為了啥?養大孩子幹啥?那可都是祖國將來的花朵,我們的孩子,必將成為建設祖國的棟樑,他們將成為建設社會主義新中國的一分子,那各個兒都是螺絲釘……」
  一番話說出來,我自己都覺得有些吹牛皮吹的不著邊際了。
  陳金笑罵道:「得得得,別扯淡了,跟真事兒似的,你當自己是常雲亮爹,做思想工作呢?趕緊幹活剝黃狼子屁是正經事兒。」
  大傢伙就都嘻嘻哈哈附應著陳金,忙起了手裡的活兒。
  過了好一會兒,大家正忙著剝皮刮肉呢,常雲亮才反應過來,立刻罵道:「陳金,銀樂是你爹!」
  「啊?」陳金怔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起來。
  院子裡頓時充滿了歡快的笑聲,我一邊兒用刀剝開黃狼子的嘴皮子,一邊兒說道:「成成成,當誰的爹都無所謂,我不嫌你們大,不嫌,嘿嘿。」
  「喲,那可不行啊!」薛志剛在旁邊笑哈哈的說道:「銀樂你的負擔夠重的,他們都老大不小了,該娶媳婦兒了,你可要花大錢咯……」
  「無所謂無所謂……」我揮揮手,「大不了把楊樹坡的黃狼子給抓乾淨了,賣了皮子差不多也就夠了,哈哈。」
  「去你娘的吧……」
  弟兄們一片歡聲笑語,惹得屋子裡俺爹俺娘都忍不住出來把我們笑罵這訓斥了一頓。
  說起來那個年代裡,互相之間打打鬧鬧,罵兩句嘴,也不當回事兒,說白了就是土包子,就是俗氣,就是沒素質,又怎樣?真的很淳樸,很真實,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多實誠啊。
  幹活的時間總是過的很快,一上午的時間眨眼就過去了,黃狼子剝掉了一半兒,俺娘還給張羅著弄了些木板子,把黃狼子皮都給盯上,掛在西牆根兒上不朝陽的地方晾著。
  中午兄弟們走到時候,我招呼他們下午早些過來,另外讓陳金來的時候,往韓澤林家去一趟,這傢伙最近幾天肯定魂不守舍,也不敢出門兒,閒著也是閒著,不利用他等於是浪費人才。讓他來幫了忙,順便也讓這小子給說說如何賣,去哪裡賣,怎樣賣個高價錢,實在不行讓他幫著去賣也成,大不了給他點兒辛苦錢唄。
  也真是那個年代的人,閒得都快出毛病了,真有了些活兒,而且還能賺到很多錢,人就各個兒幹勁兒十足,精神煥發。午飯後沒多大會兒,弟兄們就陸陸續續的趕來,陳金還真把韓澤林給找來了。
  韓澤林自然不會推辭幫忙,畢竟他欠我們一個大人情,給我們那些東西是不少值錢,也算是還人情了,可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在農村人的心裡,就是那麼回事兒,一輩子再還也還不完的。
  不過韓澤林幫著剝皮忙碌,倒是好說,可說到讓他幫忙去賣黃狼子皮的時候,這小子犯傻了,死活不去,說什麼再也不弄這種錢了,幫我們剝皮他下刀子的時候都心驚膽顫著呢。
  人家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了,我和陳金脾氣再不好,也不能怎麼著啊,畢竟人家是來幫咱們的忙呢,讓他告訴我們到邯鄲哪裡賣,大致告訴我們這些黃狼子皮能賣多少錢,也就不再為難他了。
  幹活講究個駕輕就熟,兄弟們有了經驗,再加上一個韓澤林這樣的行家幫襯著,幹活利索多了,很快,黃狼子皮剝完,晾好,弟兄們就閒了下來。
  韓澤林幹完活兒,和我們打個招呼,就匆忙回家了,這小子大白天的也不放心老婆自己在家,即便是我告訴他那只黃狼子頭兒已經掛了,他還是害怕,沒辦法,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啊。
  光顧著扯這些閒話了,忘了說一件事兒。
  上午我爺爺去過胡老四家了,中午吃飯的時候,在飯桌上告訴我,胡老四知曉白狐子精在村裡作怪的事兒,也指望著我們這幫年輕人能幫忙,把白狐子精趕出我們村呢。
  我爹前些日子也聽了胡老四說的話,而且經過這些事兒之後,對這類事件也不再像以前那般毫不在意嗤之以鼻了,於是就支持我們協助胡老四,趕走白狐子精。
  可我娘在旁邊不樂意啊,她說:「那白狐子精是邪物,銀樂這些孩子們前些日子受多大罪,遭了多少苦啊,又沒啥法術本領,胡老四幹嘛要扯上這些孩子們?他自己是陰陽仙,這事兒就該他管啊,我不同意銀樂去幫襯他。」
  「你個老娘們懂個啥?」我爹說道:「年輕人天不怕地不怕,火氣正旺的時候,什麼牛鬼蛇神都得敬讓三分,再說了,銀樂這孩子前些日子出什麼事兒了?不就是碰上些怪事嘛,後來怎麼著?銀樂和金子倆人就沒啥事兒,那幫孩子們各個生病遭災,為啥?膽兒大包天,嚇死神仙!銀樂,你小子要是在這事兒上怕了……」
  平時老實本分的娘立馬摔筷子翻臉了,打斷老爹的話喊道:「不行,孩子說著話就要訂婚了,萬一出個啥事兒的,多不吉利啊!不行不行!」
  「哎你個老娘們兒……」
  爺爺在旁邊重重的咳嗽了兩聲,我爹生生嚥下自己準備發脾氣的話,瞪著眼低下頭吃起飯來。爺爺說道:「胡老四也說了,應該沒啥大事兒,這幫孩子們都有老天護著呢,唉,既然是這個村兒的人,就該為咱們村著想,出把子力氣。再說了,不還有胡老四照應著麼。」
  既然爺爺這麼說了,我娘也不好再說什麼,氣呼呼的唉聲歎氣。
  我見狀急忙說道:「娘啊,您就別擔心我了,你兒子我八字硬,鬼神敬,您不是給我算過命麼?沒事兒沒事兒,呵呵。」
  這些話說著的時候,劉賓和常漢強來了,所以我們的家庭談話也就停止下來,事情就這麼算是糊里糊塗定了下來,也就是我們這幫年輕人有責任有義務幫助胡老四,為了村裡的和平大計做貢獻。
  可如何幫呢?雖然我表面上一副大義凌然無所謂,可那是做給大人看的,不想讓爹娘爺爺操心,事實上心裡面兒還鬱悶呢。
  幫,幫,幫,你胡老四早先就提到過這茬事兒,可你什麼時候教教我們,好歹有個三招五式的法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