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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節

  不用他說,我也看清楚是郭老漢了,心裡也納悶兒,這個老頭兒上午看著還病泱泱的下不了床呢,下午就能獨自走幾里路到楊樹坡來?難不成他也是來看看,我們是如何幹掉黃狼子的?
  郭老漢瞧見大黑那狗東西凶巴巴的模樣,不由得有些緊張,說真的,當時他要真敢再往前邁步,大黑肯定會撲上去狠咬。郭老漢站住不動,只能眼巴巴的瞅著廟門口的我們,他也不敢揮手示意,誰都清楚,面對一隻處於高度戒備當中的大狗,任何一個有可能讓它誤以為挑釁的動作,都會激起它狂暴的野性。
  「大黑,過來!狗東西!」我張口喝叱道,大黑扭頭看了看我和陳金,這才呼哧呼哧噴著熱氣跑了回來,斷了一截的尾巴看起來很是彆扭,跑到我們跟前兒之後,大黑蹲下,繼續齜牙咧嘴惡狠狠的盯著郭老漢,用凶狠的眼神和鋒利的獠牙警告對方不要做出惹它生氣的動作來。
  郭老漢訕笑著往這邊兒走來,邊走邊說道:「這狗東西,蠻凶的很喲。」
  我走出兩步擋在大黑的前面,微笑著說道:「沒驚著您老吧?回頭好好訓它,郭爺爺,這天都快黑了,您老來這兒幹啥?再說您身子不舒坦,可得注意這點兒,在家裡好好養身子才是啊。」
  說著話,郭老漢已經走到了我們跟前兒,笑瞇瞇的看向我們的眼睛。
  我心裡一驚,郭老漢那眼神兒怎麼不對勁兒啊?上午我去他家裡的時候,他那雙眼睛還是昏花無神呢,可現在那雙老眼中,卻是神光湛然,犀利的眼神好像能夠看穿人的肺腑,攝人心魄。我心下裡不由得一陣緊張,該不會是黃狼子變化的吧?
  郭老漢咳嗽了兩聲,好像是走累了有些喘不上來氣一般,深呼吸幾口氣,這才不急不緩的說道:「聽你說這楊樹坡的黃狼子作孽呢,我心裡也不放心,趕緊過來看看呢。」他的目光轉向那堆黃狼子,驚異的說道:「喲,這是你們打著的?還不少嘛,咦,那個箱子裡頭裝的是啥?」
  「您問這些幹嘛?」陳金一點都不禮貌,面色不善的說了一句,往前踏出兩步和我並肩,扭頭與我對視了一眼,估計和我一樣覺得這個郭老漢有些古怪吧,「還不放心,過來看看,看啥?有啥好看的?」
  有唱黑臉的,總得有唱紅臉的,我故意拍了下陳金,說道:「哎金子,咋說話呢?注意,注意你的素質!」
  陳金呵呵一笑,冷眼看著郭老漢。薛志剛在旁邊有些警惕的說道:「哎哎,那箱子可是我們哥兒幾個挖的,您可別打著箱子的主意。」
  「他敢!」陳金冷哼一聲。
  郭老漢呵呵一笑,絲毫都不介意陳金強硬且極不禮貌的語氣,說道:「走累了,咱們廟裡頭嘮會兒吧,來來,銀樂啊,胡老四讓你找我,不就是要我跟你好好講講楊樹坡這塊兒的事兒麼?」
  「哦,對對,這麼冷的天兒,廟裡頭燒著火呢,咱們裡頭去。」我閃身讓開廟門口,順便一腳將還在齜牙咧嘴緊盯著郭老漢的大黑給踢了個趔趄。原本對郭老漢還有些懷疑,畢竟我們經歷了這麼多稀奇古怪的事兒,說已經是驚弓之鳥不算為過了,不過一聽郭老漢提起了胡老四並且說起了我要找他聽他講事情,這便足以確定,這個老頭兒便是郭老漢無疑了。
  陳金面色還有些不善呢,我衝他使了個眼色,他有些疑惑的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幾個人進到廟裡,讓郭老漢坐在了供桌旁,我往火盆裡又添了些乾柴,這才坐到旁邊兒,靜靜的注視著郭老漢,我們也不問,就等著他願意講啥就講啥吧,反正黃狼子窩兒我們給端了,黃狼子也殺掉不少,與黃狼子大軍一場大戰我們也勝利了,總之現在啊正是勝利之師,何懼之有呢?
  似乎郭老漢也等著我們提問呢,可等了半晌我們沒人說話,就那麼瞅著他。這讓郭老漢覺得很是尷尬,訕笑了兩聲,緩緩說道:「我給你們先說說這個太歲廟的黃狼子是如何來的吧……」
  原先這廟裡供奉的確實是老太歲,當年老太歲醫治村裡許多人的魔怔,後來還撫平了楊樹坡上冤魂惡鬼的怨念,所以村民感激,這才在楊樹坡建廟供奉。後來有一年啊,村北地裡鬧鼠災,田鼠肆虐,地裡播上種子,就會被田鼠給盜吃乾淨,這樣田里的莊家自然就沒有收成了。村裡許多人就來太歲廟上香上供,求老太歲幫幫忙收拾了這些老鼠,老太歲雖然有法術,心地善良,願意幫助人,可老鼠也太多了,憑借他一己之力,那也是有心無力。後來鼠災鬧的最凶的時候,村裡到處也都有了田鼠的蹤影,家家戶戶讓老鼠給鬧騰的無法安省下來。
  老太歲心裡也是著急啊,有一天晚上,老太歲去了村裡,結果看見一條青長蟲纏住了一隻小黃狼子,要吃掉它,本來這和老太歲沒什麼關係,也懶得管,可是一想到黃狼子那可都是捉老鼠的能手,而且專門吃老鼠,恰逢當時村裡鬧鼠災呢,所以老太歲立刻上前制止,趕走了青蛇,救下了小黃狼子。黃狼子這種畜生通人性,又機靈,對老太歲又是磕頭又是嘰嘰咕咕的感激,老太歲就告訴它說,不用感激,你能夠多找來些黃狼子,把村裡村外的老鼠都給吃掉,消滅鼠災,那就算是報答我了。小黃狼子點點頭,然後就走了。
  三日之後,一群黃狼子找到了楊樹坡下的太歲廟,領頭的正是那小黃狼子,老太歲能夠通靈通識,所以即便那小黃狼不會說話,老太歲也能從它心裡讀出來它的意思,那小黃狼子原本住在西山沙崗那塊兒,是一個很大的家族,而且還是屬於家族裡的貴族,一時貪玩兒跑了幾十里地,沒想到在這個村裡就遇到了一條很凶的青蛇,多虧了老太歲才沒有葬身蛇腹。所以它這次回來,一是來報恩,二來就是應老太歲的要求,領了五百隻黃狼子,專門捕捉老鼠,而且這還是第一批,過半月還會來兩批,大約數目得上千隻,是小黃狼子的父親召集西部太行山裡的黃狼子都來幫忙。
  這下可把老太歲給樂壞了,有了這些黃狼子大軍,還愁那些鼠災不除麼?
  果然,不出一個月,在大群的黃狼子瘋狂捕殺下,村裡村外,田鼠被消滅的所剩無幾,再也構不成大害了。村裡人都認為是去太歲廟上供,太歲顯靈了,於是再次準備了大批的供物去太歲廟上供,老太歲覺得黃狼子才是最大的功臣,於是便暗暗找到了胡老四,讓胡老四通知村裡人,多備些雞鴨牲口血來上供,也讓那些黃狼子都能得到酬勞。
  後來那群黃狼子要離開回去的時候,小黃狼子捨不得離開,說要住在這裡,老太歲也喜歡那隻小黃狼子,就決定留下小黃狼子,並且把楊樹坡這一帶給小黃狼子住,小黃狼子住下了,自然也有許多黃狼子和它一塊兒留了下來。
  後來那隻小黃狼子繁衍生息,楊樹坡這一帶,黃狼子就越來越多,北地裡再沒有了鼠災出現過。
  ……
  講到這裡,郭老漢停了下來,好像是講故事講的有些累了,不過看他那眼神兒,直勾勾的盯著廟外面已經黑下來的天空,又好像是在回憶往事,沉醉其中。
第80章 晚上歸來「魚滿倉」
  我們幾個人也讓郭老漢講的故事給吸引住了,心裡面還都特感激那隻小黃狼子還有老太歲。
  太歲廟裡一時靜了下來。
  半晌,陳金忽然說道:「要照你這麼說,這次作孽的黃狼子,八成就是那隻小黃狼子了把?他娘的,你把它說的這麼好,咋現在就做這些壞事兒呢?」
  「唉,說來話長啊,正所謂狼子野心……」
  郭老漢一句話沒說完,正趴在我們一圈人中間的大黑蹭的一下站了起來,豎著耳朵聽了聽,撒著歡兒的往外跑去。
  此時我們也聽見常漢強和郭超還有姚京三人大呼小叫的聲音了,於是都沒興趣再聽郭老漢講故事,齊齊的站起來向廟外頭走去。
  他們三人來的時候天就黑下來了,所以都帶了手電筒,那頭騾子來到這空曠的田野間大概也極其興奮吧,一刻不停的打著響鼻兒,蹄子不停的刨踢著積雪,搖頭晃腦,尾巴亂擺。
  大黑那狗東西瞅著騾子不順眼,站到騾子前面嗚嗚著齜牙咧嘴,估計是想和騾子挑戰呢,可騾子根本不理它那個碴兒,自顧自的歡快著,不時低頭啃食幾口積雪下的麥苗。
  郭老漢也笑瞇瞇的從廟裡走了出來,常漢強和姚京、郭超三人對於郭老漢的出現感覺有些奇怪,村裡往楊樹坡這邊兒,只有一條路,按理說他們三人回去的時候應該碰見郭老漢的,如果說他們到家郭老漢正好往這裡趕來,那他們趕著馬車肯定比人走的快,況且還是個老頭兒啊,應該能追上他的。難道郭老漢是從雪地裡斜著插過來的?乖乖,這麼大歲數了,生命力也太頑強了。
  也不再多想這些,兄弟們忙活著往馬車上扔黃狼子,最後又將那沾滿了泥巴的木箱子抬上車,哥兒幾個才紛紛跳上馬車,準備開路。我見郭老漢只是站在廟門口看著我們笑,也不說搭車回去,還以為他不好意思呢,便擺著手喊道:「哎,郭爺爺,過來上車啊,天這麼晚了,該回去了。」
  郭老漢擺了擺手,說道:「不了,你們先走,我歲數大了,坐不了這馬車,顛的我難受,還是自己走著回去,沒多遠,一會兒就到家了。」
  「哦,那您老可慢著點兒,路滑。」我也不客氣,禮貌性的囑咐了一句,扭頭吩咐道:「出發。」
  陳金嘟噥道:「這老傢伙,是不是還得弄輛轎車接他,才不顛的慌啊?」
  我們都沒搭理他,這小子總是看誰都不順眼。
  「駕!得駕!」常漢強啪的一甩鞭子,辮梢在夜色下的曠野中打出幾顆明亮的火星,騾子得到指令,嗒嗒的邁開了腿兒,馬車吱吱扭扭的載著我們往村裡行去,大黑那狗東西吠叫了兩聲,歡快的蹦躂幾下,然後超過馬車,一溜煙兒的向遠處跑去。
  滿載而歸啊!
  「爬山那飛快的火車,像騎上奔馳的駿馬,車站和鐵道線上,是我們殺敵的好戰場……」
  空曠的田野裡,漸漸漆黑下來的夜空中,響起了我們一群年輕人歡快的歌聲。
  ……
  馬車載著我們下了河坡,過了石橋,進村挨著河堤的第一個巷子就是我家那道小巷,我吆喝道:「哎哎,停車,老子要回去吃飯,你們把戰利品拉到陳金家去吧,幫著卸家裡啊!」
  「吁……!」常漢強拉住韁繩,讓騾子停下來,好方便我跳下車去。
  常雲亮鄙夷的說道:「跳下去不就得了,這又不是火車,還能把腿摔斷啊?」
  「扯淡。」我罵了一句,跳下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