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節

　　在墓室電閃火石的一刻，我相信了直覺，選擇救他，現在得到的回報超過了意料，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結果不錯，現在可以繼續了。」
　　「兇手是我。」小七抬頭道：「是我殺了他們，父親，母親，兩名女兒，都是我殺的，我親手將刀刺進他們的身體裡，看著血流出來，屍體也是我處理的。」
　　我的身體呈現了最真實的反應，汗毛倒豎，手心的汗猛地冒出來，老九也傻眼了，馬上站了起來：「格老子的，弄了半天是你殺的人？」
　　小七抬頭看著老九，歎口氣：「我有苦衷。」
　　「那一家四口過得好好地，你殺了全家老小，你還敢說自己有苦衷？」老九怒了：「你殺大人，那可是兩個孩子。」
　　「他們不是孩子。」我淡淡地說道：「她們和他一起過了四百年。」
　　老九這才反應過來，表面和本質差別太大，需要轉化，老九摸摸頭：「是哦，那一家四口也多活了四百年。」
　　他重新坐下來，摸摸頭，我問小七：「為什麼殺他們，他們反正要死了。」
　　「他們如果不死，恐怕連魂魄都不能留了。」小七說道：「這是他們的委託書，雖然我會做得毫無痕跡，但是也擔心在現實裡給我帶來麻煩，他們留下了委託書。」
　　「我想告訴你，就算有委託，你的殺人罪還是會落實。」我正色道：「華夏的法律就是這麼規定的，這封信幫不了你。」
　　「我知道。」小七說道：「但我必須用它表明他們的決心。」
　　我接過那封信，信紙是十年前常見的單位信紙，信紙是男主人公單位用的信紙，短短的幾行字龍飛鳳舞，很有些古書法家的餘韻——命不久矣，委託七弟代為解決，絕不後悔，有家人為伴，此生足矣，願死後相隨。
　　小七說道：「他心上的印記越來越淡，這代表他們活不久，可是他們希望一家人永遠在一起，用另一種方式，雖然可以自殺，但自殺後遺體會被發現，會接受解剖，他們不希望死後不能保個全屍，如果處理屍體，這樣和謀殺有什麼區別，所以，索性讓我解決他們的性命，保留他們的魂魄，你在屋子裡看到的他們是真實存在的，他們一直在，一直在屋裡。」
　　老九打了個噴嚏，鼻水噴出來，他趕緊伸手去捂：「媽呀。」
　　這傢伙嚇得口頭禪都出來了，小七說道：「他們的魂魄一直留在那裡，但他們的死也惹惱了親人，那天我如約去了他們家，最後一次問他們是不是堅持這麼做，他們表示同意，我便用了一把從古墓裡拿出來的刀，那是一位已逝之人的遺物，明朝有名的兵器家打出來的刀，我們在客廳聊了許久，他告訴我他對生活原本有些厭煩了，在死亡即將到來的時候，又像普通人一樣對死亡產生了恐懼，他現在的名字叫徐建軍，這是一個符合『出生年代』的名字，他的父親在現在叫徐大明，這些名字和身份都是我們想辦法得來的。」
　　我的心一動，又抓到了一個關鍵點，「砍了文組長腿的人是徐大明？」
　　老九的身子一晃，險些從沙發上摔下來：「不會吧？怎麼會是他？」
　　「先聽小七說吧，我現在只是猜測而已。」我說道：「說說當時的情景，一定出現了不一般的情況，是不是？」
　　「我們在客廳交談許久，相信我，我一直說服他們不要輕易地放棄生命，尤其這是完整的一家人。」小七仰頭歎息一聲：「他們還是拒絕了，與其被動地迎接死亡，他們想主動一些，替自己劃個一個句點，我在客廳已經刺了建軍一刀，但是因為緊張手抖，沒有刺到要害，血流出來，建軍建議到樓上的房間去，所以我們換了地方。」
　　血跡是這樣蔓延到樓梯，然後來到房間的，夫妻倆站在房間，這一次小七的手沒有抖，明朝的大刀刺進了夫妻兩人的身體裡，兩人並排站著，肩膀挨著肩膀，兩人相笑而去，剩下姐妹倆同樣是在房間裡，所以，問題出現了。
　　「剩下的兩灘血，一灘是在衛生間，一灘是在房間，並不在一處。」我說道。
　　「是的，不在一處，我刺了姐姐，姐姐在房間逝去。」小七說道：「就在此時，大明來了，他見建軍夫婦已死，大妹已死，大發雷霆，我們倆打鬥起來，妹妹因為害怕去了洗手間，我告訴大明這是建軍自己的選擇，他初開始不信，後來看了委託書，大感失望，過了許久，他做出了決定，小妹是他殺死的。」
　　「然後呢？」我再問道。
　　「大明也是天謀官的一員。」小七說道：「我和他是老相識了，天謀官的九個人大多通曉醫術，只有兩人精通陰陽術，其中一個早在清嘉定時過世，剩下一個就是他，他見人已死，只有接受這樣的結果，親手送走了小妹，等魂魄出來之後，他帶它們離開。」
　　「為什麼要離開？」我不懂。
　　「據他所說，人死以後沒有多久就有陰兵前來引路，帶他們到該去的地方，一旦如此，建軍的遺言就無法實現，他是要幫著他們避開陰兵，」小七說道：「後來，他們被帶回來了，也恰好在那時候，有一個叫文鋒的警員緊咬這件案件不放，大明對他深感惱怒，那一次，他本是要取文鋒的性命。」
第283章 分裂，不甘為伍
　　我和老九一驚，明明自己不是主角，但後腦勺冒出不少汗，我問道：「既然是要取文鋒的性命，為什麼後面改了主意？」
　　「因為我的阻攔。」小七說道：「我告訴他警察如果死了，事情會更麻煩。」
　　我不禁有些惱怒：「既然不能殺警察，為什麼要那麼殘忍地砍掉文組長的雙腿？讓他生不如死？」
　　小七苦笑道：「當時我們已經離開，那名警員還處於昏迷當中，我沒想到大明會去而復返砍掉他的腿，真的沒有想到……」
　　「一家四口的屍體在哪裡？」我問道。
　　「在墓群裡。」小七說道：「我把他們埋在了墓群的下面，雖然沒有時間替他們準備新的墓，但是那裡是我們所有人的歸屬，他們要和所有人在一起。」
　　怪不得當初動用那麼多的人力、物力都沒有找到，誰能想到那個地方呢？想到自己就踩在埋著一家四口屍體的土地上，我現在浮起一絲莫名的情緒，有些驚喜，又有些驚悚，著實是五感交集，百感莫名……
　　「那麼文組長的腿在哪裡？」老九好奇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大明是如何處理的，此人一向陰沉，在天謀官時期就有些孤僻，讓我印象深刻的是他重視自己的親人。」小七說道：「他精通茅山術，在九名天謀官中深受九千歲的鍾愛，不過，我和他的關係不太親近，他一向距人於千里之外，九名天謀官裡，我和大明，還有已經過世的鍾大哥都是天謀官，鍾大哥雖然也精通陰陽術，但他常說越是識得陰陽術的人越要曉得分寸，有些不能做的事情一定不能做，逆天命者必遭天譴。」
　　類似的話干爺爺也講過，想到不知去向的兩條腿，我心裡一抖，手下意識會放在自己的心臟處，等一下，十年前，十年前徐大明的家人自己尋了死路，而他則開始讓人試驗嬰兒之氣，之後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你剛才又是怎麼回事？」我問道：「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注意我的？」
　　「那件事情之後我把一切都看開了，索性當起了守墓人，」小七說道：「我不再需要現實上的任何身份，胸口的印記已經變淡，離死不遠了，我死的最後那天，會躺在早就準備好的棺材裡，一切圓滿。」
　　我正想說話，又有人開門了，蒙洛回來了，他是跑著回來的，我們在客廳清晰地聽到他跑上樓梯的腳步聲，這傢伙笨得要死，開門的動靜那麼大，折騰半天也沒有打開，我只有去給他開門，蒙洛一進來，就興奮地抱住我的肩膀：「林天易，師叔找到了，找到了那傢伙的底細，太不可思議了……」
　　見我一臉淡定，蒙洛的滿腔熱情瞬間涼透：「你怎麼一點也不關心啊。」
　　「你的答案晚了一步。」我沒好氣地說道：「下次快點。」
　　蒙洛終於看到了小七，他探詢地看著老九，老九拍著自己的大腿：「我現在沒有力氣和你講這些鬼東西，林天易，你要是有耐心，你再來一遍。」
　　我只有大致地將事情一一說來，就從遙遠的1626年開始，那一年，一場突如其來的爆炸改變了167個人的命運，再接下來是十年前發生的事情，一家四口的滅門慘案藏著令人瞠目的真相，再然後是徐大明犯下的一系列兇案，人命於這個老骨頭一點價值也沒有，真他娘的操蛋！
　　蒙洛的理解能力一般，害我重複了兩遍，他才弄明白事件的經過，嘴巴張大不說，自己要說的話也不記得了，我問他：「你師叔說了什麼？」
　　「師叔說雖然不知道那傢伙是什麼人，但是，在明朝的時候曾有一號人物，名叫洛陽子，這個傢伙相當厲害，是茅山術中的佼佼者，他曾經在一個手抄本裡提到用嬰兒之氣調整陰陽的理論，雖然只是一個想法，但是，這個想法和現在的結果不是很符合麼？」蒙洛激動得臉都紅了：「所以，那個傢伙可能看到過這個手抄本……」
　　小七站了起來：「他不是看過手抄本，這本手抄本的作者就是他，洛陽子。」
　　徐姓不過是化名，他的本名原來叫洛陽子，這個頗有仙氣的名字背後卻是個十足的魔頭，蒙洛喉嚨裡「咕咚」一聲，我無可奈何地說道：「好了，現在都清楚了，那傢伙也是個四百多歲的老傢伙，如果吸取嬰兒之氣是調整陰陽之氣的話，他是想逆天改命，不想死？」
　　「我想是如此。」小七說道。
　　「你從什麼時候盯上我的。」我問道：「汽車撞上你也不是偶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