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節

　　她斷然拒絕，我就不獻慇勤了，送走了陶冉，屋子裡只剩下我和蒙洛，不對，還有陽台的兩隻海冬青，我一屁股坐下來：「現在可以講了吧，你十三歲，我十六歲那年發生了什麼事？」
　　「我十三歲暑假時回老家祭拜爺爺，在爺爺的墓碑前看到了你。」蒙洛看著我的眼睛：「你不記得了？」
　　「我十四歲離開小鎮，不記得有回去過。」我摸著自己的頭，死死地閉上眼睛：「我什麼也不記得了，只在那個地方隱約覺得忘記了什麼，怎麼也想不起來。」
　　蒙洛站起來，突然迎著我撲過來，我勒個去，趕緊退後一些：「幹嘛，你知道我取向的。」
　　他的手伸到我的後腦勺：「這裡應該有傷的，你摸一下。」
　　我摸了一下，初開始沒有什麼感覺，我就用力地按下去，媽的，隱隱作痛，而且，我怎麼不知道自己這裡有個硬塊，蒙洛找來手機給我的後腦勺來了一張：「你看看，這是舊傷。」
　　照片中我的後腦勺那裡有個疤，微微凸起，蒙洛指著自己的後腦勺說道：「我也有。」
　　「擦，話說全了，這傷是怎麼回事？」我追問道：「從現在開始，我不發問，你一口氣把事情講完，知道嗎？」
　　「我知道了。」蒙洛說道：「我們倆在爺爺的墓前相見，我正在燒紙錢，你來了，也拎著紙錢元寶，我們倆一見面就知道對方是什麼人，不過你不太理人，說話也很少，和現在的你不一樣，我們倆燒了紙錢一起走，我要回鎮上，你卻不回。」
　　十六歲時，當然了，那一年我送走了自己的父親，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但是，我還是不記得自己有回去鎮子過，將雙手抱在胸前，我看著蒙洛的眼睛，這小子將一切都想起來了，蒙洛歎口氣：「我覺得你這個人好奇怪，所以跟在你的屁股後面，結果我們一起掉進了山裡的一個陷阱裡，一起昏迷，最後一個男人出現，給我們喝了水，他告訴我們水裡有毒，如果想解毒，必須找到項羽寶藏，裡面的屋頂有一株草，只有它可以解毒，你醒了以後堅持要逃走，還真的打開了陷阱，因為太匆忙我們不小心從山坡掉下去，之後我甦醒，你不知去向，事情就是這樣了，但那個男人和長白山的男人不一樣，長得不一樣。」
　　「長得不一樣不稀奇，那傢伙是個靈，它像鑽進什麼人的身體裡都可以，所以面目不固定，一旦不對勁，就拋下肉體再選擇目標，真是難纏。」我搖搖頭：「這樣的對手怎麼搞，摔了那一下，我們倆都失去了記憶，這傢伙下的暗棋失效，可是沒想到的是干爺爺預測了很多事情，包括我們的重逢，一切誤打誤撞，不過呢，你的毒發，我的毒沒有發，這是唯一的區別。」
　　蒙洛摸了一下鼻子，一幅欲言又止的樣子，我沒好氣地說道：「有話就說，有屁快放。」
　　「你，你，你……」蒙洛結結巴巴地說道：「你是什麼人？」
　　「我也想知道。」我皺著眉頭說道：「記得秦百川的手下吧，那個精通中藥原理的羅森。」
　　「我記得。」蒙洛說道：「在井下，那傢伙說過一些話。」
　　「知道提取中藥的原液需要多長時間嗎？還有，你知道為什麼要提取原液嗎？因為原液才能充分發揮作用，效力最強，你用了什麼方法提取的原液？效果這麼好，居然把他救了？這個傢伙沒死簡直就是奇跡。林天易，你究竟是什麼人？」
　　「羅森說過的話第一次提醒我，我是個怪物。」我看著蒙洛的眼睛說道：「在那之前，也發生過離奇的事情，紅娘子的墓穴裡，雙頭蛇怪莫名地聽我的話，是不是也有關係，到後來你和老九蠱毒發作，就我沒有，小荷替我驗了血，我的血型是X，未知血型，我這時候才恍然大悟，我和你們都不一樣啊。」
　　提到小荷，蒙洛的表情黯淡下去，我拍拍他的肩膀：「她是個好姑娘，也是個有福氣的人，要不然被你禍害了怎麼辦？」
　　蒙洛啞口無言，我說道：「之後你們也知道了，海冬青聽我的話，我一個動作一個眼神就能明白我的意思，這兩隻海冬青還不是普通的鷹，休息一周，一周後，我要去找外婆。」
　　「哦。」蒙洛應道：「我也去。」
　　「不怕我是怪物？」我看著蒙洛倒水喝，自己也渴了，順手倒了一杯，靠在沙發上：「萬一我是殭屍怎麼辦，趁我們不備，一口咬下去……」
　　「大家就一起長生不老啊。」老九打著哈哈進門來：「在外面就聽到你們說話了，說得這麼激動，也不等等我。」
　　我看一下時間，嘲諷道：「你送人送這麼快？」
　　都二十分鐘了，送到樓下不至於這麼久吧，看來兩人在下面沒少交鋒，老九故作神秘道：「許七七說她捨不得，我就陪她走了一陣子，唉呀，別看這女人平時冷得很，其實很會撒嬌的，別以為就小姑娘會這招。」
　　鬼扯吧，我嘿嘿一笑：「我用膝蓋都能想到，是我纏著七姐多走一陣子。」
　　老九悻悻然地說道：「林天易啊你就是不識趣，假裝反應下會死啊，唉呀，那個老，算了，侮辱她就是侮辱我自己的眼光，她也不怕老了嫁不出去，和我將就下會死啊。」
　　「是啊，會煩死。」我反將一軍：「我現在和你住一起，耳朵都要起繭了。」
　　「你要回老家？帶我一起吧，反正閒著也是閒著。」老九一屁股坐下來：「對了，背包裡的東西陶冉沒檢查，這回她放我們一馬，我得趕緊處理掉，總算沒空手啊，你和蒙洛也沒事了，挺好的，可惜啊，我師父夢寐以求的和氏璧，唉，唯一的遺憾。」
　　「人生之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好了，我洗澡睡覺，你們愛幹嘛幹嘛。」我鑽進洗澡間，洗澡睡覺，睡得很沉，手機也忘記充電，第二天一早起來才去充電，想到花姬發來的信息，我內心雀躍不已，吃完早餐去書店買了一本育兒的書籍，抱著書走出書店，身後傳來一個聲音：「林天易！」
　　我扭頭一看，是陶冉，她今天穿著制服，相當帥氣，她雙手背在身後，眼睛瞅著我手裡的書：「奶爸準備？」
　　「廢話，」我欣喜地說道：「孩子五月就要出生，我要當爸了，人生第一次，沒有經驗。」
　　陶冉笑出聲來：「一向精明的步老闆說這麼孩子氣的話，真讓人意外，好了，我現在要趕回局裡開會，先走了。」
　　「喂，等等。」我叫住陶冉：「我們要有一陣子不能見面了，有事電話聯繫，希望你們不要發生什麼離奇的案子，隔空沒法幫忙。」
　　「知道了，」陶冉不問我去哪裡，爽快地離開，我沒問她為什麼最後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真看不懂這個女人，站在街上，突然覺得如芒刺在後，我猛地轉身，身後只有熙熙攘攘的人群，我奇怪地抓抓頭：「奇怪，剛才的感覺好犀利，從哪裡來的？」
第223章 牽魂引魄，聚兮
　　一個星期後，我們恢復了活力，店裡的生意我去看了，賬本也看了，蒙洛去見了他父親，大難不死之後，親情的溫度也變高了，老九處理了項羽寶藏裡帶出來的古幣和玉器，還有一些珠子，一大筆順利入手，我們各得其所，老九甚至嚷著要再買一套房子，我正有此意，不過要等從老家回來再說。
　　我的老家前面沒有詳細提過，離北京不遠，距離唐山也不遠，處於兩地的中心，可是實在太小，在我的記憶裡，那裡只有一條通往外界的路，這次驅車過去，我意外地發現那裡修了一條又寬又平的大馬路，直接通往小鎮，而我真正居住的家，距離小鎮還有三公里路，鎮上興旺得很，馬路兩邊多了不少高樓，街道上面不怎麼乾淨，灰塵僕僕地，我們到的時候是下午，一些農戶結束了農活，拎著家裡的土雞蛋和青菜在路邊擺賣，蒙洛興致勃勃地看著外面：「那個路口我還記得，沿著那個路口進去就是光華村。」
　　對，我們的村名就叫光華村，那個路口左邊以前是一家雜貨店，現在是一家服裝店，裡面零亂地擺放著小孩子的衣服，鞋子擺在門口，看的人多了，便顯得凌亂不已，水泥台階上面還有些幹掉的泥土地，小鎮的店舖自然不能和帝都相比。
　　我的眼皮跳了一下，干爺爺當初就是在那裡出了意外，就在這家店的門口，一輛路過的農用車上掉下來一根鐵叉，鐵叉不偏不倚地捅進了他的脖子裡，血像噴泉似地噴出來，他的身子被鐵叉抵住，一直站立在那裡，他雙眼圓睜，看著站在馬路對面的我！
　　車子停下來，我看著對面，那裡也是一排店舖，我當年站過的地方站著一個孩子，大約六七歲的樣子，手裡拿著一個蘋果在啃，小手黑乎乎地……
　　我就這麼紅了眼眶，使勁地吸了幾口氣才回過神來，老九關切道：「沒事吧你，重回故地這麼感慨？」
　　「走吧，我們不去光華村，去隔壁的村子找我外婆。」我說道：「華北村。」
　　我們到達村子的時候，看到一排排的平房，屋頂曬著辣椒和蘿蔔，有些人家建了樓房，足有三層高，村子裡有人剛結婚，窗戶和門上貼著大紅喜字，這裡和我小時候的印象截然不同，我打聽了一下，才在村尾找到了外婆家，以前的小土房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平房，門上掛著鎖，鄰居家的阿嬸走出來，看到我便一愣：「你是？」
　　「我外婆去哪了？」我還認得她，她是福嬸：「福嬸。」
　　「你是徐太婆的外孫？」福嬸興奮地放下手裡的簸箕：「唉喲，多少年不見你了，唉呀，你趕緊去鎮上醫院看看吧，太婆病重，活不了多久了，時間不多，快去吧！」
　　我顧不得細問，帶著老九和蒙洛上車立刻回到鎮上，鎮子上面只有一家醫院，接待的都是四周的村民，我輕而易舉地到了病房，看著躺在病床上白髮蒼蒼的老人，居然一時心怯，怎麼也無法邁腳……
　　「林天易，你還在等什麼？」老九催促道：「快進去！」
　　我抬腳走進去，床上的老人沒有一點感覺，她身邊沒有人陪同，獨自一人躺在病床上，外婆的臉上滿是褶子，花白的頭髮紛亂地披散在腦後，嘴唇乾裂，上面全是血口子，一隻手露出來，手背乾枯，青筋一根根地暴露出來，她的呼吸很重，有明顯氣胸，胸口一鼓一鼓地，我看著她，眼淚不由自主地淌出來，我迅速地伸手抹去，不讓老九和蒙洛看到，蒙洛走過來：「麻煩了。」
　　「怎麼？」我問道。
　　蒙洛說道：「老人家時間不多了，而且魂魄不穩，是一嚥氣就會魂魄四散的類型，她現在這樣子根本無法清醒，死後魂魄不齊聚，你什麼也問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