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蒙洛率先跳進池子裡，我緊隨在後，隨後聽到「撲通」一聲，是老九跳進來了，這池子裡的水看著渾濁不堪，就讓人感覺不妙，跳進去後還有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實在不好受，要是當把頭紮下去一看，水下其實是清流的，池子底部的情況一清二楚，我打小在鄉下地方長大，游泳自然不在話下，跟在蒙洛身後是綽綽有餘。
　　池子底下有不少黑色的影子，有些是植物枯萎了糾纏在一起，有些是動物的屍體，沉在水底，化為腐朽，我記得蒙洛的話，不敢耽擱，蒙洛往前游的速度不快不慢，多半是為了讓我們跟上，游泳的路線也不是直的，一會兒就拐了一下，這時，我聽到身後傳來老九的呼氣聲，他一口氣沒有憋住，正把頭抬出水面大口地呼吸，前面的蒙洛也聽得分明，突然掉轉頭過來，大力地擺手，示意不要呼吸！
　　來不及了，只聽到一陣「咕嚕嚕」的聲音，就從身子的左側傳來，我扭頭一看，就算是在水裡，渾身的汗毛也倒豎起來！
　　離我們三四米的地方，有幾隻形似猴子的東西正上蹦下跳，水的浮力對他們絲毫作用也沒有，它們的毛髮很長，每跳一下身上的毛髮就隨著水波上下浮動，它們的體形與人形無異，頭部似猴，四肢乾枯，形同枯柴，在水下行動十分矯健，它們在水中上下直竄，主要聚集在有血液擴散的地方，伸出舌頭將含有血液的水吸到肚子裡，一幅貪婪的模樣！
　　老九也看到了，他的臉誇張得變了形，蒙洛折返回來，拉著他的手，我也回過神來，迅速地往前游，那些東西還沒有發現我們的存在，它們只是專注地吸食含有血液的水，不難看出它們對血液的迫切感。
　　事後我才知道，那些東西有專門的名稱——水猴子，相傳中國秦代時黃河流域的上游一帶，棲息大量的水猴子，不少在河邊洗衣服的少女突然失蹤，還有些孩童因為下水玩耍，而被水猴子抓走，事情越鬧越大，終於引發一場對水猴子的格殺令，水猴子被大量捕殺，最終水猴子為了保存性命，不得不從黃河流域離開，去到日本，日本人將其稱為河童。攻擊人類時，最愛從腳跟下手，總是先從腳開始攻擊，吸食活人的鮮血，直至全身的血液被吸食得一乾二淨！
　　這種生物在水下力大無窮，一旦去到陸地就力氣虛無，身上散發出來的氣體可以致人虛幻，它們就可以在水下為所欲為，所以說，我們現在是在水猴子的地盤上，它們較我們更有優勢，一旦正面對上，定是一番苦戰，想到這一點，我迫不及待地跟在蒙洛身後，手腳並用，用最快的速度游離這裡。
　　偏巧在此時，水底突然冒起一陣水泡，隨著水泡的浮起，還有一股濃稠的血從水底冒了上來，往水底一看，水底還有一具屍體，許是剛才受傷沉到水底的，此時，有兩隻拳頭般大小的東西正趴在屍身上，頭部一聳一聳地，似在啃噬屍體，隨著它們動作的加大，血液自然噴湧出來，這股血的出現刺激了水猴子，它們爭先恐後地朝著那地方跳過去，糟糕的是，這股血就在我們的左手邊——不到一米的地方！
　　水猴子的毛髮順著水流飄過來，甚至掃到了我的手背，尼瑪啊，那種觸感一輩子都不願意回想，一股涼意從腳底板直到腦門，這一緊張，游泳的身姿也錯亂了，身子突然往下一沉……
　　我心中暗道不妙，就在我慌亂的時候，一隻手拽了我一下，我一看，是蒙洛，老九正咬牙挺住，蒙洛這一拽，我終於恢復了正常，三人的步調和諧起來，速度終於上來了！
　　就在此時，那些水猴子突然往四處散開，好像受到了驚嚇一般，蒙洛的臉一下子變了，他立刻浮出水面，開口說話：「真正危險的東西來了，要快，快！」
　　還有比這些怪物更可怕的東西？「嘩，嘩，嘩……」這東西行走在水下，一步步都是走在水底，腳底板完全觸到了池子的底部，那東西，等等，沒有腳！
　　那東西的身子像蛇的身子，身子貌似十分笨重，可是走起來卻十分輕盈，它的頭是橢圓形的，頭生雙角，雙角十分尖利，本是唇的地方高高地突出來，上面還有兩個孔，所以，這是他的嘴巴，還是鼻子呢？
　　尼瑪啊，有水猴子倉惶間衝到它附近的，原本隱在身子下面的手像觸角一樣彈出去，便捲住了一隻水猴子，另一隻手伸過來，用力地一扯，直接將水猴子一分為二！它的觸角有些像章魚腳，卻比那東西要靈活得多，攻擊力十分強悍，水猴子也是有血的，血更濃稠，而且偏黑，當血瀰散在水中，剩下的水猴子吱唔亂叫，一下子散開。
　　我的魂兒都要飛出來了，趁著水猴子攪起來的水波，迅速地往前游去，那東西的感覺似乎十分敏感，正朝著我們所在的方向走來，我們三人十分有默契，紛紛加速，那東西突然也開始加速，直接朝著我奔過來，我心中一慌，身邊一個東西打在我的臉上，這一看不打緊，我的腿又要開始抽了，明明放在胸口的陰符居然飄了出來！
　　那東西的觸角倏地一下伸出來，逕直朝向我的方向，我手腳並用，同時想去拿陰符，水下的一切卻那麼地不可控，陰符隨著水波飄離我的身邊，眼看那觸角就要捲住我的手臂，「砰」地一下，那東西身上被炸了一下，一股硃砂的味道傳來，那東西的觸角馬上收回，趁著這個空當，我作死地往前游，身後的硃砂瀰散開，擋住了視線，完全看不清楚那東西在哪裡。
　　終於，當我觸到巖壁時，一顆心終於落下了，蒙洛和老九先一步爬上岸，兩人一起用力將我拉了上去，頭上的頭燈是防水的，剛才一番折騰，已經鬆了，幸好沒掉在水裡，在黑暗的地下，如果失去光亮是件極恐怖的事情。
　　岸邊有血，離我們不遠的地方，還散落著殘肢，殘肢脫離人體沒有多久，手指仍在抽動，我倒抽了一口氣，背心仍在發涼，身上濕漉漉地不好受，剛才扔到那怪物身上的是硃砂彈，我看著蒙洛：「謝了。」
　　「不用客氣，不過，你真不愧是八字輕，就你的陰符掉了出來。」蒙洛不鹹不淡地說道。
　　這人真是好往人傷口上撒鹽，我沒好氣地說道：「是啊，就是八字輕才遇上你們倆。」
　　老九臉上的泥被水沖散了，他的眼神變得狠厲起來，死死地盯著地上的那隻手，那隻手指還在蠕動的手臂讓人不敢直視，他居然走得更近了一些，那隻手臂是連著衣服一起被咬下來的，不，應該說是扯，傷口處的痕跡可以充分說明這一點。
　　在我吞口水又後悔想吐出來的時候，老九蹲在了那隻手臂邊上，伸手把衣服的袖子往上推了一下，然後，露出一個刺青……
　　老九閉上了眼睛，嘴裡喃喃念道：「果然……」
　　手臂上刺青的圖案很特別，一個猙獰的虎頭，張開的大嘴幾乎完全遮擋了老虎的面目，大嘴後面，一雙虎眼隱約露出來，凶光四射，明明只是刺青而已，卻已經凶氣十足，一幅要活吞了人的氣勢。
　　刺青由來已久，原始社會開始就已經出現，這原本是古代東部沿海一帶的風俗，當地的民眾從不束髮，而是披頭散髮，身刺花紋，生吃食物。到了宋代，刺青成為美貌的象徵，在宋代人眼中，漂亮人物形象如果加上刺青，則是美上加美，宋代還有身體刺青的審美大賽。
　　刺青是用針沾墨水在身上一針一針把圖案刺上去，圖案多以社會風氣較重的兵將、龍虎為主，因為刺青只有黑色，時間長了顏色會發藍發青，所以才叫刺青，這個刺青也不例外，已經發藍發青，這是最原始的刺青圖案了，現在各種色彩的刺青隨處可見，鮮少有人刺這種最原始的藍青色了。
　　也正因為此，才讓人佩服刺青師的純熟技藝，單種顏色卻能讓虎頭有如此氣勢，它好像隨時會奔出來咬人一樣。
　　「老九，這些人是什麼來歷？」我打斷了老九的沉思。
　　他伸手在地上抹了一把，正要往臉上抹，突然停下了，我要是他也不抹了，這不是欲蓋彌彰嘛，老九突然笑了，樂呵呵地說道：「走吧，反正是要對上的。」
　　他突然想開了一般，率先搶在前頭帶路，身後的水池裡突然傳來「嘩啦」一聲，剛才還在池子底下活動的怪物躍出了水面，觸角飛了出來，直接打在我們身上，這一下讓我們猝不及防，想要後退的時候，蒙洛的腳脖子已經被纏上了，那股力帶著他的身子一直往前衝，眼看就要重新滑入水中！
　　看著邊上的斷肢，還有方纔的槍聲和慘叫聲，我突然明白這殘肢為何是扯斷的……
第037章 秦漢龍形，金鑼
　　一想到這個，我飛撲出去，牢牢地抱住了蒙洛的腰，幾乎在同時，老九竄了出去，手裡多了一把匕首，直接劃向那觸角，他下手極快，不過一秒之後，我感覺手上的力道消失了，觸角已經斷過兩截，另一端直接落到地上，趁著這個功夫，我拽著蒙洛往外跑，那怪物的身子已經重新墜入水中，發出一聲巨響！
　　老九幾乎是吼出來的：「跑，快跑！」
　　蒙洛瘦弱的身子被我強行拽著往前跑，到最後，幾乎是被我拖著往前走的，跑到一塊大石頭後面，我們才停了下來，伸頭看過去，落在地上的觸角已經消失，化為烏有，我看著蒙洛：「怎麼回事？」
　　「以虛化實，那東西好重的陰氣，不愧是在聚陰池裡形成的，又常食用水猴子的血，觸角是可以再生的，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蒙洛一邊摸著自己的腿，一邊說道。
　　「你沒有說錯。」我悶聲道，那隻怪物受了挫，有些抓狂，重新從水裡躍了出來，觸角重新伸了過來，剛剛才被砍斷的觸角，現在完好無損！
　　不過，「這東西不能離開水池，所以，我們現在沒事了。」我欣喜道：「它只能在水池裡活動，就算可以躍出來，也只能到達前面那裡，蒙洛，你沒事吧？」
　　「應該沒什麼事。」蒙洛真是個冷面的男人，他伸出自己的手，手心裡已經磨傷了：「那東西好厲害，真險。」
　　「你倒挺淡定的。」我鬆了一口氣，那隻怪物終於放棄了，重新回到了水底，一想到還有可能從這裡折返回去，心肝都揪在了一起：「這是個什麼鬼地方。」
　　「真正可怕的不是這些怪東西，而是人。」老九突然站了起來：「走吧。」
　　今天的老九果然與平時不同，平時的大大咧咧和輕浮完全不見了，他現在變得沉穩，更像個可靠的大哥，這個池子過去以後，是一條盤旋下去的石階，石階是繞著一根圓柱形的石柱下去的，石階上面有紛亂的腳印，還有一些斑斑點點的血跡，多半是斷臂的主人留下的。
　　沿著石階往下，我們都下意識地放慢了腳步，下方傳來的槍聲讓我不明就裡，「奇怪，那些傢伙怎麼還在開槍，難道還有什麼奇怪的東西？」
　　「下去看看就知道了。」蒙洛說著，一步越過老九，這一下子，他成了領頭的人。
　　「喂，老九，你看看石柱，這上面刻的是什麼？」我問道：「秦漢時期的龍形，十二面金鑼，有些意思了。」胸膛裡有一團火燒了起來。
　　龍形是十分常見的，不過龍的形狀在不同的時期也是不同的，如西周晚期龍紋鍾上的龍紋，龍頭作回顧式，頭部具鳥類長冠而後掠，吻作象鼻狀上揚，足呈刀形隨軀體彎曲，其整體形態像被硬塞進小瓶裡的泥鰍。
　　到了秦朝後，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直至漢時，龍形基本穩定下來，形成日後常見的龍紋。
　　頭部有尖耳，寬吻有須似虎；身軀碩長捲曲似蟒而有鰭，四足對稱，爪甲尖利似獸。從總體上看，這是一種變形的蛇形龍。這種龍紋在東周已見端倪，到了秦代，其軀體變得更長，形態更顯怪異，並突出了雄渾的氣勢，這種龍紋一直到漢初，也是最常見的形狀，這正是我判斷的基礎之一。
　　這地方關於十二面金鑼的消息倒不是空穴來風，至少這石柱的紋飾能夠說明一定的問題。
　　看到這個東西，我的動力便充足了不少，正要往下走，「砰」地一聲，石階完全震動起來，老九悶聲道：「他們的火力倒是足，第二次引爆了，看來有重大的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