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對於陰陽我不甚瞭解，蒙洛告訴我，到時候必須聽從他的指導，換句話說，就是將自己的性命交到他的手上。
　　我們在這地下一族的地位頓時高起來，頗有些座上貴賓的感覺，每天可以自由走動，但身後總粘著幾個影子，其實就算他們不跟著又怎麼樣，我們根本找不到出去的入口！
　　這地下的建築群看似十分簡單，但範圍並不止居住的這些，算上上次進去的地下墓穴，可謂是層層玄機，機關密佈。
　　在與這些人短暫的相處中，我發現他們的長相與現代人雖然沒什麼差別，但說話的方式還停留在比較古樸的一面，咬文嚼字，對於一些網絡用語則完全陌生，根本沒有認識。
　　比如我對花姬說她是軟妹紙，她完全一頭霧水。
　　此時，蒙洛正一臉鄙夷地看著我，好像我調戲花姬多十惡不赦的樣子：「你現在還有這個心情，還有一天時間，你能不能活著都不知道了。」
　　此時，只有我們呆在房間裡，沒有陶冉，說話自在得多，我看著蒙洛，朝他勾勾手指，蒙洛將腦袋伸過來，我立馬上就是一巴掌，拍到他後腦勺上：「你還好意思講話！要不是你，我能到這鬼地方來嘛，你說這鬼地方和我們要找的東西有一毛線關係沒有？」
　　蒙洛挨了打，一聲不吭，這小子就是心虛，我說道：「馬上就是你們所說的鬼門大開，命保住就算了，要是保不住，我死後化作利鬼也會纏著你不放。」
　　「你要是死了，就好對付了，也沒什麼可怕的。」蒙洛嘀咕道。
　　我真是氣得半句話也吐不出來，蒙洛掏出一張黃符紙，上面如同鬼畫符一般，他咬破自己的手指，在上面畫起圈來，一個套一個，我反正是看不懂，完事了，蒙洛將符貼在我的後背心：「事先能做的預防只有這一個了，到時候再說吧。」
　　明天，明天就是鬼門大開日了。
　　因為在地底，並不知道天色的早晚，倒是蒙洛與那個老頭十分清楚時辰，而我，只能感覺到地底的寒氣一點點上升，而後背的那張符就開始發熱，靠著那點熱氣，我還能支撐住。
　　地面突然震動起來，蒙洛說道：「要來了。」
　　我的眼前一片模糊，這裡已經提前布上了所謂的束魂幡，上面如同鬼畫符一般，不過是在白布上面畫上符咒，遍佈每個角落，以防那些瓶子裡的魂魄離開這裡，而我，馬上就要獨自站在這裡，成為眾矢之的！
　　腳下的震動越來越甚，雙腿都開始打顫，花姬與他的族人們面色沉重，蒙洛還是那幅不鹹不淡的表情，慢慢地，有些黑影從地底浮出來，這些影子與我以前看到的截然不同，它們是純粹的黑色，看不清人形，而且，底下不是只有四十九個瓶子麼？！眼前這麼多的數量是怎麼回事？
　　「沒事的，只是比你以前看到的數量多了一點。」蒙洛淡淡地說道。
　　尼瑪，這是數量多了一點而已嗎？這根本就是黑壓壓地一片啊，就像地底突然湧過來的黑烏鴉一般，它們肩靠著肩，身子挨著身子，就像是廟會的行列一般，所謂惡鬼，只是瞅一眼，便覺得煞氣逼人……
　　干爺爺曾說，生前就有戾氣者，死後會化為厲鬼，還有一種，死不逢時，死不逢地，死後也會化為厲鬼，這些惡鬼湧出地面以後，沿著事先佈置好的十字鬼道而來。
　　所謂十字鬼道，是蒙洛和花姬用礞石粉鋪設而成的，事後我才知道，礞石粉屬陰，用其可鑄成鬼道，引鬼行進，十字路口原本就是魂魄通行的地方，可以說，鬼魂們天生喜歡十字路，而有十字鬼道還不夠，還必須有一樣東西——漢白玉，漢白玉上刻上引魂經，就是打鬼樁。
　　打鬼樁位於十字路的盡頭，魂魄們從拘魂瓶裡出來，在引魂經的作用下到打鬼樁處聚集，再沿著鬼道朝目的地而去，而此時這條十字鬼道的中點就是目的地，我，就站在這裡！
　　那些惡鬼們沿著礞石粉鋪就的道路一路往前，重返人間都興奮莫名，我聽到呼嘯的風聲，聽上去就像縴夫的號子聲，背後的符紙失去了作用，那股熱度慢慢消失，我心裡開始慌亂，這些黑色的影子奔向我，馬上就將我圍得水洩不通，大敵來臨，我下意識地伸出雙手，雙掌推出去的一刻，那些鬼影子再也控制不住，爭先恐後地鑽進我的身子裡……
　　很難形容這是什麼感覺，「倏」地一下，就像有風穿透了身體，身子開了一個口子，這個口子一開，剩下的就更加順理成章地進來，簡直是廣迎四方賓客！
第014章 水中有毒，別喝！
　　身體開了無數個口子，所有的風嘩嘩地往裡面灌，身子開始沉重起來，我曾在一篇報道上看到過，人的魂魄其實是有重量的，人在死亡以後，與活著時的重量相差二十一克，這也成為默認的魂魄的重量。
　　我的身子現在很沉重，無數個「二十一克」進入，自然增長了不少重量，視線徹底看不清楚了，眼前就是黑乎乎地一片，身體裡有不少氣流在湧動，它們互相擠壓，衝撞，眼前突然眼冒金花，再後來，突然是白茫茫的一片，身體裡的風開始往外湧，猶如陽光刺破烏雲，豁開一個口子……
　　時間在這一刻失去了概念，我沒有辦法用幾分鐘或是幾小時來形容這期間發生的事情，混沌得很，浮浮沉沉中，自黑到白，彷彿只是瞬間，這像一場奇幻之旅。
　　「沒事吧？」蒙洛的聲音終於響了起來。
　　身子輕了，揉揉眼睛，能夠看得清楚了，我一巴掌拍到蒙洛臉上：「疼不疼？」
　　「疼。」蒙洛沒好氣地說道：「你怎麼不抽自己？」
　　「抽自己會疼。」我說道：「我有那麼傻嗎？」
　　活動一下手腳，還能動，抬腳，能走，那名老者與花姬將一個罐子進行封印，我就看不懂了，蒙洛說道：「所有的惡鬼都附在你一個人的身上，幸好，現在全在那裡面了。」
　　「只是封印，為什麼不直接滅了？」我疑惑道：「乾爹說過，識陰陽的人，也可以做到滅鬼，蒙洛，你是可以的吧？」
　　蒙洛壓低了聲音：「不是我不想，是他們不讓。」
　　花姬突然回頭，眉眼微微皺起，隱約透著一股子憂傷，這份憂傷令我心動不已，鬼使神差一般走向她：「那個，我們說好的，幫你們解決這事情，放我們走。」
　　花姬站起來，身上沙漠玫瑰的香氣直往鼻子裡鑽，她的唇形很漂亮，輕柔的唇瓣好像正待人採擷，她回頭看自己的師父：「師父？」
　　「我們從來是遵守承諾的。」老者站起來：「你以身試險，我們也不會以怨報德，你們走吧。」
　　明明可以離開，心裡突然有些捨不得了，我輕咳了一聲：「走沒有問題，不過，我們需要一些乾糧和水。」
　　「我們會準備。」花姬說道：「你們想什麼時候離開？」
　　「現在，馬上。」蒙洛走過來說道，這小子平時看著不急不躁的，現在卻表現得格外迫切：「我們的駱駝在哪裡？」
　　那個對我們充滿敵意的男人說道：「你們迫不及待要走，我們也求之不得，花姬，我去準備，送他們離開。」
　　水和乾糧都準備好了，看到陶冉和老九離開的情景，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被黑布蒙上之後，我們被牽引著往外走，沒有多久就開始打轉，直至徹底亂了方向，到了某地，身後的人停下了腳步，在我們後背推了一把，這下子，就像坐上了滑梯，身子嗤地一下滑下去，又被高高地拋起，就像坐過山車一般，這和進來的時候，是完全不同的景象，越發讓人摸不清頭腦，最終，身子「嗖」地一下落到沙子裡，沙子飛濺出去的聲音就響在耳邊，十分清晰。
　　嘴裡也吃進來不少沙子，我坐起來，往外面吐了好幾口，這才摸索著扯掉蒙眼的黑布，刺眼的光讓眼睛睜不開，伸手擋住光，好一會兒之後，眼前的一切才看得分明，剛才的光其實並不強烈，只是月光而已，但長久的黑暗觸到突如其來的光，也產生了衝擊。
　　到處都是黃沙，有些冷，蒙洛也掀掉了黑布，嚥下一口水：「我們出來了，不可思議。」
　　我們坐在這裡，就算冷，也興奮不已，雙手抓著沙子，我興奮地將沙子甩到空中：「我們活著，我們出來了！！！」
　　蒙洛也被我的興奮感染了，興高采烈地站起來：「我們去哪裡？」
　　這個問題難倒我了，我搖搖頭，四周沒有任何坐標，沙漠一眼望不到頭，這裡不知道是何處：「你的羅盤呢？」
　　蒙洛掏出羅盤：「往東，是我們過來時的方向，可以回到黑水鎮，可是，我們現在還不知道卷子風與玉紋圖的聯繫，要回去嗎？還有陶冉和老九，不知道怎麼樣了。」
　　我拿出水壺，因為興奮過頭，喉嚨乾得很，水壺剛到嘴邊，身後傳來撲地一聲，一個影子飛過來，伸手打掉我手裡的水壺：「有毒，不能喝！」
　　這股熟悉的香味！已經打開的壺落到地上，水流出來，觸到沙子，便「哧」地一聲冒出煙來！
　　那股輕湮沒有任何味道，但對沙子的腐蝕作用令人心驚，來人正是花姬，她是一路狂奔過來的，此時的呼吸有些沉重，「言而無信，你們黨項人一貫如此？」我冷冷地說道：「當初求我們解圍時好聲好氣，利用完了，就要殺人滅口，陶冉和老九已經遭了你們的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