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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節

  找來柳枝,師父已經在堂屋門口等候,隨手指著一側的牆頭道:「把那扇牆扒個口子,子時一到,卜一缺手持柳枝守在豁口內側,不管看到什麼都不要聲張,更不能發出一點聲響,切記此點!」
  待卜一缺重重點頭後,師父又向田小三說道:「你手中的柳枝藏進衣袖之中,子時一到便跪在你母親的身邊,不管聽到什麼或是看到什麼,一樣不准聲張,最好是低著頭什麼也不要看,聽我暗自吩咐行事,切記此點!」
  田小三張了張嘴巴,一臉茫然地點了點頭,隨後,師父看向我,道:「初七你今晚多忙一點,不但要守好法壇,子時一到還要迎接陰差來到此間,記住手中的柳枝不等我吩咐切勿拿出來,更不能讓陰差發現,還有就是,不要離開師父十步之外,否則……切記!」
  「啊?」我忙追問道:「師父,否則怎麼樣啊?您……您說的怎麼有點懸啊?」
  師父瞪我一眼,搖了搖頭道:「聽師父的就是,不可自亂陣腳,好了,現在子時即將臨近,各自歸位吧,我即刻準備開壇!」
  「呼~~~嗚嗚~~~」
  突然間,四周莫名席捲出一股股森冷的氣息,準確的說應該是一股股陰風席捲而來,應聲將四周的樹木吹得咧咧作響,我四下看了一眼,立刻回頭向師父問道:「師父,怎麼還未到子時就出現如此之多的陰風呢?」
  師父似乎極為滿意地點了點頭,道:「我要的就是這些陰氣,你們不用擔心,時辰未到,你們儘管做著各自的準備。」
  說罷,師父扭頭走到香爐前,點燃三柱清香放進裡面,然後低語佈告天地神祇以及各位祖師護法。
  子時已到,卜一缺已經在院牆的豁口內側蹲守,而田小三則「撲通!」跪在老母親的身邊,低下頭輕聲抽泣,我既然是要迎接陰差,那自然是要站在宅院的大門一側了,恭敬地站好後,我頓時想到一件事,我至今還未見過陰差是什麼樣的呢!
  一絲絲陰氣在四周肆虐著,我開了天眼,頓時聽到宅院四周傳來的「嗚嗚」聲,我知道,這樣略帶怨氣的聲音,多半來自孤魂野鬼了,看來這麼多的孤魂野鬼一定是衝著師父故意佈置的五彩鞋而來了,也不知師父吸引孤魂野鬼是做什麼用,嘿!
  「呼~~~」
  關得好好的大門突然被一股陰冷的陰氣應聲吹開,我登時睜大雙眼,全身不由得一顫,那那……那輕飄飄走進大門的兩道身影難道就是陰差?!
  只見兩個身高八尺左右的高瘦身影輕飄飄地走了進來,兩道身影一身穿黑,一身穿白,頭戴瓜皮小帽,就連帽子也是一黑一白,至於它們身上的衣服,竟是,竟是紙……鞋子!他們腳上的鞋子皆是藍色的,唯有邊沿是紫色,這不正是田小三扎的五彩鞋嗎?果然被它們穿上了啊!
  在我的記憶裡,當初村子裡的老人所講過的鬼怪故事裡,有一黑白無常之說,也就是說,黑白無常通常一個身材白衣,一個身材黑衣,不光如此,二人的任何地方都是一白一黑的,就是面容也是如此,還有就是他們各自耷拉著大長舌頭,手持勾魂大鐵鏈,但是……眼前的黑白無常明顯和傳說的不一樣啊,他們除了衣服有鮮明的對比外,面容卻都是正常的青年人模樣,走起路除了沒有聲音外,卻是透著一股傲然之氣。
  說起大鐵鏈,它們手上沒有,只是各自持著一把三尺餘的黑白鐵鞭,不知怎的,以我目前的半桶水道行,在黑白無常路過我身邊時,我明顯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氣息,倒也是陰氣,不過又比普通的陰氣多出一種什麼,什麼呢?說不上來,但卻能讓我不覺心驚肉跳一下,腳步也不由自主地後退半步!
  兩位陰差緩緩停下,並齊齊看向我,在看向我的同時,我居然本能地掐出宗師指抵擋,週身立時發出一股淡白色氣息,因為,因為它們的眼神太可怕了,似乎被它們盯上那麼一眼,你就會如同一個光著全身的人站在它們身前,從內到外沒有一點一滴的秘密可以隱藏,而且,如果和它們對視,自己的視線彷彿會一瞬間凝固,動彈不得,就連身子也無法動彈,所以我由心底生出一股本能的防禦意識。
  宗師指一打,兩位陰差臉色頓時一變,齊齊向後仰了仰身子,然後它們的氣勢緩緩減弱幾分,竟然向我微微點頭一笑,我心頭一驚,鼓足全身力氣挑起嘴角,回應一個笑容給兩位陰差。
  身影一晃,兩位陰差瞬間出現在堂屋門口,而它們腳下的步伐還在輕飄飄地踏著,似乎剛才是我在做夢,似乎它們剛才根本就沒有停下和我照面,但……但剛才明明是真真切切的發生過啊!
  「朱……月……娥……時辰已到!」
  慢慢悠悠的清音自其中一個陰差的口中發出,聽此言不覺讓人莫名打個冷顫,它們口中的朱月娥,想必就是田小三母親的名字了,森冷之氣瀰漫充斥著四周,寒意逼人之下,我心裡忍不住暗自嘀咕,好強好重的陰氣啊!
  兩位陰差說著,身影再次一晃,竟頓時出現在田小三的身邊,也就是老人家的身前,我心驚肉跳地看著這一幕,下意識嚥了嚥口水,急忙衝進堂屋,此刻師父大步走出,擋在老人家的身前,雙手抱拳道:「在下是茅山密宗楊遠山,見過二位陰差大人!」
  我不敢說話,只得跟著師父抱拳行了一禮,只見兩位陰差分別揮了揮手,由貌似白無常的陰差恭敬道:「原來是仙道在此,小的在此見過了!」
  師父也不客氣,立刻正色地道:「敢問陰差大人,此次桐窯鎮之劫,有多少名額前往地府報道?」
  陰差緩緩扭頭瞥了田小三一眼,卻見田小三仿若不知地繼續低著頭,才轉回頭看向師父,我明白它們的用意,此等天機肯定不能讓普通生人知道,否則洩露天機的罪過可不是什麼人能夠擔待的,不過田小三肉眼凡胎,他是看不到兩位陰差的,自然也不會聽到它們說的話了。
  陰差恭敬地回應道:「回仙道,此次我兩兄弟上來,正是為了桐窯鎮這件大事,名額三十二位,年滿六十四歲,當在此刻壽終正寢。」
  它們說話很慢,但每一個字彷彿都擊打在我的內心深處,而且森冷之氣依舊逼人心神,讓我不住地守住意念不減,不至於給師父丟臉。
第四十二章 違逆天道
  師父皺了皺眉頭,道:「這是為何?還望二位陰差告知!」
  陰差再次開口道:「不瞞仙道,此次桐窯鎮六十四歲一劫,乃是天道責罰之命,世人貪慾太盛,且教子無方,使得此地怨氣橫生,邪氣趁虛而入,人子為禍,父母當受牽連之責,完成自身業報,特此收取三十二位事主之陽壽,還望仙道行個方便。」
  師父聽完頓時怒哼一聲,道:「哼!既然如此,我本無權干涉,但事主置於昏迷三月整,與世隔絕,其親人痛不欲生,生活受到影響,甚至苦無生計,試問,這又該如何解釋?」
  陰差的聲音也突然變得強硬起來:「仙道所言非我等能夠改變,我兩兄弟只是奉命上來押送魂魄進入地府報道,還望仙道順應天意,切勿逆天而行!」
  我聽到這裡心一下子揪起,師父居然和陰差抬起了槓,此事果然發展的不順利,我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著,緊緊站在師父身後,只待師父發話,而衣袖中的柳枝也時刻做好準備,萬一一會兒真要打起來,我也好讓師父在第一時間得到援助不是。
  師父冷笑一聲,道:「此一劫本為天道責罰不假,但三十二位事主皆昏迷三個月整必有緣由,若是二位陰差大人今日不給個說法,就休要怪我無禮了!」
  「哼!」陰差頓時氣盛大增,各自舉起黑白鐵鞭,依舊由剛才那位陰差開口道:「區區小道,既然你勢必阻止,那也休怪我兩兄弟失禮!」
  一個說無禮,一個說失禮,話雖如此說,但兩位陰差卻始終沒有動一下,反而是師父大喝一聲:「初七!」
  「哦!」我本能地應承一聲,然後衣袖猛然一甩,早已編好的柳枝瞬間抽了出來,師父伸手奪下,並冷聲言道:「既然你們不肯好好說話,那就別怪我柳枝打鬼!」
  師父揮起柳枝抽打出去,那兩位陰差見師父說打就打,當即慌張一下,急忙迎起鐵鞭砸下,「嗤嗤!」兩聲脆裂傳出,師父手中的柳枝頓時斷開幾節,陰差微微笑道:「原以為你是茅山弟子,我們還忌憚幾分,誰曾想你就這點道行,哼,找打!」
  兩道鐵鞭閃電般砸向師父,師父突然身影一晃,我只覺背上一輕,師父便已取下黃布條,振臂一揚,將黃布條橫起擋下!
  「啊?布邪寶劍!」
  兩位陰差齊齊驚叫一聲一閃退出堂屋大門,再次看到它們,已是嚇得面容失色,顫顫巍巍作逃跑狀,師父縱身追了上去,橫起黃布條壓在兩位陰差的頭頂,並冷聲言道:「現在有沒有資格問你們那個問題?!」
  「有有有!」兩位陰差齊齊求饒,其中那個陰差急忙應承道:「回稟仙道,至於那三十二位事主昏迷一事,乃是我們在三個月前就先行打了印記,只因此地出了一個法力廣大的道人,有擅改陽壽之大能,我們也是擔心他為這些事主改了陽壽,恐交不了差事,所以……還望仙道饒過我兩兄弟這次怠慢之罪……」
  「哼!」師父嚴聲厲色地說道:「善惡有報,福壽自有天定,你們此做法可是耽擱了他們在世三個月的時間,現在你們便為他們寬限那三個月,待他們的陽壽臨寢之際,你們可再來索取!」
  兩位陰差一聽頓時渾身一軟,馬上求饒道:「仙道饒了我們吧~~~今日便是他們的正寢時辰,若是我兩兄弟雙手空空的回去,地府那邊也不好交差啊,求仙道行個方便吧~~~」
  師父緩緩收起黃布條,輕聲一歎,道:「好吧,我既然成全了他們,也得成全你們不是,最近桐窯鎮出現了許多無主遊魂,我已經幫你們算過,正好三十有二,你們且將這些遊魂帶入地府充數,他日再來索取這三十二位事主便是,此法可行否?」
  兩位陰差慌忙揮舞著雙手道:「仙道萬萬不可,這三十二位事主都已登記造冊,怎可隨便更改,再說我兩兄弟也沒有這個膽子糊弄不是?」
  師父突然微微一笑,道:「所謂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你們腳上穿的五彩鞋還算合腳吧?」
  「啊?這……」兩位陰差立時低頭看向自己的五彩鞋,剛欲彎身取下,師父登時向卜一缺喊道:「一缺!」
  「好勒!」卜一缺大聲應承,隨之揮起柳枝抽向牆頭上的豁口,一時之間,四面八方的牆頭、屋簷、房角、大門口的門框邊緣,皆是趴著無數個鬼頭鬼腦的孤魂野鬼,我心裡一樂,這些孤魂野鬼可是收了那些五彩鞋的好處啊,嘿嘿!
  師父緊接著喊了田小三一聲,田小三頓時趴在老人家的身邊嚎啕大哭起來,這一幕幕出現,兩位陰差頓時傻眼了。